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


  寧王是從帝王處回來之後,才知道還發生了這麼一場事。


  他聽小廝說得不甚清楚,只走過來放下了佩劍,抬手讓他們先別忙著說,先替自己更衣。


  寧王妃從帳外進來,揮退了下人,自己親自上來幫夫君更衣。


  「你來了?」寧王見了妻子,先笑容滿面地報了平安,「今日順順利利,也射到了不少獵物。」


  因著空覺大師的簽文,在來參加秋狩的時候,寧王妃可是憂心忡忡,就怕他在林子里會遇上什麼意外,對著他千叮嚀萬囑咐。


  可是寧王妃卻道:「我來不是為了同你說這個。」


  「哦?」寧王看向妻子,見到妻子的容顏在這燈火下妍麗依舊,與當年自己娶她進門,在燈火下挑起她的紅蓋頭時相比只添了風韻,未添滄桑。


  他這目光中一透出這樣的光芒,寧王妃就看到了。


  真是……這個時候居然還在分神想什麼?

  「王爺!」寧王妃推了他一把,才將先前幾方都送了狐狸來的事情說了。


  寧王聽完之後,居然呵呵笑道:「那不是更好嗎?給你多做幾個手籠。」


  「跟你說正經事呢。」寧王妃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瞪了他一眼。


  見夫君肅正了表情,她這才同他說起了自己的擔憂,「陛下是不是想讓我們魚兒去做皇子妃?四王子是不是想聘我們魚兒?歐陽大人送只狐狸來又是什麼意思?」


  他們的女兒這才剛剛回來不久,對著這些事情是什麼也不懂,謝過了那些送狐狸來的人,就大大方方地將這些燙手山芋都給接下來,而且那兩隻活的還提著回了自己的營帳里。


  女兒性情乖順,什麼都不知道,那他們做父母的得先想吧?

  寧王身上的外袍已經脫了,只剩下內里的中衣。


  他在馬上馳騁了大半天,也出了汗,中衣有些貼在身上。


  寧王妃見狀,便去擰了一張帕子給他。


  寧王伸手接過,走到一旁的矮桌前坐下了,用帕子擦了擦臉,然後望著夫人道:「你怎麼想?」


  「我怎麼想?」寧王妃看著他把問題拋回給自己,又想起幾次進宮皇後娘娘說的話,只同樣在這桌前跪坐了下來,拿起簪子挑了挑燈芯,讓這燈光顯得更加明亮。


  她的眼眸里印出這燈盞的光芒,無奈地道:「我實在不想讓魚兒做皇家媳。」


  若是嫁去普通人家,那還好,不必費力也能過得很好。可是這一嫁進皇家,原本要做到十分好,也要做到二十分,才能在史家口中、眾人眼中不留錯處。


  她抬眼望向寧王,說道:「我們寶意小時候就與你我分離,回到府中之後,又因那陳氏無法與你我相認。她前頭的日子已經這麼苦,我不想她以後還要那麼累。」


  所以哪怕蕭璟再好,因為他生在皇家,寧王妃就不想讓女兒嫁給他。


  父母為兒女,計之遠,慮之深,誰也不能說寧王妃這麼做不對。


  而且最主要是寶意現在也沒有對他們誰有任何不一樣的意思。


  寧王點了點頭,寬慰妻子道:「我會問問的。」頓了頓又道,「其實主要還是看四皇子。」


  他們的次子跟四皇子親近,回頭可以叫他來問清楚,四皇子是否真的有這個意思。


  若是四皇子真想娶他們女兒,那他們就得在成元帝提出賜婚以前,先將這件事情回絕了。


  另一頭,柔嘉回到自己的賬中,只想摔東西。


  可是這賬中的一切都是有定例的,要是摔了一個,就會被看出來。


  她憋著氣,旋身坐在了榻上,將這怒氣壓下去。


  過後她感到口渴,摸著喉嚨想喝水,目光在這帳子里搜索了一番,卻沒見著采心的影子。


  柔嘉皺起了眉,揚聲叫道:「采心?采心!」


  這丫頭不知死哪兒去了,明明應該在這賬中待著等她回來,可是現在卻不見人影。


  柔嘉的一腔怒火頓時有了發泄之處。


  她沉著臉從榻上站起了身,往門外走去。


  這才剛走到帳門前,就見到自己的侍女端著個水壺,從外面掀開帘子進來。


  兩人在這門邊打了個照面,采心忙問道:「小姐,怎麼了?」


  柔嘉已經壓住了怒火,臉上的表情也恢復了正常。


  她望著她,淡淡道:「你去哪裡了?」


  采心一面進來一面說:「我見這賬中沒水了,所以去取了水來。」


  她說著將壺放在了桌上,然後問道,「小姐要喝水嗎?」


  柔嘉「嗯」了一聲,算是把這股火給勉強壓了下去,對她說道:「你在這裡不要亂走。」


  采心在杯中倒了水,拿到了柔嘉面前,柔順地道:「奴婢知道。」


  柔嘉看她一眼,采心回望著她,神色同平常一樣。


  等柔嘉喝完水之後,她接回了杯子,又說:「小姐還是快更衣吧。」


  很快就要開始晚宴了,這樣的場合,她們不能遲去。


  柔嘉點頭,暫時把生氣的事情放在一旁。


  今晚是所有人一起在宴席上用膳,她一定要好好打扮,才能夠奪回蕭璟的注意。


  柔嘉精心搭配了妝容首飾,打扮得容光煥發,從自己的帳中出來,正好見了寶意在前面走過去,寶意倒是依然打扮得偏素凈,同她那侍女走在一起。


  柔嘉站在後方看著她們的背影,嘴裡忍不住說道:「看看,這從背後看去,都不知道她們哪個是主子,哪個是丫鬟。」


  采心在她身旁安靜的沒有接茬。


  柔嘉說完之後,才對采心說了一聲「走」。


  兩人跟著前方的寶意和冬雪,朝著宴席的方向走去。


  秋日,預兆著豐收。


  這秋狩宴席上的菜色,自然也是無比豐富。


  今日成元帝與王公大臣們打到的獵物,全都被製作成了美味佳肴,還有時興的瓜果、新釀的美酒,也都通通擺了上來。


  宴中,帝后坐在上首,其他人坐在左右幾排,場中還有美貌的舞姬在表演歌舞。


  天上一輪明月如同銀盤,月光似水,傾瀉下來,覆蓋了整座圍場。


  寶意跟了冬雪過來,尋了自己的座位,正在三哥身旁。


  她溜過來坐下,謝易行望了她一眼,然後抬手摘掉了妹妹頭髮上的一根狐狸毛。


  他問道:「你把那兩隻狐狸拿回去養了?」


  寶意答:「是的,三哥。」


  謝易行又道:「你的雪球兒都還扔在我那裡,由我替你養著,這再來兩隻狐狸,哥哥可不替你養了。」


  寶意「啊」了一聲,她這天天的不是要去槐花衚衕,就是要去別處,待在自己院子里的時間就只有晚上。


  這都管貓叫夜貓子,雪球兒一到晚上那是活潑靈動得很。


  寶意低聲道:「我院子里的小丫鬟見放在那裡的貓食跟水都沒怎麼動,還以為雪球是到外頭去抓老鼠吃了,沒想到是跑到三哥那裡蹭吃蹭喝去了。下次它還往你那裡跑,三哥就叫人把它捉回來。」


  謝易行朝她一挑眉,寶意立刻拉住哥哥的袖子,「要是送回來嫌麻煩,哥哥就讓它留在那裡。」


  那個院子,終歸是寶意第一次把雪球兒救回來的時候帶它去的地方。


  那裡或許讓它有安全感,而且……


  寶意維持著拉哥哥衣袖的動作,目光落在場中的一處篝火上。


  在三哥院中的時候,雪球兒總是跟白翊嵐玩在一起的,現在它發現白翊嵐不在了,所以就更喜歡跑到他們曾經一起待過的地方去,不大樂意回寶意的院子。


  謝易行看著妹妹這不知又走神去了哪裡的樣子,抬手扯回了自己的袖子,在她腦門上輕輕一彈。等到寶意捂著額頭回過神來的時候,才道:「好吧,總之狐狸關著,別讓它們到處跑。」


  寶意忙道:「那是自然。」


  不多時,晚宴正式開始。


  成元帝在上首說了幾句話,然後舉杯邀眾人共飲。


  寶意坐在席間,也取了酒杯,杯中的酒液里映出天上的月亮,在夜風裡盈盈地搖晃。


  這一杯酒喝下去,宴會就正式開始了。


  那新鮮的、烤制的各種肉都被端了上來,讓眾人大飽口福。


  柔嘉的位置安排在後排,正是這些侍從上菜的路線,她拿著酒杯,眼角的餘光望著他們。


  她記著這些侍從走來的方向,見著他們是怎麼將這些菜送上來,又是從哪裡退下去,然後收回目光,心中有了計較。


  若是要下藥,下在這樣人多口雜的場合里最是好了。


  她想著,又往對面看去。


  本朝以左為尊,成元帝的幾位皇子都坐在左側的前幾張席上。


  柔嘉的目光尋到了蕭璟的身影。


  見到他在這火光映照中顯得越發俊美,她的心中再次升騰起了一陣熱意。


  可是又想到他打了獵物送給寶意,這股熱意就從熨帖變得扎心起來。


  她今日化了這樣精緻的妝容,想讓蕭璟看見自己,可是沒想到座位卻被安排得這麼后。


  蕭璟的目光只是在這席上隨意一掠過,就收了回去,半點沒有注意到她。


  柔嘉抬手撫上自己的臉,感到一陣不甘。


  她拿起杯子讓身旁的采心倒酒,然後又感到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是蕭璟嗎?


  柔嘉心中一喜,朝著那視線來的方向看去,卻見看自己的不是其他人,而是蕭琮。


  見她看過去,蕭琮還對她嘴角一勾,然後舉了舉手中的酒杯,柔嘉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只當沒看見。


  席間,各式各樣的烤肉如流水端上來,寶意吃了不到一半時間,就感到飽了。


  她放下筷子,向著盤裡的葡萄伸手,還未碰到,就感到從後面飛過來一顆小石子,打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不疼,但是存在感十足。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轉過頭去一看,就看到十二手裡捻著個棗核,對自己一笑。


  顯然剛剛用來打她的就是這個小玩意兒。


  寶意以眼神問他是要做什麼,十二朝她舉起了手中的烤肉,晃了晃,又放下了。


  寶意不明所以。


  她坐正了身,摘了個葡萄。


  然後就想到,十二師兄這是又趁機提起他的小師弟了。


  都說白翊嵐烤得一手好肉,寶意這輩子沒來得及吃到,但是上輩子她是吃過的。


  寶意回想著那滋味,雖然粗獷,用料精緻也不如這宮廷御宴,可是在寒冬吃來,就是叫人難忘。


  難怪現在吃著烤肉,十二師兄都會想起他來。


  秋狩首日的宴席,在一片暢快的氛圍中結束。


  成元帝順勢宣布了明天的比賽,在場的年輕一輩明日都可以去林中狩獵。


  誰打的獵物最多最好,誰就獲勝,到時成元帝一一有賞。


  這樣出風頭的時機,誰能錯過?

  成元帝的話音一落下,在這席位中的年輕一輩就個個都燃起了鬥志。


  寶意是個女孩子,不去爭這些,不過大哥跟二哥都參與過了這樣的盛事,三哥卻是第一次來。


  回營帳的時候,寶意便對三哥說:「三哥你可要爭氣,拿個好名次回來,也不枉我跟你一起練習了這麼久。」


  寧王喝多了兩杯,走在前方,聽見女兒的話就「哈哈」地笑了起來。


  「行兒,你妹妹說得沒錯!」他轉過頭來,對著兒子說道,「明天你只管放手去比,像你大哥二哥一樣,也為我們寧王府拿回個好名次來!哈哈哈哈……」


  說著說著,笑聲卻戛然而止。


  寶意嚇了一跳,忙看向他:「爹?」


  其他人也一起看向寧王,見他盯著自己的腳下不動。


  大家一起看去,只見寧王腳下踩著半截死老鼠,不知是被什麼野獸咬成這樣,扔在這裡。


  寧王的臉色精彩,他們的帳子正是在宴席場地的東南方向……


  他這東南不祥還沒結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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