第兩百九十章 黃雀在後
空氣中伴隨著硝石的味道,那聖蟲再厲害,再爆炸的威力前仍然顯得很渺小。等到抓了幾個有用的,明斂才慢悠悠帶著文錦禾回王府。文昌國國師麽,很好,居然勾結且渠族要擄走她的王妃,看他怎麽收拾那個老東西。
因為年關宗廟祭典的緣故,近日來鳳翔宮的門檻都快被相繼前來請示的宮人踏破了。光是準備祭典當日要用的器物的那一串長長地禮單就把人折騰得昏頭轉向,更別提掃塵除新等等繁瑣的事物了。
隨著年關迫近,各項事務也逐漸有條不紊地準備齊全,但是身為一國之後的人依舊不得閑。這日讓人將祭典要穿的禮服和冠飾整理了出來,一試穿才發現已經不大合身,便叫了尚宮局的人來改,於是整整一上午陳錦瑟不得不套著厚重的禮服和沉得不能再沉的鳳冠讓人在身上量尺寸改樣式,等一切折騰完骨頭都快散了。
文錦禾這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她身為王府女主人,並不比皇後清閑多少。天家規矩向來繁瑣,祭祖齋戒沐浴三日之後,臘月最後一天的三更過半,太後、皇帝、皇後攜宗室先至英華殿上香,行禮畢宣旨之後,才使駕儀仗車輅,自丹鳳門浩浩蕩蕩魚貫而出,前往西郊皇陵拜祭。
天色將亮未亮,啟明星尚掛於一隅,開道騎從、導駕官員與挽輅仆從並玉輅,依次碾過地麵,卻隻有輕微而連綿的聲響,夾雜偶爾的雞鳴馬嘶,井然有序。全套儀仗一行一行,何止千乘萬騎,迤邐於晨霧之中,綿長得似看不到盡頭。
“好困啊。”文錦禾忍不住打個哈欠,今日她睡的太少了。明斂心疼的摸摸她的臉,連日來的操勞,眼看著又瘦了些。
挑起半扇簾子往車窗外看去,路程行到一半,天空的一角才終於泛了一片朦朧的白。夜的清寒還未散盡,輕輕呼了口氣,還待再看沿路招展的五色旗幟,車內一下子暗了起來,簾子被放下,眨眼的功夫,身子就被人從後麵攬了回去。
“不是怕冷嗎,還把簾子挑開去看。”轉過來靠在那一身祭祀的袞冕禮服上,錦緞雖軟,但上麵華彩絲線織就的蜷曲龍紋崢嶸伸展,摩挲著肌膚並不十分舒適。
“是啊,好冷,讓我暖一下。”冰涼的手指解開顆盤扣,從衣縫中滑了進去。胸口立即躥上一股涼氣,抓住那隻不安分的手:“你在點火。”鳳眸略略眯了起來,“這是在車上。”一番小鬧下來,手沒有那麽冷了,也清醒了一些。
在他懷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辯駁道:“隻是取暖而已。”誰叫他的身體不僅比她暖和,而且還有股幹淨雋爽的味道,天然的活動暖爐啊,忍不住便想多依賴一些。
指尖在那隻大掌中不甘心地撓了幾下,隨即感到警示性加大了束縛力道,隻得悻悻作罷。雖被按在了那裏防止亂動,卻到底沒有拿出來,很有做暖爐的覺悟,心下暗喜。靜默了一會兒,突然聽聞他說道:“這次祭祀的事宜是由遠定侯負責籌備的。”
“嗯。”依舊隻是漫應一聲權做回應,便再無動靜。“禾兒,你有沒有在聽?”低頭,頗有幾分無奈地問。這般散漫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有啊,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麽。”陳家人主持年關大祭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現在拿出來講頗有些多此一舉。
謁陵須遵祖訓,男子與女眷並不在同一處祭拜。即便是皇後也不能隨在皇帝身側,而應同太後一起率眾命婦祭拜。她身為王妃,自然是要和太後她們一起的。
鳳眸裏無端凝了幾許憂慮,略微不安,照理說年關祭典還不至於弄出什麽亂子。前麵幾次定遠侯都做得可圈可點,但願是他想多了。及至抵達皇陵,臨下車時,突然握了她的手不放心地叮囑:“待會兒我不在身邊,自己留心些。”
文錦禾原本正理了衣服準備起身,聞言轉過頭看了他片刻,頷首應道:“我知道了。”他這才放開手任她提了步子邁出去。皇陵內壇前,太後和皇後,以及百官臣僚的命婦都已安然就緒,隻待開祭。
祭壇方圓三丈許,壇前掛了素白絲幔,為免絲幔飄飛,角上飾了赤金的墜子,西北角擺放著一列鍾磬琴瑟,數十名樂師侍立在側。錚錚琮琮之聲隨風而來。禮部祭祀官躬身候著太後皇後以及眾家命婦,於登壇之前三拜九叩之後歸酒,進爵盞。
恍惚時,耳邊隻聽祭祀官拔高唱和的聲音:“參拜——起——”依言俯下身子叩拜,眼前檀香的霧氣繚繞,將視線熏染得朦朧不真實際。她素來不喜檀香,尤覺今天的香味甚為濃膩,正暗自盤算還要多久才能按部就班將過場走完,忽聽“哐當哐當”一連數聲脆響,樂聲戛然而止,抬頭望去,竟是西北角列放的一排編鍾齊齊斷裂,殘破零碎地跌落在地上。
祭壇上下霎時一片寂靜,左右內侍無不驚駭莫名,看著一地的狼藉不知如何是好。年關謁陵祭拜,祈禱先祖庇佑子民,望其來年國泰民安,風調雨順,重之又重的事情,每一個細節都會反複檢查核對,絕對沒有理由出現這樣的紕漏。
眼前這一變故,將眾人齊齊怔住。
好一會兒,祭祀官麵色慘白地上前查看,隨即撲倒至太後麵前,大聲回稟:“司祭編鍾無故齊齊斷裂,整整十八個。”說罷呈上一個斷裂的編鍾。
陳太後起身接過來,打量了片刻,就雙手各執半個斷裂的編鍾,轉身舉給眾人示意。編鍾兩角綴以纓紅流蘇,鳥獸花紋清晰可見,青銅的質地上斷裂處平滑得沒有一絲缺口。
幾乎所有人心裏都想,這是天怒。祭祀官跪在地上,大聲喊道:“國之不祥,國之不祥!整整斷裂了十八個編鍾,必是二九年華之人犯煞,衝撞了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