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150章


  那兩個富家翁原本也就是問一問,並沒指望人家會給自己信物。


  可沒想到霍老不光給了,還沒向他們要錢。


  兩個人合計了一番,其中一人拿著信物給了江管事,另一人作為陪同一起跟進去。


  那信物在江管事手中過了一遍,又還到他們手裡。


  兩人心情一振,說了聲「走」,就跟上了寶意跟霍老。


  等進到裡頭一看,果然今日萬寶奇珍樓是要辦大事,這裡面的布置都不一樣。


  這萬寶奇珍樓一共有五層樓,每一層原本都是由各種寶物擺滿。


  兩道樓梯盤旋著向上,頂部用的是琉璃瓦,白日可以引入天光,照耀著這樓中的寶物。


  而今日放眼望去,這滿樓擺著的寶物都收了起來。


  一樓中間擺著的柜子也去掉了,變成了一個木質的高台。


  待會兒要舉行的拍賣,想來就是在這高台上進行展示,前來的賓客就坐在二樓,從上往下看著這台中心的聚光處。


  兩人一邊感慨著,一邊左右望著。


  這拍賣來的人像是不多,現在第一層除了他們跟霍老師徒還有一個侍女以外,竟是沒有其他人了。


  這讓他們一時間猶豫起來……


  這是該繼續跟著霍老,還是該往哪兒去看看?

  寶意原本也在左右望著,忽然聽見從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


  她抬頭看去,就見兩邊的樓梯上都有人下來,衣著氣派,氣勢不凡。


  寶意下意識往自己身旁一看,就注意到爺爺的背脊也挺直了,頓時意識到這些就是爺爺今天來要會的強敵了。


  這個念頭在她心裡一冒出來,就讓她嚴陣以待,她唰的一聲收了手上的扇子,肅容望著前方。


  霍老嘴唇不動,聲音從嘴角傳來,對她說道:「看清楚了,走在左邊前面穿綠色衣服,這衣襟上有著花草紋樣的,那是趙家的人呢,最擅長的就是作畫。跟在他們身後,衣襟上綉著一支筆的,那是錢家,擅長的是書法。在右邊樓梯上下來的,衣服上有著祥雲紋的,那是孫家的人,擅長雕刻……」


  而在孫家後面那個,霍老還沒介紹到,寶意就「咦」了一聲。


  她說道:「爺爺,那不是煙墨閣的東家嗎?」


  她記得清楚,也認得東家身上煙墨閣的標誌。


  那嚴老闆見了時常去買紙的寶意,哪怕是她作著這少年打扮,也認出了她。


  他一面走,一面微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沒錯。」霍老說,「那是煙墨閣嚴家的人,他們家擅長造紙。」


  總之這一起下來的都是厲害人物,為首的個個都鶴髮雞皮,年紀同霍老不相上下,都是當世大師,而跟在他們身後的,最年輕的看著也有二十七八歲了,都是他們的得意門徒。


  爺爺不再走,寶意也就跟他停在原處,等著這些從樓上下來的人。


  他們來到祖孫二人面前,一字排開地停下。


  那趙姓的老者第一個開了口,說道:「霍老頭,這一轉眼就差不多有十年沒見了,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呢。」


  他這前面說的話還好,這後面一出,立刻就讓整個場面硝煙氣息起來了。


  霍老冷笑一聲:「趙老頭,你死了我都沒死。」一邊說著,目光一邊在這些人身上轉了一圈,「一眨眼都十年不見了,我今天也是想來看看你們這群老骨頭還有幾個活著的,現在一看,都活得還挺好。怎麼,今天來這裡是還想跟我較量較量,再在我面前敗走一次?」


  「你……」第一個上來挑釁的趙姓老者聽了他的話,氣得鬍子都歪了。


  他伸手指了霍老片刻,又泄氣地把手一甩。


  其他人沒有像他這麼反應激烈,但是也都各自冷哼了一聲。


  他們身後帶來的都是自己的得意弟子。


  這些人跟在師父身邊學藝,自家師父的性情何等的火爆,他們也不是不知道,今日見到居然有人能指著他們師父的鼻子罵,罵完之後師父還不反駁的,簡直是奇景。


  不過一個個都沒敢說話。


  要麼眼觀鼻鼻觀心,要麼就是靜靜地打量著霍老,評判著他的能力。


  霍老見狀只眯起了眼睛,說道:「瞧他們這樣子,是還不知道他們師父都是誰的手下敗將吧?都聽好了……」他對著這些年輕人說,「你們師父個個以家學自矜,自認當世無雙,可全都敗在我霍某人手上。要從當年的賭論起來,他們個個都要認我做半個師父。」


  「霍老。」煙墨閣的東家擺手道,「行了,差不多就可以了,這都什麼老黃曆了,何必現在還拿出來說?」


  霍老白了他一眼:「先撩者賤,沒見著是誰先提起來的?你們心裡要是堵得難受,別瞪我,瞪趙老頭去。」


  被他這麼一堵,趙姓老者就更加氣鼓鼓的。


  他們當日聽著霍老頭隱退,身上寒疾無葯可治的時候,都感到十分可惜。


  正如霍老頭所說,他們四個家學淵源,自幼便在長輩的教導下學習技藝。


  作為各家的繼承人、佼佼者,個個都心高氣傲,偏偏橫空出世了這麼一個霍呈祥,走遍大江南北,來挑戰他們四家的繼承人。


  他們年輕時那一戰,可以說是轟動一時,霍呈祥一人以這四種技藝同他們對陣。


  若只是其中一門勝出一分半分,已經十分了不起,可是他卻將他們四家都贏過了,讓他們這幾人沒臉的同時,也真是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趙錢孫嚴四家的技藝,這樣百年千年的傳承下來,對選擇徒弟,傳授技藝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可是霍呈祥從霍二到霍大師再到霍老,叫法隨著他的年紀見長,名聲漸響不斷地變化,但卻始終是孑然一身,獨自一人,不見他成家立業,娶妻生子,也不見他收徒。


  眼看著他這麼一死,那一身技藝就要跟著他一起埋進土裡,他們都還想過把自己最優秀的弟子送到他這裡來,改了師門,做他霍呈祥的徒弟,將他這一身神乎其神的技藝傳承下去。


  可是這老王八蛋不光不領情,而且為了躲他們,還像只老貓一樣到外頭獨自去等死,這十年都沒有音信。


  他們這次聚集過來,就是因為知道他在京城露面了。


  沒想到啊,十年過去,他身上的寒症不光好了,而且還收了個徒弟。


  真是不知他死活的時候希望他沒事,見他現在活蹦亂跳還能嗆人,就恨不得這老王八蛋死了算了。


  他們這上一輩丟了人,場子自然得叫他們的下一輩找回來。


  寶意在爺爺身旁站著,順理成章的就被叫到了。


  那劉姓的老者眼睛望了她片刻,然後說道:「霍老頭,這就是你千挑萬選選中的徒弟?我瞧著也沒有什麼靈氣嘛。」


  師父一開口,他背後的徒弟也默契地上前一步。


  寶意見到這是一個手指奇長的中年人,一見自己就問道:「不知道師弟是跟霍大師學了多久?專精的是什麼?」


  寶意還未開口,霍老就「哼」了一聲,說道:「師弟?你這是自認是他師兄?我可告訴你,我的徒弟叫一聲師兄,你們可擔當不起。」


  這中年人臉皮一僵,想起方才霍老說的話,又聽這打扮成少年模樣的少女開口道:「師父,那我應當怎麼稱呼這位……」


  「叫師侄。」霍老硬邦邦地道,「你是我的徒弟,他們該叫你師叔。」


  那脾氣最急的趙姓老者立刻叫了起來:「你放屁!」


  霍老毫不妥協地頂了回去:「你才放屁。」


  「就叫她師妹!」趙姓老者對著老友的弟子說道。


  「放肆!」霍老眼睛一瞪,「叫師叔!」


  兩個老爺子像小孩子一樣爭論起來,在這麼一番「你該叫我爸爸!」、「你才該叫我爸爸」的戰爭之後,兩邊才終於安生下來。


  霍老雖然現在身體好了,可是跟著老對頭這麼對罵一陣,還是有些氣喘。


  趙姓老者被徒弟拍著背順氣,還不甘心,指著寶意道:「霍老頭,你就只收這麼一個徒弟,還是個小姑娘,你那一身技藝她學得完嗎?你教得會嗎?」


  他這麼一說,可以說是說出了其他人心中所想。


  是啊,這霍呈祥犟了一輩子,到了晚年才收了這麼一個徒弟,這是非良才美玉不收,就想著一身技藝都傾注在一人身上。可是他也不想想,像他這樣的妖孽,多少年才出一個,就能這麼好讓他再遇上一個給全教了,又全學會嗎?

  寶意隨身帶著個小水壺,裡頭裝的依然摻了靈泉的水。


  方才見爺爺跟人相鬥得急了,她只拿出了水讓爺爺喝,聽到這話,朝他們看了過去。


  霍老喝完了水,一抹嘴,感覺自己精力又回來了,心裡想著,學不完?這半年小丫頭學了多少,說出來得嚇死你們!

  可是寶劍藏鋒,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就把自己的寶貝徒弟的底牌給泄露出去,只說道:「我愛怎麼教怎麼教,她能學多少是我的事。」


  這麼一句話甩出來,就算是偃旗息鼓,不打算再相爭了。


  眼下這拍賣會還沒開始,江管事見狀忙出來打圓場。


  他笑著說道:「各位大師都歇一歇,二樓雅座,請上座。」


  寶意聽了這話,在知道面前這幾位顯然是都已經在樓上入座了,可是見著自家爺爺過來又特意下來同他擺了威風,說了這麼一場話,這還要回去。


  「讓他們回去,別在這裡礙眼。」霍老像趕蒼蠅一樣地揮了揮手,道,「你們的刻印章的刀子都收哪兒去了?還有那些玉石呢?都拿出來,我要看看。」


  他今日提早了這麼一些時候來,就是為了替寶意買一套雕刻的工具,再給她買些練手的料子。


  江管事說道:「這些不忙,待會兒拍賣的時候都有。」


  霍老樂了,伸手一拍寶意的肩,說道:「小傢伙學雕刻用不著那麼好的,你們店裡這些殘次的足夠了,去拿來。」


  他們萬寶奇珍樓的寶貝被霍老說成是殘次品,江管事也不生氣,笑眯眯地就讓人去取了。


  霍老看著這些工具,用眼睛看,上手挑,然後從其中挑出了一套,又買了兩匣玉料,看得那兩個跟著他們進來的富家翁不停地嘬牙花子。


  他們的老友醉心雕刻,在萬寶奇珍樓里買玉料,每次都是買一兩個,哪像霍老這一買就是兩匣子的?

  霍老給挑完就準備付錢,寶意已經看出來了,爺爺今天要的是排面。


  見那群人在樓梯上還沒走遠,寶意伸手按住了爺爺,說道:「我來。」


  說完,眾人就見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大疊銀票,這面額跟厚度都駭人得很。


  那些站在樓梯上回頭朝這邊看的,見著她這做派,驚得眼珠子要掉出來了……


  霍呈祥這是收的什麼徒弟?還沒出師呢,就這麼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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