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158章


  寧王妃同柔嘉說起屏風與蟹的事,沈怡君就在旁看著。


  燈下,柔嘉的面孔如同凝脂般無暇,天花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迹現在是半點不見。


  沈怡君原以為嫁入寧王府以後,第一個要面對的難題就是柔嘉。


  畢竟在寶意剛回來的時候,寧王妃特意為她辦的那場賞花宴上,柔嘉就能以那樣的心機來博取眾人的注意。


  她心性手段可見一斑,怕是將整個寧王府都當成了是她的後花園。


  沒有想到,自己過門幾天,柔嘉都是安安分分,甚至在人前都鮮少出現。


  這實在是出乎了沈怡君的意料。


  直到今日見著柔嘉提了食盒來,沈怡君才有種「合該如此」的感覺。


  此刻,柔嘉的注意力不在沈怡君身上。


  她聽著寧王妃說寶意帶回了那樣一座屏風,心中只有「果然又是這樣」的心情。


  寶意坐在這郡主之位上,雖然同上輩子自己不同,但論起出風頭的能力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柔嘉感到自己的心中升起了幾分嫉妒,頓時為自己居然嫉妒寶意而感到了不舒服。


  「你是今日身體不適,所以沒出來看,沒瞧見你爹跟你哥哥們那愛不釋手的樣子。」寧王妃說著笑了起來,看向一旁的長媳,「這還好是你嫂子在我身邊,我才不必同他們一起去看那些不懂的東西。」


  聽見這又是因為自己今天依然身子不適,所以才讓沈怡均佔據了先機,柔嘉心中頓時又罵起蕭琮來。


  若不是他,她現在也不會到今天身上還不自在,又不能讓人發現,就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間里。


  柔嘉打起了精神,再要展現自己的貼心。


  她問起宴席準備的菜式和宴請名單定了沒有,需不需要自己來擬。


  「定了。」寧王妃一邊說,一邊笑眯眯地抬手覆上了兒媳的手背。


  「定了?」柔嘉著實意外,下意識地看向了沈怡君,見她對自己揚眉一笑。


  沈怡君在晚膳後過來,不僅是帶來了新做的糕點,而且還擬好了賓客的名單跟宴席用的菜單,來請寧王妃定奪。


  寧王妃知道她擅長打理家事,可是她才過門幾天,這擬出來的單子只怕是要改動不少。


  懷著這樣的想法,寧王妃讓長媳在自己身旁坐下,接著打開了這擬好的單子。


  她原本是邊同兒媳笑著說話邊看單子,可等看清上面擬好的內容以後,眼中就露出了幾分驚異。


  怡君才嫁過來,這單子就已經擬得十分詳盡完美,賓客名單同寧王妃先前想的差不遠,上面的菜色也遵循的是寧王府的舊例。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長子根本就不熟悉這些事務,寧王妃幾乎要以為是兒子告訴她的這些。


  柔嘉聽著寧王妃說:「我這一下驚得,直問你大嫂是不是悄悄的去問過紫鳶紅芍了,可是她們兩人都說沒有。」


  之後問了沈怡君才知道,這是她先前好幾次來寧王府吃宴,每場宴席的賓客與宴席菜式她都記了大概。


  沈怡君笑了笑,才道:「我娘去得早,尚書府早早就由我這個長女當家,最親的姑姑都遠嫁去了南邊。我辦這些事,也沒什麼長輩可問,府中舊例總是會過時,因此就養成了個習慣,回回去吃宴便留意著一府的賓客同菜式。」


  這樣尚書府要宴請賓客,不對付的她不會邀請到一場來,菜式要如何安排才好,也有各家做依據。


  寧王妃聽得眼中滿是對她的疼惜,握著兒媳的手道:「難為你了。」


  沈怡君擬來的單子,竟然是全憑記憶力寫出來的,哪怕柔嘉將沈怡君視為對頭,也依然對她這樣的心性跟能力感到了佩服。


  確實,如果她沒有這樣的能耐,上輩子又如何能夠掌住寧王府,將自己給斗出去呢?


  院子里,桑情正在廊下站著,同寧王妃的丫鬟們說話。


  這寧王府的日子對她來說相當平淡,在東狄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來這裡試試這樣的平靜生活也不錯。


  見著柔嘉進去,她並沒有留心聽她們在裡頭說什麼,總歸是些后宅事務。


  只不過來的時候,柔嘉本來做了十足的準備,要在寧王妃這裡停留許久,可是沒多久桑情就見她從裡面出來了。


  「小姐出來了。」桑情對同自己一起閑聊的小丫鬟說道,「我不同你們說了。」


  然後就快步來到了柔嘉身邊,只一眼就見到柔嘉臉上的神色不郁,而在那食盒回到自己手中的時候,桑情也感到裡頭的重量一點都沒減,顯然是沒有動過。


  她拎著食盒,跟在柔嘉身後往外走去。


  在踏出院門之前,柔嘉腳步一停,朝著東南角的書房望了一眼。


  從寧王的書房裡隱隱傳來寶意的聲音,她不知說了什麼,令寧王暢快地笑了起來。


  這一派父慈子孝的和睦,柔嘉加入不進去,而在寧王妃這裡,她也沒有討到好。


  「走。」她帶著桑情離開了這裡,穿過花園回到自己的院子,沒吩咐要怎麼處理食盒裡的點心。


  見著柔嘉的身影消失在門后,桑情隨手攔住了一個過路的小丫鬟,將手裡的食盒交給了她,讓她們去分了吃。


  然後,她才跨進了門,見到柔嘉坐在桌旁臉沉得能滴出水來,才問道:「小姐這是怎麼了?」


  柔嘉的手按在桌上,眼中滿是怨懟。


  她看了桑情一眼,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道:「這府中就沒一個讓我順心的。」


  桑情關上了門,朝著柔嘉走過來,說道:「我聽著她們說,府中這是又要辦宴席?」


  「不錯。」柔嘉忍著氣道,「從前要辦宴席,那些事情都是由我來同她擬定的,現在倒好,沈怡君一進門她就把我一腳踢開,完全不需要我了!」


  她說著,又在看向桑情,問道,「你家主上還是身體不適,不願見我?」


  聽她問起月重闕,桑情的神色變得不像方才那樣輕慢:「我家主上的身體本就不好,若是能夠見你,我自然會帶你去。」


  柔嘉閉了閉眼,這樣一個宴席,她絕對不能讓它順利。


  若是辦得順利了,那之後府中的掌權就會漸漸過渡到沈怡君手中。


  對著寧王妃她還能討到好,可是對沈怡君,她放不下這個身段,也不一定就能讓沈怡君不針對自己。


  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對付,她只能在這府中憋屈到一直嫁到陸家去為止。


  柔嘉自言自語道:「這宴會上能動什麼手腳,能令沈怡君失了母親的信任?」


  桑情自然地接道:「當然是下藥。」


  柔嘉卻眸光一沉,否決道:「不行!」


  自上次寧王他們中毒的事情以後,歐陽昭明的人就已經盯上了寧王府。


  在這時候下藥,豈不就是自投羅網?


  桑情唇邊浮現出奇異笑容,道:「這一次不必下重葯。」


  他們這要辦桂花宴,吃的是從沈怡君的莊子上送來的螃蟹,螃蟹鮮美,然而寒涼,吃著還需配酒才行。


  柔嘉聽這東狄侍女說道:「宴席當日,只消在某些人用的餐具上抹些葯,吃了就會像受不住螃蟹的寒涼一般出些丑,不至於有性命危險。」


  讓席中的一些人出醜,這正符合柔嘉所求。


  這樣不光可以給宴席製造些小波折,讓沈怡君失了寧王妃的信任,而且還可以讓所有擋了她的路,招了她厭煩的人丟臉,柔嘉的心情也能順暢些,還能等到月重闕身體好轉再見她。


  柔嘉聽了桑情的話,舒展了眉頭:「好,就這麼辦。」


  此刻再看桑情,只覺得這東狄女子雖然下起毒來十分狠,但是這樣使起小壞來,竟然也頗有門道。


  他們先前那趟去靈山寺,桑情帶回來許多葯,現在柔嘉需要什麼,她就能立刻拿出來。


  想著到時宴會上會有怎樣的混亂,柔嘉的氣順了,能夠靜下來再想這樣一場宴席,除了這樣讓擋了自己路的人出醜,自己還能做什麼。


  只是可恨那名單是由沈怡君跟寧王妃擬定的,她不知上面都有什麼人。


  若是蕭璟這一次也被邀請過來……


  柔嘉心下一動,那這一次就是很好的下手機會。


  這是在寧王府,又有那麼多勛貴在,只消讓人看見蕭璟同她……


  甚至不需要真的做到底,只要坐實了他輕薄了她,就能讓她順理成章地成為他的人。


  至於因為這樣污了名節才嫁給四皇子,自己的顏面會不會受損,寧王府的顏面又會不會受損,柔嘉已經不在乎了。


  自己需得再找機會去看一眼這桂花宴都有什麼人來,才好做安排。


  柔嘉想著,抬起眼眸,再次看向桑情:「上次用的那香,你身上可有?」


  桑情挑眉道:「在山上不成,小姐這是要在宴會上再用一次?」


  柔嘉抬手按壓著眉心,忍耐地道:「你家主上不便見我,我自然要為自己謀划。」


  山上一次不成,在山下有機會,她定然要把握。


  桑情也願意看她折騰,只要不再吵著要去煩自己的主上。


  「那熏香太過霸道,宴席那日府中客人眾多,容易影響到旁人。」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袖中取出了一枚朱紅的藥丸,遞到柔嘉面前,「你若是想要再放手一搏,我這裡有旁的葯,同樣有效果。」


  柔嘉放下手,眼睛望向這顆葯。


  這葯一拿近,她聞到一股隱然的香氣,似有似無,分外撩人。


  「這藥丸遇水即化,勁力也不霸道,服下的人只會以為是自己的緣故。」桑情道,「用在宴席上,最適合不過了。」


  「好。」柔嘉收下了這藥丸,做了兩手準備,她這心下終於安定了,起身道,「隨我去挑一挑宴會之時要穿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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