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絕望
宴火的手指輕輕沾在安凝雪的唇上,一抹清涼的藥水順著他的手指塗抹開來,點點沁入了安凝雪的傷口中。
安凝雪疼得直打哆嗦,宴火亦不好受,心中懊悔極了,他的動作愈發輕了。
從藥瓶又倒出一些透明的藥水在手指上,宴火的手指在她唇上一點一點的,力度極輕,帶有厚繭的手指摩擦到傷口,亦是一種疼痛。
宴火抹了一半就受不了了,將手上的藥水擦幹,揪著眉頭說:“好了,我們不抹了,不疼了,不疼了……”
安凝雪本來疼得臉上血色盡失,聽得這句話不由想笑,宴火還真當她是小孩子了!
下一刻,她被宴火抱在懷中,宴火痛苦的嗓音在她耳邊潰散開來,“朕亦心疼!”
安凝雪震驚了一下,心中既甜蜜又苦澀,甜蜜的是宴火心疼的是她,苦澀的也是宴火心疼的是她,而不是對他充滿了愛意的沈紫桐。
“朕知道你一向將金瘡藥放在那個地方,從來沒變過……”宴火在她耳邊歎息著說,聲音滄桑。
安凝雪一下震驚得無法言語,她是沒有變換過金創藥的位置,無論是作為沈紫桐時,還是作為安凝雪時!
但是……這習慣隻有沈紫桐才向宴火叮囑過!
安凝雪目光有些恍惚,回憶起了她給宴火塗抹傷藥的時候,她隨手將藥瓶放在了紫檀木架上的盒子中,卻一下子愣住了。
這裏麵裝的不是什麽藥瓶,而是玉簪,步搖之列的東西。
她才意識到這裏是問心殿,而不是她的宮中。而她向來習慣了按照宴火喜換的擺設來討他歡心,所以她宮中和問心殿的擺設是一樣的。
宴火正睜開眼睛,立即衝著她吼道:“你放開,那是和笙的遺物!你不許拿!”
沈紫桐冷笑,將珠寶玉釵摔了一地,不顧宴火氣急敗壞的辱罵,直接離開了宮殿。
而後,宴火得知是她一直在他受傷時照顧他,勉強來了她宮中一回,賞賜了一些寶物。
沈紫桐正在抹藥,掌心被掐出了血,她才能那樣強勢地摔了和笙的遺物,而不讓自己半分軟弱露出來。
那一回,宴火細細幫她抹藥,並且歎息著說:“朕記得以前受傷去你府中,你的金瘡藥是放在那裏,你有事外出,特意囑咐了我要塗藥。你房間的擺設和我房中一樣,這麽多年也沒變過……”
原來,宴火都明白,他什麽都明白,不明白的隻是自己,執迷不悟,一頭撞死在南牆上麵。
安凝雪將宴火推開,神情變換不定。
宴火隻歎息了一聲,沒有說什麽,隻拉著她的手往庭院走去。
庭院上的石桌上已經擺好了豐盛的飯菜,正冒著騰騰的熱氣,微風拂麵,安凝雪聞到一股飯菜的香氣,卻被更加濃鬱的花香掩蓋了。
婢女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圍繞在圓桌旁邊,看見他們過來,又是一陣行禮,將鳥雀的鳴叫聲也掩埋了。
安凝雪恍惚地坐下,卻被人拉了一下袖子,她才回過神來,用詫異的目光望著慧妃。
慧妃著急地瞥了宴火一眼,安凝雪這才發現自己壞了規矩,在宴火前麵坐下來了,而且她還坐在了平常的主座。
她急忙站起來,宴火卻不在意地在她右手邊坐下了,對著她笑道:“沒事,雪兒就這般坐吧!”
“這……這不符合規矩啊,皇上,還是請你上坐吧!”慧妃立即惶恐了起來,慌慌張張地說,一麵朝著安凝雪使眼色。
安凝雪站在原地,坐也不是走也不是,頓時為難地看著宴火,卻也沒說話。
宴火看著她這模樣,大笑了幾聲,還是站起身來,和安凝雪換了位置。
安凝雪鬆了一口氣,立即走了過去,卻被宴火拉入了懷中。
“別鬧!”她帶著淡淡的惱怒說,望著慧妃,覺得自己頭疼起來,怕是明日她恃寵而驕,不懂尊卑的行為就會傳入整個後宮中,給她帶來不少麻煩吧!
宴火也沒有繼續胡鬧下午,反放開了她,大笑了幾聲。
三人這才落座,慧妃看她的目光愈發熱切了起來,她神情帶著一種奇貨可居的欣喜,特別像那些追名逐利的商人。
食不言,寢不語,三人沉默地享受著美食。飯菜過後,一碗酸梅汁端了上來,幾人倒是痛痛快快地說話了。
“這酸梅湯好酸,雪兒,將你的給我嚐嚐,你怎麽沒被酸著?”宴火身子往安凝雪那邊傾去,眼波輕輕一蕩,倒是有些恨這石凳距離設計得這麽遠了。
安凝雪將桌上方糖推了推,麵無表情地說:“那是因為你糖塊加少了,自己加!”
慧妃在一旁看得樂嗬嗬的,心中倒沒有什麽妒忌,她本來就不會將感情寄托到無情的帝王身上,她要的隻是高高在上的權利。
“安妹妹快喂皇上一口酸梅湯,我看妹妹的酸梅湯肯定甜哩!”慧妃嬌笑著說,掩麵而笑。
安凝雪瞪了慧妃一眼,低下頭繼續飲著酸梅湯,這酸梅湯確實是酸!
她默默給自己碗裏加糖塊,看著宴火拿酸的皺成一團的五官,往他碗裏也加了糖塊。
“臣妾記得皇後娘娘也喜歡喝這酸梅湯吧?和妹妹一樣,喜歡加很多糖塊了……”慧妃感慨般地說,神情黯然,帶著一股懷念。
安凝雪心中咯噔了一下,怪不得慧妃叫婢女裝備酸梅湯,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了!
大皇子就是喝了她準備的酸梅湯中毒,皇上震怒,她被賜死,安凝雪頓時覺得她嘴裏的酸梅湯一點味道也沒有了。
宴火也陡然變了臉色,正準備將心中的怒火發泄出來,善於察言觀色的慧妃立即跪了下來,淒惶地喊著:“臣妾知罪,臣妾不該胡說的,皇上下令這件事不準人說,臣妾一時忘記了,還請皇上責罰!”
不準人說這件事?安凝雪冰冷的目光攢射到宴火的眼裏,她心中既氣憤又無奈,逐漸也化為死灰般的絕望。
宴火一揮袖子,也不好發作,隻冷哼了一聲,臉色難看地說:“以後不許提了!”
“為什麽不準提?你明明知道她的死是被冤枉的!”
安凝雪突然來了脾氣,怨恨地瞪著他,目光變得可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