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一章 無雙棋局
設計出這樣一個棋局的人,根本就是個瘋子。與其說這是一個棋盤,不如說它更像一個局,一個生死局。陷入困境的人無不想出去,而出去的卻隻能是其中一個。究竟誰生,誰死?
誰都能看得出來這棋的解法,關鍵是如何選擇而已。“文兒,你信我嗎?”靜了片刻,他突然專注的問。
文錦禾沉默了一會兒,垂眸凝睇灼傷的棋坪。棋子被打磨的光滑無比,冷光流轉。或許曾經被人握在手中,反複的摩挲。
不知道這棋局困住了多少人,又有多少姓名隕滅其中。清冷的月輝下,愈發襯得女子烏發雪膚,姣好的臉頰泛著象牙一般細膩的光澤。
他說要她相信他,可是他呢?有多少事情是在她所不知道的情形下進行的。那種刻意隱瞞的背後是什麽,她不願意深思,卻又不得不去想。轉瞬之間,腦子裏已經掠過許多。
然而出口的卻是另一種語調:“自然是信的。”鳳眸凝視了她片刻,依稀歎了口氣:“我要的不是敷衍的答案,你也沒有必要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文錦禾立即接口:“我沒有敷衍。”鳳眸中的光彩一戚,一直泰山欲倒而秋水仍無波的麵容上,浮現幾乎難以自禁的喜悅。他期待的不過就是這樣一句話而已。
文錦禾眸光為不可查的閃爍了一下,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但也隻是在這一刻而已。離開了這裏,誰有知道這份信任能維持多久。有太多的不確定橫亙在他們之間,要如何做到始終如一。
“可是找到了破解之法?”輕緩的,她問。然後見他點了點頭。有些人,似乎天生就具有默契。不必多說什麽就能明白。
文錦禾從袖子裏探出手來,玉筍尖似的指拈起其中一子,朝著中間落下去,卻是沒有任何猶疑,精確而迅疾。出乎意料的,另一隻不屬於她的手比她更快,以無影之速順著她的方向按在了手背上。
電光石火,一瞬間竟是兩枚棋子同時落下。腦子刹時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目光凝滯在了一處,直盯著棋盤上兩隻交疊的手,彷佛世間沒有什麽值得在意的了。
她的所有感官,靜止在了落子的一瞬。眨眼間,卻仿佛已是滄海桑田。以兩人為中心,一片地動天搖,電閃雷鳴,方圓數丈內的石砌高牆以及地麵像是突然間遭遇了強大的壓力,迅速的支離破碎。
無雙棋局已破,周圍的迷宮瞬息崩塌瓦解,蕩然無存。好似日月交替,鬥轉星移,一柱擎天,便見高山流水。宇宙洪荒的萬千變化似乎隻在須臾間。文錦禾抬起頭,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景象。無雙棋局的破解之法,竟是雙子同生。兩人同時落子,便可得一線生機。
遠處,啟明星已躍出了天際,滲過雲層,透著朦朧的光暈,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我們走吧。”良久,明斂才出聲,打破沉浸已久的靜謐。
仿佛咒語一般,文錦禾恍然回神,順從的將手交到他的掌中。剛跨出一步,突然遠遠傳來一聲巨響,正東方向的上空,爆出一朵藍色雛菊的煙花,碩大的花瓣綻放開來,徐徐落下,在半明半昧的暮色中拖曳出尾羽一般長長的痕跡。
藍色雛菊花,是明斂的輕騎常用的聯絡暗號,卻於此刻突然爆發出來。一路沉默的向著煙花的方向疾行,不多時便在路口處看到旌旗臨風招展,當先一人白馬銀鞍立於軍前,正是許久不見的冷於秋。
“他們是來接應的?”緩了緩,她問。“恩。”狀若無心的應了一聲,朝那邊走去。冷於秋立即下馬前來俯身欲拜,被明斂伸手攔住:“出行在外,無須多禮。”目光觸及他身後嚴陣以待的士兵,問到:“情況如何?”
冷於秋這才站起來:“一切都按照王爺的吩咐,相思門現下已被重重圍困,這裏除了輕騎還有從升州急調過來的兩千兵馬,末將可以確保萬無一失,相思門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升州?”鳳眸中微露疑惑。冷於秋朝文錦禾的方向略了一眼,又低下頭回稟:“多虧了王妃的那塊令牌,才得以調動升州的兵馬過來。”
“我讓人遞了個東西到客棧,一直忘了跟你說。”文錦禾適時的解釋。因為不確定何摘星到底能否將東西傳遞出去,也就沒有向他提及。不過紅綃得到令牌後會交給冷於秋立即調兵倒在意料之中,隻是沒想到一調就是這麽龐大的兵力,相思門此番是在劫難逃。
明斂微微頷首,對著冷於秋道:“都已安置好了?”“一切準備就緒,隻待王爺一聲令下便可攻占進去。”明斂這才轉過頭,目光靜靜地落在她身上:“既然已經出來了,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文錦禾越過他,默然看向不遠處的精銳之師,無聲歎了口氣。“王妃,小翠姑娘和紅綃姑娘都在客棧等你回去。”冷於秋點了幾個親兵護送她,在身側提醒。
“我知道了。”回頭瞥了一眼身後出來的那條路。前朝的遺民,對今朝的統治者來說,終究是一個隱患。隻要一日不除,就難以安心。這一場計量究竟在他心底醞釀了多久,她竟是一點都不知道。
那以刹那,有股陌生的感覺掠上心頭。或許,他們終究是不同的人。偶爾的相交,也不過是流星劃過天空,撕扯過絢爛的痕跡,最後歸於虛無。
回到客棧,就被小翠扯著問東問西。紅綃倒還是和以前一樣,但是已經沒有了當初動則勃發的怒氣,眉宇間沉靜了不少。朝四周看了看,發現似乎少了一個人,疑問尚未脫口,便已有人主動解惑。
“風預他另有要事,冷將軍把人撤走後他就離開了。”文錦禾哦了一聲,也沒再多問,倒是小翠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他說以後還會有很多的時候,風家主也還在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