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天倫之樂
安凝雪用手帕拭淚後，又小心收拾一番，才走出梅林，見到宮女時已是神色如常。
幸虧夜已深，就算是有宮燈，燈火昏暗，他人也不會覺察到有什麽蹊蹺。
“娘娘，我們走吧，”隨行的鳶兒行禮道，“小皇子在清寧宮待著，已是大半日沒見娘娘，定然十分想念娘娘，再說了今夜風大，娘娘身體之前吃過大虧，再受了寒對身體是極大的不利。”
安凝雪點頭道，“好。”於是她扶著鳶兒的手上了軟轎，便不再多言，隻靜坐在軟轎中，聽著鳶兒命令轎夫起轎行進的談話聲出神，不多時便已到了清寧宮。鳶兒扶著她走進內殿，又服侍她摘了披風，除了外裳，剛走進內間，一個軟軟的團子便衝了出來，讓安凝雪抱了個滿懷，“娘！”
“怎麽，半日不見就這麽想娘啊，”安凝雪笑意盈滿眉目，牽著小娃娃的手往裏走。
“當然了，便是娘隻去和黎妃喝杯茶霖兒也想娘想得緊！”小孩子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種甜言蜜語，讓安凝雪笑得開懷。
“霖兒，這般會說話，到時會不會早早地給娘找個媳婦啊？”她將小娃娃抱在懷裏，和他一起玩起了散落在桌上的疆域拚圖。
“娘這麽美，等我長大了，娶娘不就好了，”小娃娃的話逗笑了一屋子人，“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嚴肅地說完，左顧右盼一陣子後找到了想求證的人，目光一亮，“鳶兒姐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鳶兒？”安凝雪無奈地看向後者，卻發現平日裏沉穩的大宮女此時已是憋紅了一張臉，小聲說道，“娘娘……奴婢不是……不是這樣教皇子的！”
其他的宮女本來還隻是如鳶兒一樣忍笑，聽到鳶兒這般辯解頓時都破了功，“哈哈哈哈鳶兒，你這可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
“你這小蹄子是怎麽教的皇子，罪過罪過！”
“娘娘，快把她一年的月俸扣了讓她長長記性吧！”
“呸！”鳶兒猛地抬起頭，兩道眉毛竟似要豎起來，“你們這群幸災樂禍的東西，在娘娘麵前也沒個分寸！”
“呦呦呦，小蹄子學精了，會躲在娘娘身後了！”宮女笑著衝鳶兒刮臉皮。
“你們！”鳶兒一時說不過，連忙朝安凝雪求救，“娘娘……”
安凝雪本是抱著皇兒笑著看宮婢嬉鬧，沒曾想自己也被拉了進去。她掃視眾人，卻也不立即發言，隻捏著小娃娃臉蛋兒溫柔地解釋，“霖兒，記住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是得了好處不讓給外人，就像娘給了你你愛吃的糕點，你卻不一個人吃完，而是分給你的皇兄和皇弟，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不是你今天這樣用的，懂了嗎？”
“嗯，我懂了，”小娃娃點點頭，“鳶兒姐姐之前也是這樣給我說的，她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是得了好處不讓給外人，我就想，娘對我這麽好，怎麽也不能讓給別人。”說到這裏，他忽然皺起了一張包子臉，慌忙摟住安凝雪的脖頸，大聲道，“娘是我的，我才不讓給皇兄和皇弟。”
安凝雪怔忪著看著懷裏這小團子的一連串反應，感受著依偎在她懷裏的小身體，內心幾欲化成一灘水。
這是她的孩子啊，是她懷胎十月，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後才得到的孩子。
想她前世，結璃二十載，卻從未孕育子嗣。每當她獨自一人躺在那冰冷的房中，望著床頭那石榴子的雕版畫，都覺得十分諷刺。但如今，她卻有機會來養育屬於自己的孩子，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她閉著眼，輕撫懷中小娃娃的黑發，眼角微微濕潤。
他是在全心全意地信賴著自己啊。
想到這裏，她禁不住泛起微笑，輕輕順著他的後背，安撫道，“霖兒放心，娘隻對你好，你的皇兄和皇弟也都有自己的母妃，他們是不會和你來搶娘的。”
“真的？”小娃娃將信將疑。
“自然是真的，”安凝雪肯定地點頭，笑吟吟道，“娘什麽時候騙過你？”說著話，她不經意看向那座晏火賞賜給她的，從西域來的機械鍾，“這麽晚了，霖兒也該睡覺了。”
小娃娃點點頭，“嗯，娘，那我去睡覺了。”
安凝雪笑著將他遞給乳娘，“霖兒乖，一定聽乳娘的話，明日，娘給你做梅花餅和乳酪吃。”
“真的？”小娃娃眼睛亮亮的，垂涎之意盡顯。
“娘娘，您還是讓奴婢把小皇子帶走吧，”乳娘笑著告饒道，“再不走，小皇子的饞蟲都被勾出來，就真的睡不著了。”
“嗯，下去吧，”安凝雪點頭，目送乳娘到了偏殿。
“娘娘，您還沒處置鳶兒這小蹄子呢！”軒兒偷偷捂嘴笑。
“鳶兒倒也沒說錯，算是育人有方，”安凝雪點頭道，“明日給管事嬤嬤說了，從庫房裏那兩件首飾如何？”
鳶兒正垂頭喪氣等待安凝雪扣她俸祿，聞言不禁喜出望外，連忙行禮道，“多謝娘娘！”
“小蹄子倒是因禍得福，得了娘娘的賞賜正好當嫁妝！”不過兩件首飾，其他宮婢倒也不眼紅，隻對著鳶兒調笑。安凝雪看著有趣，也不禁和她們一齊打趣鳶兒，隻把鳶兒羞得滿臉通紅，鬧了好一會方才散了。
又過不久，鳶兒見時辰不早了，便叫了軒兒和其他兩宮婢將安凝雪的床鋪了，又放上熱水袋，提前為她暖著。安凝雪此時倒也沒什麽困意，索性捧了本傳奇在貴妃榻上斜臥著信手翻閱。想起她在宮宴上聽到的威霆之言，又想起在梅林時自己哭泣之景，頓時心中一緊。但她驀然想起了方才霖兒的話，又想起與鳶兒她們的逗樂，又漸漸放鬆下來。
她現在並非一人在本宮軍奮戰。她心中一暖，望向窗外，不由得一怔。
下雪了？
她看著飄飄揚揚的雪花，一時出了神。
瑞雪兆豐年，今年又是個好收成。
明日該讓鳶兒她們掃雪了，不然滿院子都是雪，容易滑倒。
明日可以帶霖兒玩玩雪，不過得把他包嚴實，不能讓他受寒。
明日得囑咐廚房做一大鍋薑湯，人人都喝點禦寒。
她就這樣呆呆地望著窗外，想到的事情也一件又一件從腦海中劃過。驀然回頭，隻見房中地龍燒得正熱，暖氣撲麵而來，燭光橘黃，襯得房中愈發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