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幕 我不會認輸
這樣的話斷斷續續，聽上去沒有任何的氣勢，感覺就像是在平淡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但是在夏夢雪旁邊將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的徐逸溪卻像是被雷電擊中一樣，捏緊的拳頭在止不住地顫抖。
他很清楚自己姐姐口中的‘弟弟’並不是指現在的自己，而是指過去那個和笨蛋一樣的小男孩。
“弟弟……你不要害怕，姐姐會在身邊保護你的。”黑夜之中，顫抖的小男孩在姐姐的懷抱之中，默默地傾聽著門外那一聲聲酒**的轟然破碎，每一聲都像是用力敲在他心上的重鼓，用力地質問著他的內心。
他垂著頭像隻耷拉著尾巴的喪家之犬，眼眶之中噙著的淚水像是開閘的江水，一點點緩慢溢出。
“所以在我還沒有徹底倒下之前，我……我不會認輸。”夏夢雪用力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盯著眼前的師姐，眼中燃燒著不會熄滅的信念之火。
她知道自己在這一次的比賽之中贏不了，也知道自己和師姐之間那如同鴻溝一樣的差距，可是哪有怎樣，難道弱者從一開始就是注定要繳械投降的卑微存在？一開始就注定要對強者卑躬屈膝？
過去的時候，她作為姐姐，站在那個發怒的男人麵前，除了害怕得瑟瑟發抖之外，就什麽也做不了。她討厭過去的那種滲進骨髓之中的無力感，討厭那種隻能夠看著別人發光發熱自己卻隻能在角落之中感受光輝的卑微。
她每天如此努力地訓練就是為了將這種深深的無力感驅逐，作為姐姐就應該用盡全力去保護弟弟，而不是讓他擋在自己的麵前，用稚嫩且帶著顫抖的聲音說著‘姐姐不要害怕’話語。
那個時候，她寧願那道深深的傷口是出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那個比自己還要無力和年幼的男孩身上。
可是發生過的事情就根本無法更改，從那之後，她就從原本開朗的大姐姐變成了現在對誰都是一臉冷漠的冰山，她從原本的溫柔和陽光成為了一把出鞘的利劍，不管在任何的時候都不會退縮，都一定會站在最前麵，成為那個發起衝鋒的存在。
她每一刻萌生想要退後的念頭時，都會想起那天那個黑暗的夜晚，那個小男孩趴在自己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說著那句‘姐姐不要害怕’。那個時候她就會覺得，自己的身後就是萬劫不複的懸崖，已然無路可退。
她夏夢雪從那天之後就是不會後退的兵卒，唯有前進，哪怕每一步都那麽微小。
“為什麽要堅持不認輸？”對方輕聲笑笑，笑容之中充滿了無奈和惋惜。“師妹……我知道你是老師最看重的一個學生，哪怕你沒有天賦，哪怕學會一招一式都需要花上數倍的時間，可是……我不得不說你很厲害，在一件事情上堅持數年甚至是。可是有些時候你不得不承認，天賦……往往是決定勝與負最大的因素。”
她現在忽然已經有些明白了自己的老師為什麽會不顧眾人的反對收下這樣一個笨蛋學生，因為她隻是想讓自己這些天才知道，天賦固然重要，但是……努力和天賦同樣重要，沒有這樣一個師妹在一旁進行鞭策，她們這些師姐或許根本走不到今天，會在途中的某一個時刻選擇放棄。
“不認輸那就繼續吧。”她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喃喃。
她現在對於自己這個師妹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痛恨和討厭，隻是單純地覺得對方是個值得可憐的少女。為了一個單純的信念一直在默默地努力，不管別人怎麽嘲笑，都一直一個人緩慢前行。她沒有任何資格嘲笑一個為了夢想和信念努力的人，哪怕她在這條路上走得非常笨拙和艱難。
她揚了揚手中的拳頭，再也沒有向自己的老師提起越界判罰和讀秒的事情，她知道，她的老師也知道，在最後一場比賽之中，已然沒有勝負隻有終結。
夏夢雪掙脫開徐逸溪的挽留，喘著粗重的鼻息，微微踉蹌著步伐繼續走上台。
“姐姐不要害怕。”
“姐姐不要怕，我在這裏。”
“姐姐……我眼前好黑啊，我……好像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
那些從小男孩口中緩緩吐出的話語，像是一根根銳利的長針一下一下地紮在夏夢雪的心上，她那雙戴著拳套的手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用力，這樣緊。她隻是感覺到有一股熱血緩緩地湧上了心頭，走上前的每一步都帶著沉重，像是那一個個敲在心頭的字跡。
過去的事情她無法改變，過去的事情她也不敢遺忘，所以每一次比賽她都將其當做最後一次，每一個對手都當做了那個如同夢魘一般在她心中揮之不去的男人身影。麵對著這樣的男人，她又有什麽理由不每一場比賽都全力以赴呢？
雖然這一次是她的落幕演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原本也已經做好的放棄想法，這個時候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緩緩地回頭看了看癱坐在原地的身影，雖然他耷拉著腦袋，垂下的額發擋住了他的眼眶，讓夏夢雪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不過在那瘦弱的身軀之中，她感覺到了如浩瀚浪潮奔湧的……悲傷。
或許自己至始至終都沒有忘記那個擋在自己麵前的男孩，而現在隻是將這個弟弟當成了過去的替代品，才會這樣拚命和不甘願認輸。
“我知道從一開始師姐們就不喜歡我這個突如其來的師妹。”她緩緩地站直身子，盯著眼神冷漠的師姐。“我也不會像其他人一樣熱心地跟每個人打招呼寒暄，我知道我能夠進入道館是來之不易的機會，所以對於在道館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異常珍惜。”
“我知道我不管在什麽方麵都比不上各位師姐，不管老師教授的什麽東西，我都是那個最後學會的。所以我每一次最早來最遲走，就是為了能夠追上師姐們的步伐。”
“而今天算是我最後一次比賽，我想要遵守過去的承諾，可是……我已經堅持不下去了。”說到這，她用力地歎息，濕潤眼角泛紅。“不過至少在這最後一場比賽的時候，我能夠堂堂正正地做個勇敢的姐姐，而不是過去在某個時候一句話也說不出的懦夫。”
她輕聲笑笑，垂下的手緩慢抬起，做出開始的起手式，示意眼前的師姐比賽……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