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怎、怎麼會呢……」


  寶意望著寧王太妃,兩世的委屈與不甘在這一瞬間都如冰雪消融。


  可她此刻不能顯露任何情緒,她不該知道任何有關自己身世的事。


  她就像一個普通的小丫鬟,在聽到這話之後,第一個反應便是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寧王太妃心疼地看著她,聽著他們寧王府的金枝玉葉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娘親是陳氏,我的奶奶是孫嬤嬤……」


  「不!」寧王太妃握著她的手,一字一頓地道,「你的的確確是我的孫女,是我寧王府的血脈,來。」


  她一抬手,站在旁邊的張嬤嬤便連忙抹乾了眼淚,然後拿出了那章泛黃的小像。


  寶意看向寧王太妃,寧王太妃對寶意說道:「看看。」


  寶意伸手接過,慢慢地展開了這張小像。


  當她的目光落在小像上畫著的少女時,也不由得怔住了:「這是……」


  張嬤嬤輕聲道:「這是太王太妃的小像,擱在妙華庵太王太妃曾住過的院子里。」


  寶意喉嚨哽住,看著這畫像上幾乎同自己一模一樣的少女。


  這一刻,她終於知道為什麼祖母能認出自己了。


  這小像上畫著的少女,真的跟自己好像好像。


  她原本想著,自己是王府的血脈,但是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


  如今見了祖母,也分毫不像她。


  自己還能像誰呢?

  雖不懷疑自己是寧王府的血脈,但寶意也覺得迷惑。


  這一下,卻是所有的問題都有了答案。


  寶意一時想笑,一時又想哭,眼淚落了下來,熱熱地砸在手背上。


  她伸手去撫摸那小像,動作很輕。


  張嬤嬤看著她的動作,眼中再次含了淚。


  寧王太妃的聲音響起,對著寶意說:「你曾祖母很早就沒了,走得比你曾祖父還要早……」


  若非如此,怎會所有人都不記得太王太妃的樣貌?

  而同她生得這般像的寶意,又怎會被認不出來是王府血脈?

  寧王太妃說這些與寶意聽,是希望寶意不要因此怨恨寧王與寧王妃。


  然而她一邊說著,卻也是一邊閉上了眼睛:「真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他們的金枝玉葉就被這樣錯換了,回到府中,卻是連至親也認不出她。


  就是因為寶意長得既不像爹又不像娘,偏偏像了早逝的曾祖母。


  太苦了,她的孩兒這麼多年,在府里真是受太多苦了。


  寧王太妃流著淚,卻感到一隻小手輕輕地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寶意站在面前,小鹿般的眼眸望著自己。


  「祖、祖母?」少女毫不自信地叫了一聲「祖母」,然後像是為了安撫寧王太妃一般,讓自己露出了一個盡量燦爛的笑容,「祖母不哭,寶意不苦……」


  寧王太妃看著這個良善的孩子,看著她明明眼含淚光,還要安慰自己的樣子,終於忍不住抬手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裡,抱著她大哭:「寶意啊!我的孫女……我的寶意啊!」


  「祖母……」寶意伏在她的懷中,再也忍不住淚水,抓著太妃的衣袖哭了起來,「嗚……祖母……」


  祖孫二人哭作一團。


  張嬤嬤在旁也是止不住地流淚。


  寶意這兩輩子的委屈,都在此刻化做淚水,盡情流淌。


  在見到這張小像之前,她還不知道該怎麼證實自己的身份。


  終於,這血緣到底還是得到了證明。


  寶意哭得這樣厲害,整個人哭得都在不停地顫抖,就好像是無根的浮萍尋到了歸處。


  寧王太妃的心都要被她哭碎了,她摸著寶意的頭,向她保證道:「好孩子……不怕了,奶奶在……奶奶來了。」


  「奶奶……」寶意在她懷中哭得不能自已。


  她曾經有過世間最好的奶奶,是她最大的庇佑。


  如今她又有了奶奶,同樣要給她此生的蔭庇。


  寧王太妃在五台山清修這些年,青燈古佛相伴,尋得了心中的寧靜。


  可這寧靜都在寶意麵前都碎了。


  她流著淚,想著這孩子受的苦楚,只恨自己怎麼沒有早點回來。


  寶意一顆心終於落了地。


  她盡情地哭出了聲,要釋盡心中的委屈。


  張嬤嬤也是不住地哭,可是怕二人情緒太過激動,只忍住了淚意,漸漸地勸住了太妃。


  那兩個嬤嬤跪在地上,完全不敢說半句話。


  她們沒有想到,陳氏竟然這樣大膽,敢奴役他們寧王府的金枝玉葉。


  更沒有想到,自己認錯了郡主,竟然害得真正的王府血脈受了那麼多的苦。


  「太妃,太妃可得愛惜自己。」張嬤嬤紅著眼勸慰道,「如今郡主能依靠的可就是您了。」


  是啊,如今寶意還沒有認祖歸宗,能夠為她做主的就只有自己了。


  寧王太妃漸漸止住了淚,抱著懷中的孫女對張嬤嬤點了點頭。


  張嬤嬤見狀放鬆了下來。


  寧王太妃拍著寶意的背,恢復了一貫的果決與威嚴。


  她的目光掃過跪在地上那兩人,兩個嬤嬤立刻顫抖了起來。


  「太妃饒命!」兩人砰砰地磕起了頭,口中哀求道,「太妃饒命!」


  寧王太妃平復了呼吸,開口道:「來人……」


  守在外頭聽了全部的王管事心跳急促,口舌發乾,轉了進來:「奴才在!」


  寧王太妃說道:「把她們押下去,好好關著。」


  「是!」王管事立刻喚了人進來,把這兩個哭喪個不停的嬤嬤給拉了下去。


  他臨走前又看了寧王太妃和她懷中哭泣的寶意一眼,心想著寧王府這是要變天了。


  寧王太妃坐在廳中,心中余怒未消。


  這兩人只是愚蠢,那膽敢愚弄他們的罪魁禍首還在府中!


  這次回去,她定然要讓那毒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偌大的正廳里,如今只剩下寶意的哭聲和張嬤嬤偶爾的一聲抽泣。


  等到寶意宣洩盡了心中的委屈,也止住哭聲以後,廳中就恢復了安靜。


  從寧王太妃的懷中抬起頭來,寶意跪在地上,滿眼孺慕地望著她:「奶奶,寶意不是在做夢,您真的是我奶奶……」


  「沒錯。」寧王太妃為她擦乾了眼淚,摸著少女的臉道,「我是你的奶奶,而寧王謝衡是你爹,王妃洛氏是你娘。你姓謝,你的名字當是謝寶意,是我們寧王府的金枝玉葉,是大周朝一等一的貴女。這麼多年你受的委屈,奶奶都會為你討回來,一定要讓你風風光光地認祖歸宗。」


  該是寶意的,她都要給她拿回來。


  而且還要加倍地補償她。


  張嬤嬤去拿了熱水與毛巾來,讓祖孫二人都擦乾了臉上的淚痕。


  寶意待在祖母身邊,兩人有說不完的說話。


  寧王太妃問了寶意很多事情,問她在府里如何,問得無比仔細。


  她知道寶意是個好孩子。


  從見第一面開始她為了護住自己把手肘摔成那樣也不說,就知道她是怎樣的性情。


  寶意這些年在府里經歷過什麼,張嬤嬤早已經打探得一清二楚,寧王太妃現在要讓寶意再說一遍,不過是想知道自己的孫女這些年的成長軌跡。


  只是聽著寶意說府里的事,都是報喜不報憂,她心中就越發疼惜這個孩子。


  王府真正的金枝玉葉,當了奴僕之女的丫鬟,看著別人鳩佔鵲巢,霸佔了本應屬於她的寵愛和人生。


  不知道的時候還好,現在孩子知道了,心中當何等的委屈?


  可她的小寶意依偎在自己身旁,看起來只是純然的歡喜。


  這歡喜中還帶著點怯意,彷彿仍舊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王府郡主。


  那毒婦那樣對她,這孩子該多想有對她好的親人啊。


  寧王太妃伸手,為她將一縷長發挽到了耳後。


  她小鹿般的眼眸也像極了她的曾祖母,寧王太妃都在想,自己怎麼沒有在見她第一眼的時候就想起來呢?


  到底是老了。


  還好自己回來了,還來了妙華庵,見著了那畫像。


  否則等見過太王太妃的老人都去了,這小像又一直沒人找見,他們寧王府真正的骨血就要一直淪落在外了。


  寶意同祖母說了很多,都是開心的事。


  她說著府中誰一直對她好,完全不說人的惡。


  寧王太妃反覆地聽見冬雪、李娘子等幾個名字,又聽見寶意一直在說起易行。


  少女像是還沒有改口的意識,仍舊把她的哥哥叫做公子。


  寧王太妃又想到寶意在府中收到欺負,差點沒命,還好是行兒把她要在了身邊。


  她忍不住握緊了孫女的手,心中感謝佛祖保佑。


  尤其是想到張嬤嬤說的,在鬧天花的時候,那毒婦還想將自己的寶意兒也拉著進去。


  若不是行兒攔著,寶意此刻怕是已經殞命在那一方小院里。


  這孩子如今能站在自己面前,與自己相認,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傻孩子,還叫什麼公子?」聽寶意又說起行兒,寧王太妃打斷了寶意的話。


  她握著寶意的手,滿眼心疼地望著自己的孫女,「那是你親哥,你該叫他三哥。」


  行兒如今就在莊上,寧王太妃沒有立刻讓人回去給王府遞消息,卻先讓張嬤嬤過去叫了孫子。


  院子里,謝易行的棋盤掉在地上,棋子紛亂落地。


  他望著面前的張嬤嬤,方才她說的話猶如驚雷,在他耳中轟隆作響。


  跟這裡離著一段距離的眾人都聽他說道:「寶意如今在祖母院子里?張嬤嬤快帶我過去。」


  霍老聽到寶意的名字,也十分想跟上去。


  可他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這顯然又是王府密辛,他是外人,得按捺住。


  李娘子跟劉嫂子也聽見了動靜,匆匆地從廚房出來,只看見張嬤嬤推著三公子離開的背影。


  兩人都來到霍老身旁,一疊聲地問道:「霍老先生,這是怎麼了?」


  「是啊,發生了什麼事?」


  霍老也是滿心焦慮,吹著鬍子道:「我怎麼知道?隔得太遠聽不見!」


  白翊嵐也沒聽清楚,方嬤嬤方才說話的聲音太小。


  不過他不像院中的另外三人,他想聽只要直接過去就好了。


  他的身形猶如驚鴻自隱蔽處掠過,比謝易行還快一步來到寧王太妃的院子里,找了個能聽見裡面動靜的角落藏身了下來。


  謝易行被張嬤嬤推著來到了祖母院子里,一進正廳就見寧王太妃拉著寶意的手。


  見他進來,依偎在寧王太妃身邊的少女就立刻望向了他。


  謝易行見到寶意那一雙兔子般的眼睛帶著猶豫,又隱含激動地望著自己。


  寧王太妃鬆開了寶意的手,推了推她說道:「還不快去見見你三哥。」


  白翊嵐在藏身處聽到這句話,抱著劍的手臂頓時一僵。


  他看著寶意站起身來,然後慢慢走到了謝易行面前。


  方才在祖母面前,寶意才徹底地哭過一輪。


  她以為自己已經將委屈悉數宣洩了出來,可現在一見到哥哥,她就感到自己的眼淚又要下來了。


  除了寶意自己,沒人知道她等到今天這一刻,忍受了多少委屈。


  她在自己的親哥身邊這麼久,受著哥哥的愛護,有好幾次都差點脫口而出叫他「三哥」。


  因為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都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寶意來到哥哥面前,她身上仍舊穿著丫鬟的衣裳,可是看著哥哥目光卻可以不一樣了。


  多少次了,她想要這樣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用妹妹的身份面對他。


  謝易行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


  可自他的腿被診斷能好,這些情緒就像是漸漸回到了他身上。


  他坐在輪椅上,望著來到自己面前的少女。


  寶意像是想要對他笑,可是嘴角才一牽,就先發出了一聲哽咽。


  謝易行看著她,想起她來到自己院中的那一天,彷彿也是這樣,像是看到了庇佑。


  「三……」寶意一開口,眼淚就再次涌了出來。


  她抬手飛快地抹去了,望著哥哥,對他露出笑容,「三哥。」


  謝易行抬手,寶意低頭望著他的掌心,然後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坐在輪椅上的青年拉住了她,看著她順從地在自己面前蹲了下來。


  寶意仰頭望著他,謝易行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


  想要將這個妹妹細細地看清楚。


  他從不覺得柔嘉親切,總想著這是因為自小分離。


  可沒有想到卻是這樣。


  寶意感到他的手指觸碰到了自己的臉,聽哥哥叫自己:「寶意?」


  「哥哥……」寶意仰望著他,像是仰望著太陽,叫他,「哥哥……」


  謝易行感到有溫熱的淚從指尖滑過,令他又想起她是如何來到自己身邊。


  然後在那個雨夜,又是如何差點被陳氏扯進柔嘉的院子。


  他們兄妹,一個因為那場戰亂而不能行走,一個則被人換走。


  沒有人能比他更懂妹妹的苦。


  他再開口時,聲音里已經帶上了幾分沙啞:「寶意,你受苦了。」


  寧王太妃看著自己的孫兒跟孫女,從上首站起了身。


  她來到了兩個孩子面前,對孫子說:「是啊,你的妹妹受苦了。還是多虧了行兒你,你妹妹才能活下來。」


  聞言,兄妹二人都一起抬頭望向了祖母。


  只聽她說道:「如今祖母回來了,再也沒有人能夠欺負你妹妹了。」


  寧王太妃已經有了決斷,沒有要隱瞞寶意才是寧王府血脈的意思。


  消息從她的院子里傳了出去,立刻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莊子。


  小廚房裡,李娘子聽到這事,驚得連鍋鏟都要扔了:「什麼?寶意才是郡主?」


  寶意才是真正的郡主?

  天吶,她們小寶意?


  劉嫂子更是震驚得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竟曾經跟郡主同桌吃飯,她甚至還吃過郡主做的飯!

  她聽李娘子在興奮地念叨:「難怪了,難怪了!」


  李娘子一直覺得寶意這麼好的一個孩子,怎麼會攤上陳氏那樣一個娘。


  現在聽到寶意是真的金枝玉葉,儘管意外,可是又覺得這才是應該的。


  只有像王爺和王妃那樣的好人,才能生出寶意這樣的好孩子!


  她再一想到那個雨夜陳氏在外面的表現,為這婦人的惡毒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


  「陳氏這毒婦真是……真該打下十八層地獄,千刀萬剮!」


  可是現在……她們寶意的好日子要來了!


  霍老心情複雜,他才要到手的孫女就這麼飛了!


  他就說那個老太太不對勁了,沒想到不是謀奪著認干孫女,而是謀奪著要認親孫女!

  寧王府真正的金枝玉葉,如何可能跟他學這造假之道?他看好的傳人也沒了!


  白翊嵐的心情不止複雜,簡直跌宕起伏。


  謝易行跟寶意如今都還在寧王太妃的院子里,可他卻第一次離開了謝易行身邊,來到了長滿梅樹的後山上,在這裡獨自坐著。


  最開始寶意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是個被欺負的小丫鬟。


  她會吹南地的曲子,可憐的模樣又令他動了惻隱之心,才找謝易行把她調到了院子里來。


  看著她從容易受驚到漸漸變得安定開朗,白翊嵐都還沒想清楚自己心裡對她到底是怎樣的喜歡,她就成了郡主。


  兩人的身份差距陡然增大,他就算是這時候想明白也沒用了。


  謝易行坐在輪椅上,目光向外望去,也是想到了這件事。


  本來白翊嵐跟寶意,一個是他的影衛,一個是他的丫鬟,兩個人在一起沒問題。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寶意是他的妹妹,是寧王府的金枝玉葉,尤其還受了這麼多的苦。


  在把她認回來以後,他們的父母肯定不會讓她嫁給一個影衛。


  不過寶意眼下這樣高興,祖母也高興,謝易行也就暫時將這事放在了一旁。


  又兩日,寧王世子回了京,洗去一身風塵之後便又立刻來了莊上,來接祖母回去。


  一來就發現車駕已經準備就緒,所有人也都早早上了馬車。


  彷彿就在等著他來。


  謝嘉詡還有些意外,王管事小跑上前來,對他說道:「世子,太妃心疼世子奔波,於是早早就命我等準備好了,讓世子不必等。」


  寧王太妃的聲音從裡面傳來,說道:「嘉詡來了?」


  「祖母。」謝嘉詡對著寧王太妃所在的馬車行禮,「孫兒恭迎祖母回府。」


  「好。」寧王太妃說,「我們這便走吧。」


  「是。」謝嘉詡應了一聲,便翻身上了馬,帶著車隊啟程回府。


  寧王府的車駕那日浩浩蕩蕩地離城,今日又浩浩蕩蕩地回來。


  城裡因著危機已經過去了,又漸漸恢復了生機。


  城中百姓一看寧王府的車駕,自覺閃避到一旁看著他們經過,都聽說這是寧王太妃回來了。


  寧王太妃在五台山清修多年,這次回來,是寧王世子親自去接。


  這也從側面證明了一件事……


  天花要結束了。


  車隊進入了朱雀大街,寧王妃、謝臨淵和謝柔嘉都穿戴隆重地出來迎接。


  寧王正在朝中,無法在門口迎接。


  謝嘉詡勒停了馬,從上面下來,回到了寧王妃身邊,同母親與弟妹一起等祖母下馬車。


  柔嘉望著寧王太妃的馬車,壓下了心中的緊張。


  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不過就是寧王太妃一回來,就要將寶意認回來罷了。


  這樣想著,她垂下了眼睫,等著這位祖母現身。


  馬車停穩,張嬤嬤從馬車上下來,然後在馬車側旁等著。


  眾人就見寧王太妃從掀開的簾中探出了身。


  她穿著朝服,雖鬢髮已白,但氣色卻好。


  寧王妃一見婆婆這般有精神,首先鬆了一口氣。


  寧王太妃由張嬤嬤與王管事扶著下了馬車,一落地首先看向了兒媳。


  然後再看了兩個孫子,最後看向柔嘉。


  寧王妃臉上露出了笑容,剛要迎上來,就見寧王太妃又收回了目光。


  她看著馬車,對著車廂柔聲道:「寶兒,下來吧。」


  寧王妃一愣,想著馬車裡是還有誰?

  柔嘉抬起了眼,右手在袖子的遮掩下一緊。


  她是想過說寶意會認祖歸宗,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順著寧王太妃的話,馬車帘子再次掀開。


  這一次,從裡面伸出了一隻手。


  這隻屬於少女的手上戴著一枚玉鐲。


  那玉鐲后的衣料再一露出來,同柔嘉身上穿著的這件一模一樣。


  任誰一看都知道,這即將從馬車上下來的少女,穿的是郡主的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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