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寶意看著他喝了茶,又用了幾塊茶點。


  這端上來的茶點每一盤都去了上面的一層,寶意只覺得三哥果然還是一樣,喜歡吃這些。


  先前她去小廚房打水的時候,府里的大管事就已經跟李娘子說了,三公子要了個新人來。


  這樣生人勿近的三公子居然會主動要人來,說明這丫鬟要麼是特別機靈能幹,要麼就是她有人脈了。


  可是三公子這邊哪有什麼人能夠說得上話?


  於是李娘子就想著,這個名叫寶意的大概是特別善於揣摩三公子的心思。


  她見了這麼個陌生的小丫鬟進來,身上穿著一等丫鬟的服飾,就猜到這大概是今天要過來的新人了。


  在跟寶意寒暄了一番之後,李娘子心念一轉,問起了寶意三公子喜歡吃什麼。


  她這幾日讓小廚房準備好送過去的膳食,三公子基本都沒怎麼動。


  又聽王妃院子里的人來遞話,王妃見了三公子,說他瘦了,怕是他們院子里服侍得不周全。


  李娘子才死馬當活馬醫。


  她問話的時候,也沒抱太大的希望能從寶意這裡得到什麼答案,小丫頭這才剛來呢。


  可是寶意卻像是知道些事情,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知道,我聽人說,三公子在莊子上是有用茶點的習慣的,茶葉也要碧螺春,不要龍井。」


  李娘子眼睛一亮,原想問寶意是從哪裡聽來的,就見寶意睜著雙無辜的眼睛望著自己,細細地道:「姐姐信我就是,若是三公子用得好了,賞了姐姐,我也高興,就是姐姐可別把這話告訴了旁人去。」


  李娘子已經三十有六,年紀比陳氏還大些,在廚房裡,容顏也不似在王妃郡主院子里待著的陳氏她們保養得好。


  寶意這樣一來就叫她聲「姐姐」,簡直令她心花怒放。


  心下一想也對,寶意初來乍到,院子里又沒別人,是要透露些獨門信息,跟他們小廚房打好關係。


  三公子一日的吃食都是要她的小廚房來打點的,寶意不可能把功勞都攬了去。


  眼下這是一餐茶點,回頭還有更多呢。


  就光憑別人不能進來,只有寶意能進這個院子,就說明她在打探三公子的喜好討他歡心這一道上比旁人厲害。


  這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要是旁人都知道了,人人都來討好三公子,那就沒意義了。


  李娘子當下便允諾,寶意告訴她的這些事,她誰也不會說的。


  寶意這才回了院子洒掃,等到謝易行一推開窗看過來,想起時間差不多了,她才去小廚房把準備好的茶點端了過來。


  這樣機靈順手,算是另一個意外之喜。


  不過謝易行沒忘記白翊嵐讓他把這小丫鬟帶過來,最初用的是什麼理由。


  寶玉見他用手帕擦了擦指尖,然後放在一旁,從懷中拿出了那塊玉佩遞給自己。


  謝易行:「絡子。」


  寶意抬手收下:「是。」


  她知道三哥要的就是跟原來一模一樣的,不需要搞花樣,回頭只要去領了線配了色,她就能給謝易行打出一模一樣的來。


  在拿到了玉佩,謝易行也不再用茶點之後,寶意就端著茶盤從書房裡退了出來。


  一出門,初夏晚晴的熏風在面上拂過,帶來草木的清香。


  從夢回前世以後就一直緊張的寶意,終於在此刻稍稍放鬆了下來。


  在三哥這裡稍微安心了些,畢竟是在府中,又有白翊嵐在身邊。


  她記得清楚,上輩子在莊子上的兩年也是沒有遇上什麼事的,也就是在出嫁那日離開了莊子上的守衛,又脫離了白翊嵐的視線範圍,才出了事。


  現在她能夠靜下心來想事情,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讓冬雪也避開這場天花。


  剛剛在院子里洒掃了片刻,她的腦子裡已經有了初步的計劃。


  可是後面自己要怎麼證明身份,拿回玉墜,就完全沒有頭緒。


  她想著,把剩下的茶點端回了小廚房。


  李娘子看到這盤裡每盤都空了不少,不由得露出了欣喜的臉。


  小廚房裡的其他人也圍了過來,望著寶意手裡的托盤:「三公子用了不少呢!」


  李娘子徹底相信寶意了,在寶意要走的時候伸手攔住了她,然後把那還熱的茶點裝進了個小紙包里,對她說道:「拿回去吃。」


  往後在這院子里要互相關照的時間還長著呢。


  寶意被她把紙包塞到了手裡,觸摸著這紙包的溫熱,對李娘子露出個小小的笑容,說了聲「謝謝姐姐」。


  回到院子里,寶意把拿出來晾曬的被褥抱回了房間里。


  她還在上輩子的記憶里搜索著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自己拿回玉墜。


  一關上門,白翊嵐就沒聲沒息地落下來了。


  寶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嚇了一跳,被褥掉在了地上。


  白翊嵐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她,被他突然出現嚇到的寶意才沒摔著。


  見她站穩了,白翊嵐才鬆開了手,想起她本來就比旁人容易受驚嚇,不由得有些懊惱。


  還好寶意記得這是在三公子的院子里,沒被嚇得叫出聲來。


  她在郡主院子里是裝的,在這裡是真的被他嚇到。


  她聽見白翊嵐的聲音在他的面罩后響起,問自己:「沒事吧?」


  「沒事……」寶意一手撫著胸口,感到心跳平復了,又想起一事,「你的帕子,我洗乾淨了!」


  她說著,把手上拿著的紙包塞到了白翊嵐的手裡,然後從懷中取出了洗乾淨的帕子。


  白翊嵐被她塞了這麼一包茶點,指尖不由得在溫熱的紙包上摩挲了一下。


  看著自己的手帕疊得好好的被遞到了面前。這是從少女的懷裡拿出來的,彷彿還帶著她身上的幽香。


  白翊嵐只覺得這帕子燙手得難接。


  寶意見他不拿,看他一手握著劍,一手拿著自己塞過去的紙包,頓時回過神來。


  把他手裡的紙包拿走了,再把手帕遞到他面前:「給你。」


  可是面前的人還是不接,寶意只能思考他為什麼不接。


  想來想去,都應該是他生氣自己失約。


  「你不要生氣。」白翊嵐聽她說道,「我不是故意不去的,是……」


  白翊嵐打斷了她:「我知道。」


  不想讓她再自責,他伸手拿過了自己的手帕,胡亂地塞進了懷裡。


  還好面罩擋住了他大半張臉,面上發燒破壞影衛形象,小丫頭也看不見。


  他聽寶意說:「謝謝你啊,是你讓三公子把我要過來的。」


  白翊嵐格外惜字如金地道:「嗯。」


  看起來傻傻的,其實腦子不傻嘛。


  他說:「以後在這裡,就沒人會欺負你了。」


  說完就要走。


  可是寶意拉住了他,把手裡的紙包也塞給了他:「這個很好吃的,給你吃。」


  白翊嵐看到這紙包又被塞回了自己手裡,覺得面前這小丫頭瘦瘦小小的,她才應該多吃點。


  不過被這麼懇切的眼神望著,他沒有辦法拒絕,於是就接過了這紙包也一把塞進了懷裡,然後推窗掠了出去。


  寶意看著微微搖動的窗,本想讓他不要把茶點往懷裡塞。


  李娘子給她的這一包是非常鬆脆的點心,這麼一壓就要碎掉了。


  但是白翊嵐來無影去無蹤,寶意根本就叫不住他,只能希望那紙包包得夠嚴實,不會把餅屑灑他一懷了。


  有了寶意打聽來的消息,小廚房這兩天菜色供應都非常合謝易行的胃口,每次端回來剩下的量都比之前要少很多。


  寧王妃身邊的大丫鬟紅芍隔幾日會過來看看情況,這回聽了李娘子說三公子近日用的飯菜多了,回來也稟了王妃。


  寧王妃很高興,賞了小廚房,也覺得院子里有個頂用的丫鬟就是不一樣。


  她一高興,又讓紅芍去賞了寶意個荷包,裡面還裝著兩個銀鏍子。


  寶意去庫房裡領了絲線回來,很快就打好了絡子,只是沒有把玉佩立刻給謝易行,而是在院子里做著還在打絡子的樣子多留了兩日。


  這玉佩跟她曾經擁有的那枚玉墜,據說是當年老王爺一起得來的。


  寶意看著這美玉,試圖想出拿回自己玉墜的方法,未果,拖了兩日之後便將玉佩還給了謝易行。


  書房裡,謝易行看著這換過了絡子的玉佩。


  碧青的絡子配著遍體通白的玉佩,顏色清新。


  這新換的絡子跟原來那個磨損得厲害的放在一起,果真一模一樣。


  他看向站在面前的寶意。


  她不僅差事辦得漂亮,而且這幾日在院子里非但沒有對謝易行造成干擾,還讓他的生活變得遂心如意了許多。


  寶意頂著哥哥的目光,雖然看上去依舊嬌小,但是比起在寧王妃院子里的時候,人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謝易行便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你……」他有心想問她來了以後,這幾日有沒有見著他那個影衛包袱極重的影衛,但是一想又覺得過問這些讓白翊嵐聽見了,他可能會神隱不再出現,於是垂下了眼,「算了。」


  寶意見他又要開始看書了,忙道:「公子,我明天要去廟裡一趟,可能不在府里。」


  謝易行翻頁的動作一頓。


  四月十五佛誕日,婦人們確實喜歡在這個時間到廟裡去上香。


  他看向寶意,這小丫頭才十四歲,怎麼也跟那些婦人一樣,喜歡去廟裡燒香拜佛了?


  寶意已經跟王管事請示了,得了他應下之後,這才來告訴謝易行。


  「好。」謝易行點頭,復又垂下了眼眸。


  寶意這才退了出去。


  她一走,謝易行就朝著空無一人的書房開口,問道:「你明天要不要跟著去?」


  沒有人回話。


  謝易行輕笑一聲,不說話了。


  寶意不是隨意說要出門,她挑這個日子去廟裡事出有因。


  上輩子冬雪得了天花是急性發作,大夫甚至連救都來不及救,她人就沒了。


  寶意到了莊子以後一直沒有忘記她,每到她的忌辰,都會在山上給她燒紙。


  冬雪的爹娘都是府里的老人,在她頂上還有個哥哥。


  前年她的爹沒了以後,她的哥哥就頂了她爹的位置,在王府的一個鋪子里當著小管事。


  冬雪沒在了院子里,王府為了補償他們,就把她的哥哥提到了副管事的位置上,沒兩年大管事退了下來,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鋪子的大管事。


  冬雪的哥哥比冬雪大幾歲,很遲才成親。


  寶意記得,他是因為在冬雪得天花沒的這一年佛誕日,去城外的靈山寺替母親求符,在廟裡遇見了一個姑娘,對她一見傾心。


  可是在回來之後,卻一直找不到她。


  直到一年多以後,有人來上門說親,才終於又遇見了。


  原來,兩人第一次見,是這姑娘上京來遊玩,在外祖家住了幾日便回去了。


  一年多以後她再回來,則是因為父母都去了,才來投奔舅父,舅父又替她相了這門親事。


  兩人雖然中間折騰了一輪,但卻是註定要在一起的。


  如果這一次他們能不錯過呢?


  在半月內就成親,冬雪就可以借著為哥哥張羅婚事的由頭,從府里脫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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