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用這一張荷花圖,寶意徹底打入了京中貴女圈。


  有許多人圍著那張畫,有更多人來到寶意身邊,向她提出邀約。


  光憑這樣一幅丹青,就能證明寶意是不遜於應靜書的才女。


  這成元帝親封的永泰郡主作詩行,雖還不得規律,卻能出佳句。


  作畫也好,那樣一幅畫給五公主裱好帶回宮中,誰都看得出她有多高興。


  書法也厲害,明明作詩的時候寫的是貴族女子中流行的簪花小楷,可在畫上一題字就換成了行草。


  她竟是同時練了兩種字體嗎?還都練得這樣好。


  這永泰郡主哪來的那麼多時間,便是自小練字的她們也做不到。


  想來想去,也只能歸結於她是真正的寧王府血脈。


  真正的金枝玉葉,到底是不一樣的。


  寧王妃也十分高興,讓人把寶意的畫送去裝裱前,還先送到了對面去。


  各家的小公子們見多了名畫,一見到這幅就發出了驚嘆。


  謝臨淵混在他們中間,驚嘆的反應跟他們一模一樣。


  蕭璟看著這荷花圖,左側題著他們之前選出的詩魁,詩畫相映,繪盡這夏日荷花。


  蕭璟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在屋頂上抱著風箏的纖細身影,他曾經見到的在她身上爆發出的一瞬光芒,終於像撥開雲霧的陽光,照在了眾人面前。


  這一場賞花宴,算是賓主盡歡。


  上午遊園結束,中午眾人就回了荷園用午膳。


  寧王府的廚子準備的荷花宴別出心裁,用過午膳後夫人們又在一起打馬吊,貴女們則三五成群在投壺、行令、下棋。


  江平對寶意,同對柔嘉是完全不同的觀感。


  她本就因為寶意從柔嘉手裡奪回了郡主之位這件事,對她帶著幾分喜愛。


  今日見寶意又打臉了柔嘉幾回,幾乎奪去了她所有的風頭,就更堅定要跟寶意做朋友了。


  柔嘉事事不順,風頭被寶意搶盡。


  眼下看著江平跟寶意在一起,身邊圍著那麼多人,想要找機會確認江平的眉心是不是有那顆硃砂痣都不行。即便是柔嘉想直接過去動手,她們身邊也總有丫鬟小廝在近旁,讓她只能放棄。


  到了下午,眾人盡皆告辭,準備回去。


  在門口惜別的時候,沈怡君站在寶意麵前,又再提了一句:「郡主發間的釵子真是別緻。」


  所有人都在門口,她說話的聲音不小,幾乎所有人都能聽到。


  這話沈怡君上午就已經說過一次。


  寶意望著未來大嫂的眼眸,知道她不會那麼快就把自己說過的話給忘了。


  在這時候又說起,肯定不是無的放矢。


  柔嘉原本背對著她們,正在同人說話。


  聽到沈怡君提到釵子,忍不住眉頭一皺,將注意力放了過來。


  寶意感到沈怡君握著自己的手,在自己掌心裡捏了捏,說道:「這釵子我也曾有支很像的,只不過摔碎了,不知郡主的釵子是哪裡買的?」


  寶意雖沒有完全意會到她的意思,可是卻知道沈怡君是要將話題引向誰送了這隻釵子上面。


  她於是配合地道:「不是買的。」


  說著福至心靈,抬手拔下了插在發間的玉芙蓉遞給沈怡君,「這是大哥送給我的,他也送了柔嘉姐姐一支。姐姐原本的那支既然碎了,那我這支便送你吧。」


  聽到這話,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柔嘉的發間。


  果然看到了跟寶意手上這支一模一樣的髮釵。


  有些人覺得沒什麼,可有些人臉上的神色卻微微地變了。


  臉上變色的都是跟柔嘉交好的貴女。


  原本她們想著今日來便不再親近柔嘉,可是先是見寶意做得過分,柔嘉后又展現出了那樣的詩才,她們還是忍不住聚到了她身邊。


  柔嘉表現得柔弱可憐,猶如落難的鳳凰,相較起她從前來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她們聽她言語間每每說起寶意這樣針對自己,都是因為嫉妒。


  她謝柔嘉雖不是寧王府的親生女兒,可是卻在寧王寧王妃身邊教養了那麼多年,感情比寶意這親女兒還要深厚。


  寧王府的內情沒有傳出去,加之陳氏已死,寧王與寧王妃為了讓柔嘉不受牽連,沒有說她是陳氏的女兒,所以這些貴女只當她是別家的孩子被這樣換錯了,然後留在這裡。


  柔嘉說著自己受寵,寶意有什麼她就有什麼,令寶意不甘,她發間的這朵玉芙蓉就是證據。


  她們都被她用話引得信了這髮釵是從五台山回來的寧王太妃所賜。


  所以寶意能勒令她換掉身上的衣服,改了頭面,卻不能令她摘掉這支髮釵。


  結果眼下卻聽到這髮釵根本不是柔嘉讓她們相信的那樣,頓時都覺得柔嘉簡直滿口謊言……


  對著見她落難也依然沒有棄她而去的朋友尚且如此,對著其他人她難道不會做得更過分嗎?


  柔嘉看著她們對自己的態度瞬間變化,感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變得氣憤,只垂下了眼睫,眼底變得陰沉一片。


  沈怡君,這個女人……為什麼只要出現就跟自己過不去?


  「那就謝謝妹妹了。」沈怡君隨手接過了釵子,轉遞給了自己侍女,「好好收著。」


  她又去同寧王妃告了別,這便登上了馬車,臨走前從窗帘后看了柔嘉一眼,才收回目光。


  她的貼身丫鬟聽她說道:「原以為是個心裡沒數的,沒想到是個滿心算計的。」


  今日光這賞花宴上,柔嘉就不知做了多少謀划。


  只要她在府中一日,家宅都會不得安寧。


  寶意從來沒有這樣從頭到尾參加過一場宴會。


  都不知道堅持下來會這麼累。


  她今日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用的晚膳,沒有再到寧王妃的院子里去,不過她在賞花宴上寫的詩畫的畫都傳到了寧王跟寧王太妃的耳朵里。


  寧王聽了女兒今日在貴女中大放異彩,心中大為寬慰:「好!」


  若不是寧王妃說寶意今天累了,寧王怕是要把女兒叫過來,同她喝兩杯才罷休。


  而作為祖母,寧王太妃聽了紫鳶的細述,也是一樣開懷。


  「好。」她坐在榻上,手握佛珠,「不愧是我們謝家的女兒。」


  她讓寶意對那些人要硬氣,可是那也不過是背靠寧王府。


  寶意今日卻是用自己的實力征服了那些滿心評判的婦人,她做的比她這個祖母期待的還要好。


  而柔嘉今日所為也都通通落入了寧王太妃的耳中,寧王太妃只是一哂。


  紫鳶離去以後,張嬤嬤說:「太妃,論柔嘉小姐的這些手段,倒也挑不出錯處,只是一撞上咱們郡主,就什麼都不頂用了。」


  「這就是有底氣跟沒底氣的區別。」


  寧王太妃說著,又想了寶意今日的應對手段,也跟她在書畫一道上一樣有所進益了。


  張嬤嬤問:「需不需要奴婢去柔嘉小姐的院子,敲打敲打她?」


  「不用。」寧王太妃搖頭,「她這磨刀石還挺有用,再留她一段時間吧。」


  「是。」


  張嬤嬤應了一聲,這就伺候著寧王太妃起身去歇下了。


  相比起柔嘉房裡的死寂,寶意這裡可就熱鬧多了。


  柔嘉今日的謀划被這麼一攪和,可以說是滿盤皆輸。


  冬雪畢竟跟了柔嘉那麼久,以她的性情也不會去多編排柔嘉。


  可是剛提上來的鶯歌和畫眉卻是活潑的性子,話也多。


  府里兩個小姐,在她們眼中看來,自然事事都是要較個高下的。


  寶意聽她們兩個在屋裡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


  「平日里奴婢見郡主天天這麼畫,都覺得郡主辛苦,沒想到郡主今日在賞花宴上一鳴驚人。」


  「是啊,那畫,那字,奴婢是再也沒有見過比這更好的了。」


  「看其他夫人小姐們的表情,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寶意坐在書桌后,原本鋪開了畫紙,覺得自己今日畫荷花已有小成,應當再畫個別的主題了,聽到她們倆的話,只覺得聒噪得不行。


  但是她長臉,她們兩個小丫頭隨侍著也是一樣的榮光,寶意就隨她們去了。


  可是鶯歌和畫眉接下來話鋒一轉,說起了柔嘉……


  「柔嘉小姐的詩雖然作得也好,但到底是第二,比不上應家小姐。」


  「而且送那些夫人跟小姐們回去的時候,我跟鶯歌還聽見她們在上馬車的時候說著柔嘉小姐撒謊成性,品德有缺,以後不要跟她來往了。」


  寶意落筆動作一頓。


  冬雪站在她身旁,望向這兩個口無遮攔的丫頭:「噤聲,主子也是你們隨意能議論的?」


  兩個丫鬟瞬間沒了聲音,冬雪朝她們使了個眼神,兩人便自行出去了。


  寶意坐在書桌后,看著她們兩個離開,聽冬雪說道:「郡主。」


  「沒什麼。」寶意說,她只是想著離開之前,那些貴女同柔嘉都還好好的,到上馬車之前有了這樣突然的轉變,怎麼想也是跟沈怡君的舉動有關。


  柔嘉坐在自己的屋裡,今日這般謀划全部被打亂,她始料未及。


  但是這沒有傷到她的根本。


  那些用那種目光看著她的人,總有一天她要他們跪在地上認錯。


  那樣看著她做什麼?

  她又沒有做錯。


  她不過是拿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引了她們,她們理解成什麼樣,做出什麼事那都是她們的事。


  燭光搖曳了一下,將她映在牆上的影子拖曳了一下。


  只不過這樣一來,她的下一步計劃就要改變了。


  原本她不打算改變寧王府的命運,不想打亂事情的進程,可是現在她的謀划顯然就要落在寧王的那場意外上。


  現在已經是盛夏,很快就會過去,轉入秋天。


  成元帝秋狩,滿朝文武、王公大臣都會隨著他一起去圍場,作為家眷也是可以隨同的。


  柔嘉要找到機會,讓寧王躲過那場劫難,以此穩固自己的地位。


  她原本不需要這樣做,不需要讓自己冒險。


  柔嘉閉了閉眼。


  既然決定要改變寧王的命運,首先她就要讓自己可以同去圍場。


  重生是她最大的倚仗,讓她知悉了很多事情。


  這些都可以成為她平步青雲的叩門磚、墊腳石。


  眼下不過是一時之短,她告訴自己不必在意。


  寶意既然已經對她起了防備,那接下來自己安靜一些,麻痹她就是了。


  柔嘉想著,聽見外面有聲音,便對采心說道:「出去看看。」


  「是。」


  采心走出去,見到是兩個小丫鬟在走廊上說話……


  「今日賞花宴,郡主大放異彩,我們這位可是拍馬都趕不上。」


  「是啊,聽說看了那畫的人都覺得好看得很,五公主還要把畫帶回去呢,你說皇帝陛下要是看到了這畫,是不是又得賞郡主了?」


  「賞賜又如何?」她身旁的人笑了起來,去推她,「難不成還能分到你我頭上來?」


  說著兩個人都笑了起來,采心在後面聽著,這是小姐最不想聽到的話。


  她只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了這兩個小丫鬟的耳朵,把她們轉向了自己:「你們兩個在這裡滿口胡唚什麼?」


  「采心姐姐!」這兩個小丫鬟慌忙下跪求饒,說道,「我們只是……我們沒說什麼……」


  采心鬆了手,警告道:「再讓我聽見你們說一句剛才的話,你們就等著到外院去吧!」


  「是……是,我們再也不敢了!」


  柔嘉坐在房裡,采心出去的時候沒有關上門,她對這外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她冷笑一聲,沒錯,現在是連丫鬟都可以在背後編排她。


  就像那些人臨走前看她的眼神,彷彿誰都覺得她不識好歹。


  不過沒關係,她都記著,遲早有一天要他們一點點地還回來。


  馬蹄聲,號角聲。


  風聲,鹿鳴聲。


  寶意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又陷入了夢境里。


  這一次,她夢見的是自己沒有來過的地方。


  她看著四周,天高雲淡,秋高氣爽,周圍都是軍士守著這圍場。


  而那前方正在策馬奔騰的人裡面有好多她都認得。


  寶意在其中找到了成元帝,找到了蕭璟,見到了歐陽。


  再看過去,她還看到了父親、大哥、二哥。


  這是什麼地方?這是什麼時候?

  寶意茫然地在原地轉了一圈,卻發現自己現在就同在夢裡看上一世一樣,沒有形體。


  她停了下來,想到前兩次做夢自己知道了很重要的事情,這一次大概也是這樣。


  畢竟在拿回自己身份以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


  她想了想,跟隨上了那些狩獵的隊伍。


  可是卻不知道這夢境是要提醒她看著哪個人。


  這裡那麼多人,都是她在意的。


  「寧王……」成元帝用馬鞭一指前方林子,說道,「朕看到那獵物往裡面去了,你和朕一起左右包抄!」


  「是,陛下。」


  寶意聽見父親爽朗的聲音,心下一動,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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