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雪中賞梅
安凝雪沒有回頭，隻靜靜往前走著，心緒已是起伏不定。她平日隻道鳶兒忠心耿耿，嫻靜少言，性子沉穩，想不到這宮婢心思竟這般通透，隻憑近日自己一些反常之舉，便已揣測出將有大事發生，著實不簡單……當下她便笑著回頭，安撫鳶兒道，“傻孩子，說什麽呢，我能有什麽事……安凝雪今生所願，不過是將幼子撫養成人，守著清寧宮的人不受委屈，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娘娘……”鳶兒低頭道，“是鳶兒唐突了。”
她確實是唐突了，但又不唐突。近日安凝雪的反常之舉她全看在眼裏，又怎能不心急如焚。跟了安凝雪這麽多年，安凝雪對她的一點一滴她俱是記在心裏，早就認了她做主子，也因此，她不願看著安凝雪一人獨自去承擔，也不願見她做些傻事。雖然不知道安凝雪在算計著什麽，但她也能感覺出此事定不簡單。清寧宮雖是被安凝雪管得如鐵桶一般，但也不能保證別的宮裏安插眼線，她不敢，也不想在宮裏對安凝雪說這些，便隻能趁此機會來點醒安凝雪。
“哪裏唐突，鳶兒隻不過表明心跡而已，我又怎會怪罪，”安凝雪回頭敲她個爆栗，“快走吧，一會兒陛下該等急了。”
“是。”鳶兒強笑道。
安凝雪沒有回頭去看鳶兒神情，隻邁著步子往前走，不經意地，輕快地丟下一句讓鳶兒心下大定。
“慌什麽，就是天塌了，也還有你主子在呢。”
“是。”
安凝雪主仆二人教程並不算慢，不多時便已離角亭不足三十丈遠。角亭三麵已被人環上了晶瑩剔透的琉璃罩，既當風，又不妨礙亭中人賞梅。安凝雪一邊心中暗暗稱讚方德的巧妙心思，一邊往角亭走去。到了亭子外，晏火笑容滿麵起身來迎，“愛妃來了。”
“臣妾來晚了，還請陛下恕罪，”安凝雪笑盈盈一拜，下一刻便被晏火托了起來，“雪兒還和我客氣什麽，禦書房本就離梅林不遠，是朕來早了。”話說至此，安凝雪也不多推脫，隨著晏火進了角亭後，忍不住輕呼一聲，笑彎了眉眼。
雖角亭與平日無二，但桌上已多了三四壺的青梅酒，桌旁還放著一尊酒紅色的火爐，此時正是熊熊地燃著火。
“綠蟻醅新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晏火頗有性質地隨手吟出這首小詩，對安凝雪微笑，“雪兒，今日朕倒是備了幾壇青梅酒，但切莫貪杯，不然喝成了醉貓兒，朕可沒法對霖兒交代。”
“陛下說什麽呢，”安凝雪嗔怪道，“雪兒何時酒量這般差了？再說了，雪兒自有分寸……陛下，所謂好事成雙，雪兒在此還有個不情之請，還請陛下圓了雪兒的心願。”
“哦？雪兒說來聽聽，”晏火勾唇一笑。
“陛下政務若是不繁忙，能否與雪兒賞了梅後，再隨雪兒一道，陪霖兒玩雪？”安凝雪滿麵希冀之色，等著晏火回答。
誰知晏火不答，反而望了安凝雪一眼，別有深意道，“雪兒這次是有些貪心啊……”
“誰讓陛下日理萬機，都沒什麽時間來看一眼我們母子倆，”安凝雪斜睨他一眼，滿是委屈道，“這次霖兒得知雪兒要來與陛下一齊賞梅，便一直央求雪兒將父皇帶回清寧宮陪他玩……陛下就這般無情嗎？”
“罷罷罷，再多說一句便是朕錯了，”晏火大笑，當即便爽快應下，“一會兒朕便同你一道回去陪霖兒玩兒，如何？朕也想多享享這天倫之樂。”
“那雪兒在此便替霖兒謝過陛下了，”安凝雪笑道。
晏火瞧著安凝雪一雙含情凝睇的眸子，又想起她醉酒時那比施了粉黛還美三分的小臉兒，一時心癢難耐，當下便湊近安凝雪，附在她耳邊沉聲問道，“便隻是霖兒想朕……雪兒，你便不想嗎？”
“陛下，您說什麽呢？”安凝雪紅著臉將他輕輕推開，“如若我不想陛下，又何須讓陛下約了我賞梅？女兒家臉皮薄，非要雪兒說請，雪兒也是不願的。”
晏火見了安凝雪的小女兒情態，不由大為滿意，又見爐上的酒溫得差不多了。當下便親自將酒壺從爐子上拿了下來，又攬過酒杯為安凝雪斟上，“偷得浮生半日閑，雪兒今日便要陪朕暢飲一番了。”
“可陛下剛剛還說怕我喝成醉貓兒的，”安凝雪不依不饒道。
“那便點到為止，霖兒不是還在等著我們嗎？”晏火笑道，“雪兒來嚐嚐這青梅酒，如何？”
“那雪兒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安凝雪笑著接過酒杯，陪著晏火一道飲了起來。三杯酒過後，兩人都覺得身上暖了起來，俱是精神一振。安凝雪放下酒杯，細細打量角亭，三麵環繞的琉璃罩映著一點火光，似是染上一抹胭紅，不禁笑著開口，“這琉璃罩可真是好看，雪兒還從未見過如此之大的琉璃罩……今日托陛下的福，雪兒才是長見識了。”
“朕這粗人，哪裏又能想到這些，”晏火笑著擺擺手，“雪兒要謝就謝老方吧，這都是老方遣人著手辦的，朕幾乎沒插手。”
“方公公真是有心了，”安凝雪讚道，“若說侍候陛下的人中，最貼心的，還得屬方公公。”
“這是自然，”晏火眉眼間多了些懷念的意味，“老方已然伺候我這麽些年，最是忠心耿耿……”說到這兒，他突然揚聲喊道，“來人，給方德送壺青梅酒。”
“方公公今日沒陪陛下一道來嗎？”安凝雪好奇地問道。
“老方到底上了年紀，腿腳也日漸不便，尤其到冬日，更是受不得寒，”晏火輕輕搖頭，“原本老方執意是要跟來的，朕不忍他這般年紀還在外麵受凍，就索性派他到內務府去清點賬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