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人一命
夏末秋初,正趕上海蘭節,供燈還願的日子。
文錦禾也借著名頭出宮去了,不過她是為了去尋找一個人。
“公主,你傷還沒好全,出來吹風又嚴重了怎麽辦?”
一頂低調樸素的轎子裏,滄水很是不讚同道。
“我自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那個人,非得今日去找不可。”晚了怕就碰不見了……
後一句她沒說出口,素手掀開簾子的一角,行程至半,靠近深山,層翠片染,雲卷雲舒,好似仙境般朦朧,文錦禾一時看呆了。
突然,傳來一聲嘶利的馬叫,轎子顛簸了一下,差點將她甩出去。
搖晃過後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卻被粗魯地扯下了轎,看著眼前凶神惡煞的幾個大漢,她深覺自己和馬這種生物八字不合。
“老大,這兒有兩個小娘皮!”一個蓄著絡腮胡的壯漢吼道。
“別生事,趕緊搶了銀糧咱們還要趕路。”又一道壓低的嗓音傳來,文錦禾聞言稍稍放心。
滄水連忙將包袱裏的荷包和幹糧扔了出去,強忍著那絡腮胡的淫邪的目光。
“嘖嘖嘖,也算你們走運,不然如此水靈的婆娘,定要搶回去享受一番。”
文錦禾眸色晦暗,這夥人裝扮皆是粗麻衣裳,以帶子綁頭,個個袒胸露乳,絕不是文昌國的人……
直到他們走遠,主仆二人才鬆了口氣。
“公主,咱們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嗯。”
她轉身剛要上轎子,卻瞧見草地裏有個隱約身影。
“滄水,那邊好像有人。”說著文錦禾膽子大了,竟走了過去。
滄水一張小臉皺成了苦瓜,也不知公主是怎麽了,醒來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貓著腰,小心翼翼靠近那邊,將野草細細拂開,文錦禾屏住了呼吸,下一秒差點驚呼出來。
躺在那的是個男子,鳳眸緊閉,刀斧神功的額頭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鼻若玉雕,唇如瓊脂,哪怕此刻身處狼狽,卻仍舊透出一股不俗的風骨,霸氣天成.……
“公主,咱們快走吧,這人指不定和剛才那夥人有什麽聯係.……奴婢怕他們尋事報複.……”
擱在往常,文錦禾定是不會趟這渾水,可現下瞧著這男子,心中有些不忍,如此芝蘭玉樹的人不應當暴屍荒野……
“滄水,咱倆將他抬上轎子吧,能在這遇見也是緣分一場,至於是禍是福……自有天定。”
小丫鬟拗不過她,隻得陪著一起,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男子拖上轎子,已是嬌喘連連。
原本的轎夫見出事逃之夭夭了,好在滄水會駕馬車,這才沒在路上耽擱。
“公主,咱們到底是要去哪啊?”
再往前走就是通向寺廟的官道了。
“走右邊岔路,去闔雲林。”
轎中,文錦禾為那男子把了脈,頗為疑惑,既像是中毒又像是走火入魔.……
她細細回想前世娘親留下的醫書,突然福至心靈,神色也是駭然。
“竟是蠱毒嗎?”
沒忍住低喃出聲,她拔下頭上的簪子,狠刺了男子幾下,封住了他的心頭要穴,又在他的手腕處刺陰陽交匯之穴,才堪堪將蠱毒壓製住。
做完這些,她後背都被汗濕透了,腦袋也昏沉起來。
文錦禾會醫,這件事從沒人知道,眾人隻知她娘親是卑微的醫官,卻不知娘親驚才絕豔,醫毒雙絕,在死後將她畢生所學都留給了她……
而她也天賦極高,靠著自學,摸索出了一條路。
今日她之所以前往闔雲林,為的就是去見娘親在手劄裏提過的神醫錢葵子,若是可以拜他為師,也算是造化一場了。
“你真是走運,還好我也是去找神醫,不然你怕是挨不過今日了。”
馬車轆轆前行,文錦禾低聲自語與車輪碾壓碎石的聲音重疊,卻沒看見男子顫了顫眼皮……
“公主,再往前走,就是林深處了.……”滄水瞧了瞧四周高聳入雲的樹木,明明是日頭正盛的時辰,卻陰森寒涼,叫人心生懼意。
文錦禾下轎打量一番,暗暗思忖:娘親留下的話說若見高樹蔽日月,便聞水聲漫橋梯.……
支起耳朵細細聽去,果然有微弱的水聲在前方!
“滄水,徑直往前走,應能見一小溪。”
於是又駕車前行,文錦禾轉身上了轎子,身形卻一頓,一把匕首正抵著她的脖頸,讓人遍體生寒,毫不懷疑下一秒就會刺入皮膚,取她性命。
抬眼看去,那男子已然醒了,黑曜石般幽深的眸子正死死盯著她。
“你醒了?”文錦禾側身坐了下去,將有些顫抖的手藏進袖中,麵上仍舊冷靜。
“你是誰?”男子的聲音很冷,如同玉珠落盤,清逸寡淡。
“我是救你的人,剛剛在草地裏見你暈了過去,一時不忍,便隻得將你先帶上轎子,此時你也醒了,我可以在這裏放你離開。”
文錦禾好言好語的說,希望他就此離去,結果脖子上的匕首是拿開了,可人絲毫沒有動彈的意思。
眼看前麵快到了,無奈之下她再度啟唇:“你……不走嗎?我還有事要辦?”
男子睨了她一眼,嘴都沒張開,懶懶地發出單音:“嗯。”
文錦禾簡直要抓狂了,可卻不能表現出來,隻好偏過頭,不去看他。
終於馬車停了下來,耳邊的水聲更真切了,男子率先下車,臨走時定睛問道:“我身上的蠱毒是你封的?”
文錦禾一時猝不及防點點頭,原來他自己竟是知道的。
沒有想象中的道謝,男子唇角好似微微勾起,搖曳一片旖旎,轉身便了無蹤跡。
碧波溪水,木橋橫跨其上,偶爾從樹葉間透過的陽光斑駁出閃亮的色彩,大自然本就是人間仙境。
文錦禾讓滄水留在馬車裏,自己走上了木橋,橋後麵是一間小木屋,一靠近便能聞見陣陣藥香。
“有人嗎?”試探地呼喊了聲卻無人應答。
門沒有鎖,她猜想錢葵子應當在屋內,便推門走了進去。整間木屋被書冊藥材堆滿,她繞了一圈沒見人影,準備離開時卻聽聞木屋後傳來巨石滾動的聲音,止住了步伐。
“不是我老頭說你,再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明明能解了這蠱,你到底在拖什麽?”
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響起,極為跳脫。
“我自有打算,多謝前輩了。”
而另一個聲音.……文錦禾隻覺得熟悉的很,分明是剛剛救下的那男子!
說話間,錢葵子與男子已經到了前麵,看見她二人皆一愣。
“你這女娃.……怎自己進來了?”錢葵子一捋胡子一瞪眼道。
那男子也頗為戲謔看著她,場麵有些尷尬。
“小女錦禾,今日前來……所為拜師。”
微微行禮,她小聲說道,心底暗暗期盼那男子快些離去。
錢葵子嘴一撇邊向木屋走去邊道:“拜師?拜什麽師?這裏沒有你的師父,快些走吧。”
可文錦禾怎麽會輕易放棄也厚著臉皮跟了上去。
男子慢了兩步在她身邊打量著:“今日在下與姑娘好生有緣,剛剛在馬車上多有得罪,不知可否告知在下姑娘的芳名?”
“問別人名字前不應該先報上家門嗎?”文錦禾有些惱怒,這闔雲林內曲徑通幽,走到盡頭隻有這一個去處,她不信他不知道二人所去同處,卻偏偏故弄玄虛,想來也是油滑善佼之人。
男子勾唇一笑,湊近她耳畔:“在下的名諱,可實在不是隨意能告知的,若是姑娘願意,喚在下阿斂可好?”
美目飛斜,她快步走上前去,不願再搭理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