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從禪房出來,寶意走在祖母身側。


  她扶著寧王太妃,問道:「奶奶,中午睡得好嗎?」


  「嗯,睡得好,」寧王太妃說著,湊近了寶意聞了聞,問道,「這是什麼味道?」


  什麼什麼味道?寶意自己倒沒覺得自己身上有味道。


  「沒有啊……」她抬起手來聞了聞。


  寧王太妃說:「香香甜甜的,聞著不像是平常的香料。」


  寶意動作一頓,猜到可能是自己中午進去修剪花枝的時候,染到了荔枝花的香味。


  「沒有什麼香。」她放下了手,撒嬌似的重新抱住了祖母的手臂,說道,「可能就是我新換的熏香,要麼就是香包,好聞嗎奶奶?」


  「好聞。」寧王太妃笑著說,「甜甜的,就像你們小姑娘。」


  祖孫二人說說笑笑,來到了正殿。


  空覺大師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寧王太妃跟寧王妃見到空覺大師特意在這裡等著,都有些意外:「空覺大師?」


  空覺轉過身來:「阿彌陀佛。」


  他提早了許多在這裡等著,既然拿了人家那麼多錢,就要替人家辦好事。


  下午這麼熱,他等得額頭上微微都出了汗。


  此刻見等的人一來,他便走到了寧王太妃跟寧王妃身邊。


  寧王太妃和寧王妃都向他還禮,寧王妃問道:「大師在這裡等什麼人?」這等得看上去竟有幾分焦急。


  沒錯,空覺額頭上的汗再搭配他臉上的表情,確實都呈現出焦急的效果。


  寶意看著他這演技,這還什麼都沒說呢,就已經讓人對他有幾分相信了。


  果然是個演技上佳而且又敬業的和尚。


  空覺看也沒有多看寶意一眼,只望著寧王太妃和寧王妃道:「老衲在這裡就是為了等太妃跟寧王妃,還請太妃和王妃到殿中一敘。」


  他說著一抬手,指了指正殿的方向。


  寧王妃同婆婆對視一眼。


  這空覺大師只讓她們倆去,說不定是之前的供奉或者香油有什麼問題。


  「好。」寧王妃於是走上前來,扶過了婆婆,又對寶意說,「魚兒,你跟柔嘉在這裡等著,娘跟你祖母進去同空覺大師說會話。」


  「是。」寶意放了手,臉上也做出好奇的表情。


  柔嘉站在原地,看著寧王太妃跟寧王妃跟著空覺進去。


  她想,這和尚上午已經拿了那麼多油水,怎麼現在還不滿足?還要再搜刮一下?

  哪怕已經過了正午,陽光還是頗為猛烈。


  大家便站在這正殿的陰涼下,感受著從殿里傳來的涼風,等待著裡面的人出來。


  殿中,空覺神色嚴肅,對寧王太妃與寧王妃說道:「太妃與王妃回禪房之後,老衲在靜室中打坐,忽然領受了一道靈犀。」


  寧王太妃與寧王妃俱想,什麼靈犀?


  空覺:「老衲得了一簽。」


  寧王妃試探著道:「大師這簽……跟我們寧王府有關?」


  空覺閉上了眼睛,緩緩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再睜開了眼睛,眼中彷彿曾有慧光。


  婆媳二人聽他說道:「老衲得了這一簽,解出之後說的是貴府安好,而且會有一場喜事。」


  他這麼一說,就是跟謝嘉詡和沈怡君即將完婚的事對上了號。


  寧王妃已經信了,可寧王太妃還不是特別相信。


  這個消息京中都知道,他拿出來一說,也不一定是算出來的。


  「唯一要有所注意的是王爺,務必要讓王爺記住,不可向東南行。」空覺道,「東南是大凶之位,切記切記。」


  空覺說完,對兩人行了一禮,步履有些蹣跚地走了。


  看著他有些搖晃的背影,寧王妃已經全然相信他的話,而寧王太妃也相信了七分。


  若他是想來趁機再索要香油,那就不該這麼走了才是。


  現在他儼然拼著泄露天機,也要特意在這裡等著給她們預警,婆媳二人心中都有些不安。


  寧王妃雖然驚駭,但寧王太妃在身旁,她只能強自鎮定。


  她聲音微顫地道:「這應該沒什麼事,母親不用擔心……」


  寧王太妃握著手裡的佛珠,低聲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回去便同王爺說一說。」


  寧王妃應了一聲是,等定了定神,才扶著婆婆從正殿出來,盡量神色如常地回到了外面。


  寶意見兩人回來,猜到空覺大師應當已經完成了自己所託,但沒想到他完成得過於出色。


  寧王太妃想著方才空覺的肅然,只對兒媳說道:「回頭讓人再送兩百件僧衣,一百雙僧鞋來。」


  寶意聽著祖母的話,知道她真信了空覺大師所說的話。


  這是要尋個方式隱晦地表示感謝,於是徹底放了心。


  之後一路順利下了山,再無話。


  天色近晚,寧王忙碌了一天,坐上自家的馬車從宮中回來。


  皇宮在東邊,而朱雀大街在南邊,走一趟只要幾刻鐘。


  可今日他們慣常走的這條路上,不知誰家的馬車翻在了這裡。


  車夫就遠遠地停下了,盯著此處望了片刻。


  然後對在馬車裡坐著的寧王說:「王爺,前面的路堵了,得換一條路回去。」


  寧王走這條路十幾年,鮮少遇上這麼一次堵住的。


  他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頭,見那馬車確實在路中間散架,官差都來了,一時半刻像是弄不好。


  他於是放下帘子,對車夫說道:「走吧,那就換條路。」


  車夫一揚馬鞭,驅趕著馬車進了旁邊的一條巷子。


  這個方向一轉,就是往東南去了。


  在巷子中人少,他驅趕著馬車跑得倒也平穩。


  可是沒想到這青石板鋪成的堅實路面,竟然有一塊石板鬆脫,整塊斜斜歪向水溝。


  馬車行到這裡的時候,在車裡閉目養神的寧王就感到車身一震。


  然後,整輛馬車向著右邊沉了下去。


  他一下子撐住了車壁,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車夫的聲音焦急地傳來:「車……車輪陷進溝里了!王爺!」


  寧王:「……」


  車夫跳了下來,要將馬車拉出來。


  寧王說了聲「先停一停」,也掀開了帘子從馬車上下來,看著這狀況。


  車夫擦著汗,寧王開口道:「別著急,慢慢來。」


  有了王爺這句話,車夫才稍微安定一些。


  他拉著馬,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陷進去的車輪從水溝里拔出來。


  寧王這才重新坐上了馬車。


  之後的路車夫放慢了速度,小心再小心,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比平常要遲了許久。


  寧王太妃跟寧王妃在府中坐立不安,之前空覺說的話不停地在她們腦海中迴響。


  好不容易等到寧王回來,兩人立刻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回來……」寧王的聲音卡在喉嚨里,看著匆匆迎上來的妻子和母親,下意識地問道,「怎麼了?家裡出了什麼事?」


  寧王妃顧不上回答,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看得寧王一陣莫名。


  寧王太妃比兒媳沉得住氣:「家裡沒有事,倒是你,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遲?」


  寧王把路上遇到的事情同她們說了一遍,然後拍著袖子道:「也不知道今天怎麼這麼倒霉。」


  可是寧王太妃跟寧王妃卻知道,為什麼馬車的車輪會陷到巷子的渠溝里。


  相對寧王平常走的路來說,那條巷子方位,正是大凶的東南方。


  空覺得的那支簽果然應驗了。


  等到用過晚膳回了院子里,寧王一洗漱完出來,寧王妃就同他說了這事。


  寧王對此並不相信:「這沒有依據,東南大凶,難不成我走西南就沒事了?」


  寧王妃急得不行:「你看你今日回家不就遇上了?」


  「那只是巧合。」寧王說,「你先睡,我去書房看會兒書。」


  寧王妃看他仍是不信的樣子,心中鬱結,想著這事要不要搬出婆婆來才能讓他相信。


  紫鳶和紅芍在她身旁,猶疑地道:「王妃,王爺的書房……是不是在東南方?」


  寧王妃聽到這話,立刻站起了身:「什……」


  就聽到書房傳來一聲痛呼。


  她臉色一變,連忙奔向書房,「王爺!」


  來到書房門外,只見裡頭的書架倒塌。


  而寧王本人手上拿著根不知從哪裡掉下來的短梁。


  看樣子是被蟲子蛀掉了,寧王躲得開倒下的書架,卻沒躲過這個,被結結實實地敲在了頭上。


  見妻子站在門邊,還驚動了那麼多人,寧王把短梁往背後一藏。


  「沒事,就是這架子掉下來了……」


  「還說沒事!」寧王妃拉著他從書房出來,「都說了東南方是大凶之位,你這回還不信嗎?」


  寧王轉頭看向書房:「這不能吧?」


  寧王妃氣得簡直不想說他。


  「巧合罷了。」寧王把手裡拿著那根短梁扔到了一旁,「書房也不能待,我還是出去走走吧。」


  說完也沒叫自己的小廝,就要這麼出去。


  「快!」寧王妃趕忙讓紫鳶提著燈籠追上去。


  紫鳶從院子里出來,走還沒兩步就聽見前方傳來了王爺驚怒的聲音,還有水聲。


  寧王難掩驚訝地道:「這裡的石頭呢?」


  紫鳶提著燈籠跑過來,就看到出來要走走的王爺正一腳踩在小水池裡,有些氣急敗壞。


  這位東南方的小水池邊上的石頭不知為何缺了一塊,長在上面的青苔又滑,寧王走到這裡腳下一滑,就整隻右腳竄進了水裡,鞋襪都被浸得濕透了。


  「王爺!」寧王妃聽見動靜,從院子里出來。


  見到寧王踩在小水池裡,她連忙過來拉他,「怎麼樣?沒事吧?」


  「沒事……」寧王應道。


  他站在原地,右腳依然涼颼颼的。


  東南大凶……


  這回他總算是有些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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