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148章


  糟了。


  寶意心中冒出這麼兩個字,便匆匆地從欄杆前轉了頭要跑下來,都忘了要裝病這回事了。


  還好冬雪追了上來,扶住了她,說道:「郡主慢些!」


  寶意才想起自己現在還「中著毒」,應該羸弱一些。


  於是咳嗽兩聲,放慢了腳步,由冬雪扶著下樓。


  江平站在二樓的欄杆前,依舊沒有反應過來,怎麼歐陽昭明就這麼巧接住了寶意扔下去的繡球。


  自古以來,就有拋繡球招親的舊曆,儘管現在是她們姑娘之間這樣玩著,可歐陽昭明從旁路過卻接住了球,落在旁人眼中,這觀感也不一樣。


  寧王見著女兒下來了,這才回了神,叫來旁邊的小廝詢問:「郡主她們這是在做什麼?」


  那小廝受了召喚,連忙過來同他解釋道:「回王爺的話,這是兩位郡主的遊戲,就站在二樓往下面拋球,下面誰接到了這球,郡主就實現誰一個願望。」


  寧王聽了,放下心來,心道這樣還好,就是許諾個小小願望。


  以歐陽昭明這樣的身份地位,待會兒應當寶意過來,他就會把這球扔還給她,不會去貪她一個什麼願望的。


  歐陽昭明站在原地,看著寶意從人群中過來。


  少女一邊走,還一邊因為行得太快而咳嗽了兩聲。


  看她的臉色,確實同寧王一樣不好。


  「爹,歐陽大人。」


  寶意來到兩人面前,先喚了寧王,才又轉向歐陽昭明,「我們玩拋球,就是逗趣的,驚擾到大人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說著,對冬雪使了一個眼色。


  冬雪會意,便要上前來收回寶意扔出的這顆青色小球。


  可是歐陽昭明看著她們的動作,卻先一步開口道:「我聽著小廝說,現在是誰接到了這球,就能得到郡主的一個承諾?」


  一個承諾,一個願望,或者說一件事,都是一樣的。


  寶意點了點頭,想著他向自己要這麼一個承諾是要做什麼。


  江南水患已經解決了,現在城外的棚戶正在遷丁。


  遷丁開荒也需要用錢,莫不是已經免了他兩年利息,他還想從自己這裡要走一波本金?

  可兩人的對視落在旁人眼中,他們卻不是這麼想的。


  尤其是在望著這裡的少女們,滿腦子都是風花雪月,都在想著歐陽大人會不會要用這麼一個承諾向永泰郡主提親。


  這畢竟是寶意自己說的。


  答應嫁給他,那也是答應他一個要求。


  眾人屏息以待,只可惜歐陽昭明把球在手上拋了一拋,就收了下來,說道:「好,那這球我便先拿著,等想到要郡主做什麼再說。」


  他這樣一說,寶意越發篤定他這是要向自己要錢了,只說道:「好。」


  什麼,這樣就完了?

  原本還等著親眼見證傳奇的少女們都感到了失望。


  等到宴席開場,她們入座的時候,就想起寶意拋了這麼一個球被歐陽昭明接了,那就沒有第二個了,頓時就更失望了。


  歐陽昭明送來了藥方,能夠醫治寧王父子身上的怪病的消息,很快就在宴席上傳開了。


  這對寧王府眾人來說,簡直是喜上加喜,尤其是謝臨淵,他原本就已經解了毒,此刻知曉不需要再裝,真是再沒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他高興的了。


  這樣不需掩蓋,還是歐陽昭明的意思。


  左右他跟監察院已經插手了這件事,寧王他們裝與不裝,都已不再重要。


  「歐陽大人,我敬你。」


  身為新郎官,謝嘉詡在敬酒時來到歐陽昭明面前,連敬了他三杯。


  歐陽昭明接了他敬的酒,道:「世子別只敬我,要找到這治好王爺的方子,三皇子也功不可沒。」


  蕭琮勾起嘴角,說道:「哪裡哪裡。」


  謝嘉詡聽了,同樣也鄭重地敬了蕭琮三杯。


  蕭琮接了下來,氣氛融洽。


  謝嘉詡在自己的大喜之日,收穫到的不僅是自己的歡喜,更有全家人的歡喜。


  他放開了胸膽,盡情地同賓客喝酒,來者不拒,哪怕他酒量不錯,在入洞房的時候也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站都站不穩。


  幾個人把他扶回了新房裡,可事別說是去挑沈怡君的蓋頭了,謝嘉詡這才一被扶到床上,就整個人往後躺下,然後被床上鋪著的那些「早生貴子」給刺得發出了悶哼:「什麼東西,硌人得很……」


  沈怡君聽著他這跟寶意先前一坐下來說的一模一樣的話,一個沒忍住就笑了起來。


  她這蓋回去的紅蓋頭依然沒有由新郎親自來掀開,自己一抬手便掀了,隨手放到了一旁。


  「去,擰了帕子來。」沈怡君坐在床邊,對著自己的丫鬟吩咐道,「給世子擦擦臉。」


  謝嘉詡躺在床上,被解開了兩顆扣子,又擦過了臉,才從這混沌跟歡喜中找回了一絲清明。


  「怡君……」見到自己的妻子正在床邊照料著自己,世子爺只不由得對她露出了笑容,然後伸手要來碰她的臉。


  沈怡君任由他把手放了上來,聽他說道,「怡君,我好高興……我們終於成婚了,父親……臨淵、易行……還有寶意,他們也有救了,我好高興……」


  「是,是。」沈怡君應著。


  謝嘉詡翻來覆去說的就是這麼幾句話,等到醒酒湯端過來,沈怡君就把他從床上扶了起來,然後親手喂他喝了。


  等一碗醒酒湯喂完,她才一面替他擦乾淨嘴角,一面說道,「我都聽見了,夫君。」


  謝嘉詡望著她,清醒看上去像是又再回來了些,俊臉上露出了一個朦朧的笑容,就一伸手把人朝著自己拉了下來。


  沈怡君手上的碗來不及放開,就這麼摔在地上,不過裡面的醒酒湯已經喝完了,碗落在這厚厚的毯子上也沒有摔碎。


  那些還想進來服侍的丫鬟們看到世子已經拉著世子妃倒在了床上,雙手還緊緊地擁著她,俏臉上都帶著笑,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今夜,府中的大紅燈籠處處燃燒著歡喜。


  無論是在寧王院中也好,寧王太妃院中也好,又或者是在寶意他們院中也好,都洋溢著歡笑,沒有人願意就這麼睡去,只有柔嘉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氣得渾身發抖。


  ……為什麼歐陽昭明會橫插一手,找到「封喉」的解毒之法?


  她好不容易擺脫蕭琮,從假山後出來,一來到席間就聽到這樣的消息。


  再想起蕭琮,想起他壓著自己說的那些混賬話,再想到這找到解毒的方法里也有他一份功勞,她心中就更加氣憤。


  柔嘉「啊」的叫了一聲,伸手用力在桌上一掃,將桌上放著的紫砂茶壺套都推了下去。


  瓷器摔在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音,嚇得在外面的小丫鬟噤若寒蟬。


  然而她再怎麼發火,這聲音跟怒火也是局限在這院子里,根本傳不到外面去。


  監察院的高手擅長辨毒,用毒,不過解毒需要和緩進行,還是交由空聞大師來。


  他先前就問診了寧王他們的情況,如今讓他再來接手,最合適不過。


  空聞大師從靈山寺下來一趟,在寧王太妃跟寧王妃殷切的目光中進了門。


  院中升起了葯香,老人為寧王父子施完了針,再一碗葯下去,父子四人的臉色就好了起來。


  屋裡,寶意調製出來為父兄洗掉臉上的特製顏料的水,在用過之後就悄無聲息地倒進了盆栽里。


  空聞大師配合解除了他們的偽裝之後,就從懷中取出了一瓶葯給了寧王:「這是老衲回寺以後研製出來的葯,固本培元最是有效。」


  寧王伸手接過,空聞大師又再拿出了一瓶丹,說道,「這一瓶數量少些,是解毒丹。若中的是平常的毒,不像『封喉』詭譎,解毒丹一粒就可以解。」


  寶意望著這兩瓶葯,猜到這都是空聞大師用了靈泉煉製出來的葯,只見父親拿著這兩個瓷瓶,臉上露出了喜色。


  固本培元的葯可以給寧王太妃用,而這瓶解毒丹對他們來說則是又多了一重保障。


  果然,靈泉要在空聞大師這樣慈悲心腸又醫術高超的人手中,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寶意想著,想到自己腰間掛著的禁步,想到裡面那個神奇的空間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泉。


  玉墜選擇了自己,確實是比上輩子它認主了柔嘉要好。


  可是,真的自己就是玉墜最好的主人嗎?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盤桓了兩日,才被新的事情所取代……


  眼下不必再裝著病,她終於能趕上那場拍賣會了!

  大好秋光,父親去上了朝,剛剛新婚的大哥也去了。


  二哥回了虎賁營,寶意跟三哥則套了兩架馬車。


  她要去槐花衚衕,三哥跟十二師兄要繼續他們的遊玩賞樂。


  朱雀大街的角落裡,秦小公爺坐在馬車裡,看著寧王府的車駕出來。


  他打聽到今天寶意要出門,便早早等在了這裡,見到那馬車一走動起來,就立刻放下帘子,對著馬夫催促道:「快快,快點過去!」


  「是。」


  那鎮國公府的馬夫趕著車,來到了寧王府的馬車前。


  兩邊馬車的速度都不快,等到交錯著要擦身而過的時候,秦小公爺在馬車裡出了聲:「等等,我想要同你說兩句話。」


  他說完,就在這透透的帘子后忐忑地等著。


  見到對面寧王府的馬車停了下來,同自己這輛馬車正是窗子對著窗子。


  對面雖然沒人出聲,但既然停了下來,顯然就是打算聽他要說什麼的。


  小公爺一顆心砰砰地跳著。


  他這幾日在府中渾渾噩噩,一時間神遊太虛,一時間又彷彿回到自己的軀殼裡,現在好不容易得了機會,見到寶意又再健健康康地出來,他令自己開口道:

  「我想了很久,我是真的喜歡你,你現在年紀還小,不想嫁,我可以等。你若是嫁我,我們二家離得那麼近,你想什麼時候歸寧都可以;你若是嫁我,我保證只娶你一個,無論何時,永不納妾。若你覺得我現在不行,不想嫁,你只要說要我達到怎樣的成就才肯嫁,只要你說,我就會去做!」


  他一口氣說完,少年的一顆心臟在胸膛里怦怦地跳著。


  他這輩子都沒說過這麼掏心窩子的話,這樣說出來,彷彿耗費了他所有的勇氣。


  對面仍舊是沒有動靜。


  小公爺忍不住又湊近了車窗,隔著帘子對裡頭的人說道:「先前聽你生病,我就想,不管你好不好,我都要娶你。」


  他說著,望著面前的帘子,終於忍不住伸手將窗帘掀開了,在窗后露出一張臉,目光忐忑地望著對面的馬車,「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回我一句吧。」


  他這樣一番話,雖然稍顯孟浪,可是卻情真意切。


  秦小公爺看著對面的帘子動了動,被緩緩地掀起,頓時心中一喜,挺直了腰板望著那處。


  卻見帘子掀起,從其中露出了謝易行的臉,而在他身旁還有一個穿著利落勁裝的少年人,正在神色古怪地看著自己。


  秦小公爺望著謝易行,只愣在原地……


  裡頭竟然不是寶意!


  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都叫人家的哥哥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的臉頓時一陣紅一陣白起來。


  謝易行望著他,開口道:「小公爺這番話情真意切,令在下十分感動,但你我是沒有結果的,還是算了吧。」


  他說完放下了帘子,那停在路中間的馬車又繼續咄咄地向前走了起來。


  小公爺整個僵在原地,依稀能聽見從那輛馬車裡傳來那個少年人的悶笑聲,只感到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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