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7.不爽

  昨日他們趕到南郡王府的時候,發現府中的建築全都置於火海之中,燒得那叫一個旺實,救火的人都不敢接近。雖然他昨晚沒有等到火滅便離開了,但那樣大的火,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南郡王府被燒得有多徹底。


  皇后尋過來的目的,不用想他也清楚,定然是想要從他這裡為南郡王府討點好處。


  不過昨晚據南郡王府的人回稟,當時郡王府里的建築幾乎是同時著火,很明顯的人為縱火。


  如此明目張胆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縱火,無疑是在挑戰他的脾氣!


  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按說他是皇帝,是南靖國的主宰,是站在頂點最尊貴的那個人,在南靖國這個國家裡,任何人任何勢力也不可能越過他去。


  可朝中大臣著實太多,他們各自站隊分為多個派系,形成大大小小的勢力,盤根錯節,縱橫捭闔,表面上對他恭敬有加,實際上陽奉陰違。


  他即墨景德是人不是神,說到底和天下芸芸眾生一樣,都只有一個腦袋一雙手,想要做到面面俱到,把各方勢力都抓在手中,這根本就不現實。


  這種脫離他掌控的感覺,真是不太好!


  但這件事,他勢必要讓人好好的徹查徹查。


  不過,朝中的勢力拋開皇后一方,能不把肖步清這個皇家姻親放在眼裡的,也是數得出來的。


  其中太子就算一方。


  太子一向不大管外界的閑事,可昨晚他一反常態的為商賈白家說話,難不成離兒已經悄然和白家達成了某種共識?

  比如,白家給予太子金錢上的幫助,太子則做了白家的保護傘?

  如果是這樣,他斷不可能為了南郡王府這個姻親來為難自己的兒子啊!


  再一個,若是肖步清早便知道白家是太子的人,從而為了皇後母子而故意刁難打壓太子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另一方面,他跟肖步清打穿開襠褲就認得,他是怎樣一個人他清清楚楚。平時南郡王府里的人暗地裡又如何仗著皇后的名頭和國舅府這份榮耀仗勢欺人、肆意斂財等等,他又怎麼可能一點也不知道?

  他只是看他們沒有鬧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這下好了,大約又是貪圖別人的東西欲圖據為己有,哪知這京城瞧著風平浪靜,實則水深得很。有的人看起來不咋樣,但背後的勢力卻是了得。


  他們惹了不該惹的人,遭到人家的瘋狂報復,便找上他了。


  說實話,南郡王府那些破事,他在位這些年明裡暗裡管了不少,現下實在是不想管,可那是皇后的娘家,他想要完全不插手也不行啊!


  只是想到皇後母子在外面有自己的產業,有的產業經營得相當之不錯,撥個十來萬兩銀子給南郡王府修繕宅子完全不在話下。她自己不想出錢,反而找上他……


  讓他分外不爽。


  「讓她去膳廳候著吧。」


  現下早便過了用早膳的點,即墨景德實在是有些餓了,可為了晾一晾肖如意,在趙德海離開后,他故意取了本書悠哉哉的翻起來。


  約莫過了半刻鐘,他感到餓到前胸貼後背,才不慌不忙的去了膳廳。


  「朕洗漱花了些時間,讓皇后久等了。」


  肖如意已經從趙德海那裡知道即墨景德早便起床洗漱好,也清楚他挨到現在才出來的用意,但她聰明的沒有挑破,對即墨景德行了禮,狀似陳懇的道:「皇上日理萬機,好不容易逮了個機會休息,自是要好好休息一番。皇上龍體安泰,才會致家國昌盛,臣妾等等皇上又何妨?」


  即墨景德滿意的點點頭,「皇后這番話說得極好!這麼多年了,朕就是喜歡皇后的體貼!朕許久沒和皇后同桌用膳了,來,陪朕吃點。」


  「臣妾多謝皇上。」肖如意道了謝后,在即墨景德身邊坐了下來。


  即墨景德這才看見她的眼睛紅紅的,眼睛裡面布滿了紅血絲,想來昨夜哭過,也不曾休息好所致。


  他裝著沒有看見,安心的吃著趙德海親自布下的菜肴。


  肖如意見即墨景德不主動問及娘家的事,味同嚼蠟的吃了幾口,終是忍不住的開口,「皇上,臣妾的娘家燒得實在是太徹底了,財物是一點也沒有搶出來……」


  說著,她嗚咽著聲音逼出兩滴淚來,「皇上能不能看在臣妾跟你這麼多年又為皇上誕下兩個皇兒的份上,給臣妾娘家一些補給?」


  即墨景德原本沒有看肖如意,不過這會子她都帶著哭音了,他年紀不算大,又耳聰目明的,可以裝著看不見可總不能還聽不見吧?


  趕忙放下筷子,一臉心疼的摸出帕子抹去肖如意眼下的淚水道:「這怎地還哭上了?南郡王府乃是你的娘家,朕怎會置之不理?」


  即墨景德說著嘆了一口氣,一臉為難的道:「只不過皇后你也當知道,前年底跟去年上半年一場大旱,南靖國大部分地區受災嚴重,大邑囯坐地起價,糧食價錢翻了幾倍,朝廷拿出去購買賑災糧食銀錢不下三百萬兩!與不桑一戰,軍資物資的補給也花了不少。


  不瞞你說,如今國庫中只余幾十萬兩銀子,若是再出個什麼天災什麼的,不桑國毀約再對咱們發起戰爭等,朕都拿不出多餘的銀子來賑災跟打仗了!」


  去年打仗、賑災和給將士們戰後的獎賞與撫恤花了不少銀子,肖如意自然是知道的。


  可她嫁入皇家也二十多年了,天災人禍也沒遇到幾次!這些年每年收的賦稅不少,皇上暗中還有些產業賺取銀子,要說國庫中只有幾十萬兩銀子,她卻是不相信的。


  左不過是不想往外掏錢罷了!

  跟了他快半輩子了,她極少主動找他要東要西。夫妻一場,難得開一次口還推三阻四,簡直讓人心寒!


  該不是想留著給即墨非離那個孽種吧?


  哼,即便你想留給他,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命去守護!

  肖如意心裡七轉八繞想了許多,但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與即墨景德對視著,喏喏的問,「皇上,若非是太過慘烈,臣妾也不跟你開這個口,皇上可以不管臣妾的兄弟,但可不能不管臣妾的爹娘啊!」


  「你的爹娘就是朕的岳母岳丈,朕萬沒有不管的道理。」即墨景德做事想了想道:「國庫的銀子朕是不能分文不留的,這樣吧,朕拿出五萬兩銀子用以修繕南郡王府,省一點花,想來也是夠了。」


  五萬兩!

  京城什麼東西都貴得離譜,拋去人工費和南郡王府上百口人在院子修繕好這段時間的住宿開銷等不談,單單幾十處院子的材料用下來都不止十萬兩銀子!

  五萬兩是打發叫花子嗎?


  她肖如意難得腆著臉求過來,她的顏面也就值五萬兩銀子?

  還不及即墨非離那個孽子娶個親花費的多!


  也罷,你無情,便休怪我無義。


  肖如意心裡憤憤難平,心知這事大約也就這樣了,強壓住心底的不甘與憤怒,謝了恩便告辭離去。


  ……


  看著滿目瘡痍的南郡王府,肖步清的心在滴血。


  原本昨晚已經決定不想再去找白家的麻煩,可是南郡王府數十年基業毀於一旦,他心裡分外的不甘,那按捺下去的心思再次蠢蠢欲動。


  白家那背後的人他對付不了,自然有人能對付!


  叫人備了馬車,將他送到了七皇子即墨非堇的別院。


  昨夜發生那樣的事,他的爹娘受不住打擊昏死了好幾趟,即墨非堇心疼二老,將他們安置到他的別院,親自陪在他們身邊。


  肖步清此去,並不是看望爹娘,而是想要將事情告知即墨非堇。


  雖說這小外甥才十八歲,但是不論是心性還是智慧,甚至辦事的能力,無不比即墨非羽那個做哥哥的更成熟更穩重,厲害得多。


  若說將來他那兩個外甥誰能坐上那個位置,不作他想,一定是這個小外甥。


  他到的時候,即墨非堇正陪二老用午膳,即墨非堇讓人給他加了副碗筷。


  肖步清一晚上加一上午滴水未沾,又渴又餓,狠狠的扒了兩碗米飯喝了好幾杯酒,才算是緩過勁來。


  吃飽喝足,將二老送走,肖步清將下人也遣退下去,看著即墨非堇,差點哭了。


  即墨非堇眼神閃了閃,不待他開口,他道:「大舅舅你且放心,母后回宮后,定會跟父皇那裡為你多爭取一些給補,南郡王府重建如初,不過一兩年的事。這段時日,你只管顧著郡王府的重建,外祖父外祖母住在我這裡,你不用操心。」


  「郡王府已經那樣了,我再著急也於事無補,舅舅找你是有件事越想越不心甘,想要你為大舅舅討回公道。堇兒啊,大舅舅能依賴跟看好的人只有你,你大哥那智慧比你差遠了,大舅舅都不曾想過要去找他。」


  即墨非堇眼睛飛快的閃過一道微芒,攤攤手無奈的道:「大舅舅,你不會還想著找白家為南郡王府的事補漏吧?昨晚太子的態度你是看到的,我可不敢和他對上。」


  「堇兒你別妄自菲薄了,放眼一眾皇子,論智慧論權謀,誰能比你更有能力坐上那個位置呢?」


  「大舅舅慎言!」


  肖步清自以為自己的馬屁拍得極好,哪知即墨非堇當即便沉了臉,「太子哥哥乃是父皇欽定的儲君,誰也越不過他去!這種話你不要再說了,否則被父皇聽到,母后也保不了你!」


  嘁!

  自古皇權至上,坐上那個位置就等於擁有天下的財富跟美人,以及掌握著眾生的生殺大權,只怕是個男人都要肖想一番,我就不相信你不想!


  肖步清心裡腹誹著,面上卻是討好的道:「這裡不就咱們舅甥二人嘛,說說也無妨。」


  「唉。」即墨非堇重重嘆口氣道:「禍從口出啊,大舅舅!」


  「你大舅舅我雖然天資愚鈍,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還是知道的,堇兒你放心便是。」肖步清說著話音一轉道:「不過我左思右想了許久,覺得太子不可能和白家搭上線了。」


  「呃?」


  即墨非堇挑挑眉,「大舅舅,在這之前,你是不是該說說,除了白如霜那件事,你又如何得罪白家了?」


  他不傻,大舅舅昨晚便針對白家,一定是以為南郡王府被縱火的事與白家脫不了干係。


  既然他懷疑上白家,必然是做了什麼讓白家或者白家母后的人不可容忍的事,才會遭到其瘋狂報復。


  當然,白家不過是最低賤的商賈,能在南靖國商界立於不敗之地自然有他的一套,這麼多年也定積累了些人脈。不過白家做不出縱火的事來,但他幕後的人未必做不出來。


  而且昨晚即墨非離維護白家的態度,讓他感到奇怪極了,一度讓他懷疑他得到了白家的助益。


  白家作為南靖國首富,其財富說是堪比國庫也不為過,如果即墨非離和白家走在了一起,於他們來說,可不是好現象。


  不過後來他又一想,即墨非離不是那樣衝動的人,如果他真的與白家聯合起來,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將白家置於風口浪尖。


  他,大約是知道白家幕後那人的身份,且與他關係不淺,才會有維護他們的舉動來。


  和他關係不淺的,除了他外祖文家以外,便是那些追隨他的人。


  可是放眼望去,那些人似乎沒有一個有膽量,敢做出在父皇的眼皮子縱火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


  如此,有一個人便浮出水面,那就是醫治好他腿的秦如歌!


  秦如歌不但治好了即墨非離的腿,還救過白如霜,由此和白家搭上線完全有可能。


  而即墨非離因此維護白家也就說得過去了。


  最主要的是,榮陵極為愛護秦如歌,若是秦如歌為了白家想要報復南郡王府,榮陵不可能置之不理。


  榮陵有能力有魄力也有膽識,做出縱火這種事來,一點也不奇怪。


  如果即墨非離知道即墨非堇憑著他小小的舉動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怕是要後悔昨晚對白家的維護了。


  「這個……」


  肖步清搓著手,有些羞於啟齒的樣子。


  即墨非堇淡淡瞄了他一眼道:「大舅舅,如果你想得到我的幫助,首先就得有拿出該有的態度來,否則我一知半解的,又要如何幫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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