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2 章

  第 302 章


  十二拜在白先生門下, 主攻的是武學。


  但是跟一早就被送到北周去的白翊嵐不一樣,他在師父跟師兄弟身邊的時間長, 光是修行武學不夠消耗他的精力。


  見他對機關感興趣, 白先生就一併傳授了他偃術,讓他自己去折騰。


  十二在這方面頗有天賦,雖然不及幾位師兄, 製造不出像橫掃東狄鐵騎的戰爭機器一樣霸道的機關, 但製造這種小工具還是不在話下的。


  有人能夠做得了這個機關,這是意外之喜, 而他留在後方製作機關也比回到戰場上帶傷拼殺要安全。


  如此順利就解決了問題, 寶意安心離開了帳篷中, 去給小柔取吃的。


  她一走, 白翊嵐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 十二維持著躺在榻上的姿勢, 抬手扯了扯小師弟的袖子。


  白翊嵐低下了頭:「師兄?」


  十二望著他,問道:「這一天天的,好不容易跟她有點相處時間, 怎麼也不多說兩句話?」


  白翊嵐看他這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心中想道:自己哪裡就沒有抓住機會去同她說話了?


  他無奈地道:「我先回去了, 你好好休息。」


  十二是被傷了肺腑, 所以現在並不能進食, 只有等到明日氣息暢通了,才能夠恢復進食。


  所幸十二還有些體力, 不吃這兩頓也不會怎麼樣, 他點頭道:「快回去吧。」然後就躺在竹塌上, 構思起了寶意想要的機關該如何做。


  寶意回了自己的帳篷,繞到屏風后, 進了玉墜空間,從裡面取出了些瓜果蔬菜出來。


  她取瓜果的時候,見到此方空間又拓展得大了些,白霧散去,依舊是一眼望不到頭。


  記掛著小柔,寶意沒有久留,拿著新鮮採摘的瓜果蔬菜去了灶房。


  在外行軍打仗,將士們吃的都是大鍋飯,不過軍需官特意照顧郡主,所以給她開了小灶。


  負責給她做飯的火頭軍領了這個差事,本想在寶意麵前大顯身手,可是郡主卻一次也沒有讓他開伙過,於是他就回了大灶去幫忙。


  檢查過了灶台,柴米油鹽都齊,寶意就起了灶,自己上手做起了飯。


  負責小灶的火頭軍吃過了晚飯,按照慣例朝著這邊過來。


  遠遠地見到灶里有火光,灶邊有人影,怕是有什麼人要下毒,他連忙加快腳步匆匆跑過來,邊跑邊喊道:「什麼人!」


  站在灶后的寶意一抬頭,火頭軍看清了她的臉,「郡、郡主?」


  「是我。」寶意揭開了鍋蓋,拿著勺子在裡面攪動,「我用灶台做些飯菜。」


  火頭軍按著自己的頭盔,聞到從鍋里飄出來的香味,忍不住聳動了一下鼻子——


  太香了!

  哪怕吃飽了飯,他也還是被勾起了饞蟲,又想起這是郡主自己做的,不由得就有些手足無措。


  寶意聽他說道:「郡主想吃什麼,跟小的說一聲就是了,哪裡還要郡主自己來……」


  「不妨事。」寶意說,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我就是想自己做。」


  邊境少有新鮮的蔬菜瓜果,若是交到別人手上,她少不得還要解釋這些材料的來源。


  說話間,她已經將要做的四菜一湯都完成了,便停下了動作,對著火頭軍說道:「勞煩你,去請殿下身邊的親衛過來。」


  她做的分量不少,除去給小柔的以外,還可以分些給蕭璟跟白翊嵐。


  他們兩個一個重傷剛愈,一個連續作戰,都是需要補充營養的時候。


  火頭軍沒有想到還有這樣能接近元帥的差事給自己,一時間連連應好,跑去請了人來。


  見了蕭璟的親衛,寶意同他說了緣由,蕭璟的親衛便謝過了她,端了一份飯菜去。


  剩下白翊嵐那份,則由寶意親自去送。


  雪夜裡,火頭軍和她一起端了這還熱著的四菜一湯去了帳篷里,得了寶意一聲謝,才暈暈乎乎地走了。


  小柔從滿是傷員的帳篷里出來,去了軍醫們休息的地方等寶意。


  不多時,寶意帶著飯菜來,帳中除了她們兩個沒有旁人,別的軍醫都還在忙著。


  「來。」她對著小柔道,「來吃飯了。」


  兩人對坐,一起用過了這遲來的晚膳,小柔本來覺得自己餓過了頭,不會想吃東西了,可是才吃了一口就停不下來了。


  寶意不得不提醒她:「慢點吃,別噎著。」


  她給小柔盛了湯,在她放下飯碗的時候遞了過去,小柔伸手接過,噸噸噸就喝完了,然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飽了嗎?」


  「飽了。」小柔點了點頭,一臉滿足地道,「我從來沒有吃到過這麼好吃的飯菜,要是能天天吃,那就算天天這麼累我也願意。」


  「沒機會了。」寶意說。


  小柔聞言露出茫然的表情:「啊?」


  寶意收拾了碗筷,對她說道:「等十二師兄把機關做出來,我們就不會這麼累了。」


  一說到這樣神奇的機關,小柔就忍不住問:「阿姐,那是怎樣的機關?」


  她見過了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戰車,卻不知道這樣的機關能怎麼用在治療傷員上。


  可是面對小柔的好奇,寶意也不知會做成什麼樣,只能說道:「總之到時就知道了,這幾日還是要繼續辛苦。」


  「嗯。」小柔從桌後起身,說道,「只盼這場仗我們贏了,把東狄人趕回去,那才是真正的輕鬆了。」


  晚些時候,白翊嵐回了帳中,見到了溫在小爐上的膳食:「誰送來的?」


  親衛答道:「是郡主今日下了廚,特意送過來的。」


  白翊嵐揭開了蓋子,見到裡面的四菜一湯,邊境新鮮蔬果短缺,也不知寶意是從哪裡找了來,他拿起筷子嘗了嘗味道,還是跟記憶中一樣。


  親衛見年輕的陛下拿著筷子一樂,然後很快就把這些膳食吃了個乾淨。


  ……


  夜深人靜,狂風呼嘯。


  寶意從帳篷里出來,來到後面的背風處,取了靈泉開始實驗如何將它凍成一粒一粒的冰珠。


  外面雖冷,但也不至到滴水成冰,靈泉從她手中的瓷瓶里倒出來,傾倒在底下的托盤上,依舊是流水的狀態。


  寶意看它鋪滿了半個盤底,然後又等了片刻,才見它凝結成片狀的薄冰。


  她伸手取了托盤上凍出的薄冰,冰尚且不堅固,上手一拿就化成了細碎的冰屑。


  這跟她原本估計的大相徑庭。


  看來還是要有合適的模具,才能把這靈泉凍得粒粒分明。


  寶意正想著,就聽見風中傳來了小柔的聲音:「郡主?郡主?」


  少女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急,原來是半夜醒來不見她的人,匆匆來尋,又怕寶意是去做什麼要事,不敢大聲驚動了旁人。


  風雪吹在臉上,如同刀割,小柔不知這麼冷的天寶意去哪裡了,正要到遠處去看看,就聽見寶意的聲音從帳篷後面傳來:「我在這兒。」


  郡主!


  小柔匆匆繞過了帳篷,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來,終於找著了寶意。


  只見她蹲在帳篷的背風處,面前放著個結了薄冰的托盤。


  小柔的目光在她身上掃過——還好,還知道穿上斗篷,這才走了過來與她蹲在一處,問道:「這麼晚了,又這麼冷,阿姐不在帳篷里待著,跑到外面來做什麼?」


  少女說著,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邊境的深夜天寒地凍,比起白日來更要能凍掉人的耳朵。


  寶意指著托盤對她說:「帳篷裡面太熱了,不能快速結冰,所以我拿到外面來。」


  小柔順著她的手看去,見到托盤上碎不成形的冰屑,聽阿姐問自己:「小柔,你可有什麼辦法,能夠讓水結成冰珠,粒粒分明?」


  「我想想。」小柔揉搓著自己的耳朵,想了片刻之後說道,「大概得用些特殊的模具。」


  寶意原本期待她能夠有什麼辦法,眼下見狀也只能說道:「沒有辦法,那就只能先托十二師兄一起做了容器再說了。」


  這也是機關木工的事,十二師兄就是最適合的人選,等明日他的傷好,寶意再一併與他去提。


  「好了,先回去吧。」


  寶意說道,小柔見狀先起了身,然後伸手來扶她。


  拿了托盤,二人相攜回了帳篷里,不多時,帳中亮著的燈光就熄滅了。


  厚重的帳子後面暗了下來,同其他帳篷一起融在了這片夜色之中,唯有那冰雪覆蓋的雪原,依然有著白色的光芒。


  ……


  翌日一早,未去看傷員,寶意先去了蕭璟帳中檢查他的手臂。


  原本是有軍醫要來專門負責他手臂上的傷,但因為今日寶意要來,所以蕭璟便讓軍醫徑自去看顧傷員。


  他的手臂已經徹底長好了,縫合用的羊腸線也由給他換藥的軍醫拆掉了,寶意拆了他肩上的繃帶,見到傷口已經癒合,只留下一道淺紅色的疤。


  蕭璟坐在椅子上,按照她的指令做動作,也是靈敏無比。


  若不是在他手臂跟肩的連接部位還留著一道紅色的傷疤,誰都不知道他這隻手臂曾經被徹底從他的肩膀上砍下來過。


  寶意為他檢查過,收回了手,道:「殿下的手臂確實大好了,不用再上繃帶。」


  說著轉過身去,將靈泉倒了滿滿一杯。


  蕭璟身上除了這處手臂的傷之外,常年習武征戰,身上也有其他的舊傷,不若讓他再喝這一份靈泉,徹底除了身上的傷患。


  蕭璟看著她,經過這幾日,他已經接受了她就是寶意的事實。


  他重新系好了自己的衣襟,隨手拿過旁邊的外袍披上,等待著寶意轉過身來。


  她手裡拿著杯子,裡面是澄清的、淺淺覆過杯底的液體,拿到他面前對他說道,「殿下請。」


  蕭璟點頭接過,一口飲下,入口依舊是當日她喂自己喝過的清泉味道,他看著空了的杯子,然後抬頭看她:「這就是你的醫術之秘?」


  不光是在救自己,在救那一帳一帳的傷員時,她用的大概也是這樣的靈泉。


  想來在京中,父皇倒下的時候,她在那裡去挽救他的性命,沒有讓他留下絲毫隱患,用的也是這個。


  這樣的神奇之物,旁人若是得了在身上,只會藏著掖著,怕叫別人發現,她不一樣。


  寶意聽他此言,也沒有隱瞞:「不錯,救殿下的是此物,救陛下的是此物,救平王的是此物,就連在秋狩之時,我爹跟我二哥中了毒,也是靠這泉水解的。」


  「不過,」蕭璟聽她又道,「這泉水雖能救人,但是也害人。」


  寶意雖沒有自己何出此言,但蕭璟大致猜到這與她如今完全變了一個人也有關係,一時只道:「你用它救了很多的人,已經足夠了。」


  「但願如此。」寶意收回了他手中的杯子,對他叮囑道,「殿下飲下泉水之後,睡醒之後可能會有污濁之物浮現出體表,無需擔心,洗掉即可。」


  蕭璟點頭,又聽寶意再道,「殿下的傷勢恢復,可以再回戰場上征戰,只是要小心,不要叫人再砍一回。」


  這樣重的傷勢,她能用靈泉恢復得了他一次,卻不知第二次靈泉還能不能奏效。


  蕭璟再次點頭,表示自己會謹遵醫囑。


  事實上現在知道京中無事,而邊境又有南齊強援,抵抗住了東狄幾輪強攻,他心境已經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煩躁,能夠穩紮穩打,應對一切。


  「那便好。」寶意說道。


  蕭璟見她說著這句話,神色之中似是思及了什麼傷處,有幾分空茫,於是起了新的話題:「等此間事了,回到京中,你要如何?」


  他問得並不清晰,但是寶意聽懂了他的意思。


  她從那一瞬間的愁思中回神,說道:「這點殿下不用擔心,在來邊境之前,陛下跟我爹就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等回去之後,不過是要花費一些時間,好讓母親和哥哥們重新接受我這一番新模樣罷了。」


  若是外界對她這樣驟然回來難以接受,中間要牽扯到靈泉之秘,想來左右不過是拋了永泰郡主這個身份,再重新造一個身份,也一樣可以生活。


  蕭璟聽她輕聲道,「最重要的並不是我是什麼人,又或者是什麼身份,而是能夠一家團圓,過些平靜生活。」


  這一切是建立在他們這一仗打贏上面,不僅要叫東狄人敗退,還要把困在東狄的謝易行從他們手上奪回來,才能算得上是真正團圓。


  如今他們一家人這樣四散,少了哪一個都不叫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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