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莊夢軒,我突然想到了這麽多天以來一直都在鬱悶而又想不起來的問題。我們這群人全都跑出來了,皇宮還不都由著韓禎胡來?
“放心吧,有赤羽營和紫衣衛護駕,沒人敢翻了天!”顧元熙瞧出了我的疑惑。
“你不覺得很詭異嗎?我從出了江左一路被追殺,怎麽遇上你之後殺手就全都撤了?”我陰著臉質問。
“可能他們見我長得好看,舍不得殺我!”顧元熙不要臉地自摸。
我別過頭,沒眼看他!
他趕緊湊上來,認真地答道:“大約江州貪吏的案子已經結了!”
“石晉棠回到京城了?”
這呆子怎麽這麽好命?我羨慕嫉妒恨啊!
顧元熙沒眼力地加多一句:“他早就回到去了!”
我再也淡定不能:“案子這麽快就結了,那我辛辛苦苦搜羅的證據怎麽辦?”
“我也隻是估摸著案子該審結了,至於證據,你指的是林子川的供狀和各官員來往的書信嗎?”顧元熙問。
我咬牙憤憤道:“沒錯!”
“你不是已經把證據交給一個被押解回京的官吏讓他呈交給陛下了嗎?”顧元熙驚愕地看著我,“別是把腦袋給撞傻了吧?”
我腦門洞開,敢情楚君諾忽悠著韓禎一群人在玩耍呢,我還以為那麽重要的東西他會帶在自己身上!
這丫把自己當誘餌,卻將我也拖下水了。
見我一臉被雷劈了的膠著相,顧元熙趕緊問:“出什麽事了?”
“那韓禎那邊會怎麽樣?”我尚存一絲希望地追問。
“頂多裁撤幾個吏部的爪牙吧,傷不了什麽筋骨!”
果然,果然,是我太心急了!
我將雞腿往盤裏一戳,悶聲悶氣地回房睡了。
敢情我出宮幾個月就是出來被人追殺的?
上樓的時候,莊夢軒端著一盆血水從楚君諾房間出來,陰森森地看著我。
我不好意思對他視而不見直接進自己房間,於是禮儀性問道:“殿下還好吧?”
“好個屁!”莊夢軒劈頭就罵。
樓下顧元熙聽到動靜趕緊圍過來。
“殿下之前是不是中了毒箭?”莊夢軒問。
我趕緊給他點頭:“不過我都已經幫他把毒吸出來了!”
“吸出來之後為什麽沒有立即敷草藥?”莊大夫氣勢騰騰地逼問。
“我們當時在野外……”
都他沒等我說完又奔下一問:“是不是後來還浸了冷水?”
我隻得又點頭。
“殿下受了箭傷又寒氣入腑內燥外陰衍為濕毒……”巴拉巴拉列了一長串病症就差沒把他家太子說成死人了。
我心裏暗罵,這楚君諾怎麽驕矜得跟個娘們似的,早知道不如我挨了那支毒箭。
莊大夫見我一臉的不受教,又沒頭沒腦地把我臭罵了一頓,指責我對病人各種不上心,說我沒良心,氣得我當場就想抽他兩巴掌。
要不是我給他敷草藥,要不是我叫大夫給他瞧病,要不是我拚著拖緩行軍雇了馬車,你家太子殿下早伸腿瞪眼了!
我不上心?我就差沒給他當老媽子了!
我冷冷回他一句:“我又不懂岐黃之術,沒莊大夫你這麽貼心,自然伺候不好太子殿下!”
莊夢軒微冷,隨即臉色更沉,還想繼續與我說叨,樓下的顧元熙卻突發羊癲地攪進來:“早讓你別理那病秧子的死活,你偏不聽,這下子有得受了吧!你說你沒事幹嘛老喜歡摻和別人的事,直接讓他死了不就結了?”
莊夢軒嘴角狠狠抽了抽,撇袖離去:“都是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人!”
“你跟他才一家子!”我衝著他的背影罵道,“你們一家子才狼心狗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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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住莊夢軒的連番炮轟,我當機立斷把他跟楚君諾給甩了,馬車一路順風地在官道上碾了兩天,終於抵達宮牆外邊,總算沒有誤了蓮雪的生辰。
今兒是冰夕,當年南楚還隻是個小國,尚未遷都嵊京,各州皆如今日縉州那般苦寒,幾乎每年十一月都發生嚴重的雪災,每逢入冬便有很多百姓流走異邦。
楚太祖眼看著國小民若經不起幾年這樣的集體大出走,為了安撫民心,弄了這麽一個冰夕節,就定在了十一月初一,這天表演冰嬉,男子塑冰雕先給自己心愛的女子,沿襲至今日,越發變得隆重起來。
不過嵊京一般不怎麽下雪,於是這冰嬉和冰雕的節目就改成歌舞盛宴了。趕巧又撞上一國之母的生辰,實在是大大的喜慶,鳳魅央決定在宮中宴請百官。
我回到宮裏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官員們都絡繹不絕地前來宮中赴宴,我低著頭急急衝流璧宮而去。
繞過政廳就是後宮,走了沒一會兒,前邊有人擋住了我的路,我正要挪一邊去,那人跟著挪到了我跟前,於是我又挪另一邊去,那人又跟著挪到了我跟前。
“怎麽,家裏死了人,傷心瘋了,連禮數都不懂了嗎?”
嗬嗬,第一個正麵撞見的居然是咱們的榮華夫人!
我急忙給她下禮:“奴婢該死,奴婢心神恍惚衝撞了夫人,請夫人恕罪!”
“既然家裏死人了,那今晚的宴席就別湊熱鬧了,免得讓人沾了晦氣!”
你家裏才死了人呢!
我心裏暗罵,雖然知道這極有可能是蓮雪胡編我出宮的由頭。
“是,夫人!”我溫順地應承著。
“還不趕緊讓開,耽誤娘娘赴宴,你擔待得起嗎?”韓若翩身邊的侍女盡職盡責地扮演著她忠烈護主的角兒。
我順勢退下,繼續往流璧宮走去,還沒出禦花園,就被椒房殿那邊的宮女給拐走了。
我受寵若驚地被立於門口恭迎的皇後妹妹拉進了她的內殿。彼時,她已著盛裝準備赴宴:“姐姐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今年等不到姐姐幫我慶生了!”
我握住她柔軟的手,掃視了一遍堆了滿滿一屋的壽禮,稍微有些汗顏。
本打算回流璧宮衝了個澡,換一身清爽的便服,然後先去石府見完季瑤,順勢從她那裏打劫兩件寶貝,也好見到雪兒的時候可以理直氣壯些,現下兩手空空,搞得跟不上心似的。
“姐姐怎麽不說話,可是累著了?”
我伸手進懷裏摸啊摸,想著興許能摸出什麽可以送的物件來,結果搜出了一堆銀票。
“姐姐你這是?”蓮雪美瞳放大,一臉愕然地看著我。
我將銀票一股腦塞她手裏,甚大氣地回道:“呐,這是壽禮,拿好了!”
“姐姐,你……你貪汙了?”蓮雪那雙水汪汪的美瞳瞪得更大了。
咱能不能換個委婉些的詞,什麽叫貪汙!
我嘴巴一癟,佯裝不悅道:“也是,有這麽多人為你慶生,你自然瞧不上你姐那點贓銀?”
蓮雪笑道:“姐姐吃醋了!”
我想了想,覺得直接塞錢恐有不妥,畢竟這是從皇帝妹夫的子民手裏打劫過來的,於是拿起她的手想要回收我的“贓銀”。
蓮雪趕忙擺手表示不嫌棄:“那,我就當姐姐提前給我壓歲錢過年了!姐姐快去洗洗換裝吧,熱水和衣服都給你備好了。”
我往那銀票多盯了幾眼,總覺得有些不太放心。
蓮雪見我無動於衷,催道:“姐姐快去梳洗啊,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婢女太監皆可前來圍觀,各宮掌事也有一席之地,姐姐不用擔心身份會被發現,宴上還可以海吃一頓,沒準姐姐還能給自己相個如意郎君。”
說到這,她突然嘴角上揚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我一派淡然地瞧著她:“宴會快開始了,你先過去吧,別讓陛下等急了!”
“魅央和蘭夫人已經過去了,我就在這裏等姐姐一起去吧!”
原來鳳魅央去接了蘭夫人,難怪韓若翩剛剛莫名其妙朝我撒火。
“我是流璧宮的掌事,又不是你們椒房殿的,一起出席別人會怎麽看?再說了,我一路風塵仆仆的,得好好洗漱一番才能赴宴,你放心,美食當前,你還怕我憋著不去?”
“那好吧!”蓮雪想了想,又叮囑道:“那姐姐就在我宮裏洗漱,回頭我讓人來接你!”
我推她出門,嗔道:“知道了,別再一顧三回眸了,陛下若是知道該吃醋了!”
匆匆洗漱過後換完裝,果然有攆轎在外邊候著了,我上前一看,過來接我的人是一個陌生的麵孔。
“女王殿下,可以出發了嗎?”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顧元熙。
“你要嫌煩的話可以不來,既然來了就別擺出一張沒睡醒的臉,一點誠意也沒有!”
他摸了摸臉,道:“這假麵自然不及我本來的俊,要不,我脫下不戴了?”
我嗤笑一聲,往攆轎上一坐:“得了,我自己過去便好,你堂堂主司大人護送我出場,未免太高調了。”
顧元熙討了個沒趣,卻依舊攔住我的攆轎不讓走:“這張臉果真像沒睡醒的樣子?”
我笑道:“方才在椒房殿我還在想,你戴著那張冷冰冰的麵具該如何吃食,原來你舍得摘下來了!”
“我覺得憑我這獨一無二的輪廓即使戴著人皮麵具你也是認得出來的,於是特地讓人打製了玉質麵具索性把整張臉都蓋住,沒想到你還是給認出來了!”顧元熙頹喪的語氣中透著隱隱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