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讓他滾
“皇上，臣是冤枉的啊！臣再怎麽樣哪裏敢在龍舫上麵動手腳啊！臣的表弟是在水泊司做司長，但他也顧不上方方麵麵，一個工匠的疏忽難道皇上認為是我齊家故意害皇上的嗎？皇上，你把我齊家的忠心擱置在何處啊！”
齊將軍陡然哭天搶地地大喊著，一雙虎目突然淌下兩行淚水，將眾人都嚇了一跳。
安凝雪在坐的腿酸，她聽到這裏，不由站了起來，隻冷笑了一聲，反而轉身要往外走去。
“貴人怎麽不看了？”方徳小聲地問，眼中還瞟著窗口，神情緊張。
安凝雪隻回頭，看了一眼朦朧的屏風，聽見外麵的爭吵聲，隻覺得心中疲倦。
“宴火不會懲罰威霆將軍，現在還不到時候，有什麽好看的？”她轉身，毫不留戀地踏入了黑暗的過道中。
方徳歎息了一聲，急忙往前跑去領路，等離了暗室，方徳才惋惜般地說：“貴人和皇後娘娘一樣聰明，可惜了……”
安凝雪抬眸，一雙被黑暗隱藏的眼睛盯著方徳佝僂的背影，不明白他這可惜是在何處？是可惜皇後娘娘被賜死了，她會落得個和先前一樣的下場，還是可惜她這般聰明，終究是不討喜的？
回到安寧苑，外麵的狂風暴雨都被阻擋了，她半倚在美人榻上，享受著這死一般的寧靜，而她的內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重生，爭寵，她得到了宴火的寵愛，這一切都是前世她所求不來的，為何她心中卻是越來越煩躁，越來越仇恨了呢？
她閉上眼，對著窗外的綠影愣愣地流下眼淚，一下下衝擊著鬱結在她心中的堵塞，那些恨，那些愛，早已結成了厚厚的繭子，壓製著她的呼吸，在她心中瘋狂地漫茲長著。
“雪兒，你怎麽哭了？都是朕無能，是朕不好！你別哭了！”
陡然，一雙手笨拙地抹掉了她的眼淚，將她摟在懷裏。宴火慌慌張張地道歉著，眼神一片慌亂，先前想好的說辭早忘了。
這一刻，他的內心已經動搖了。
安凝雪立即止住了淚水，恢複了冷冰冰的模樣。但她眼睛發紅，睫毛一顫一顫的，還掛著淚水，這副模樣反而讓宴火心生憐惜。
“對不起，雪兒，我罰了慧妃，隻降了齊貴妃的品級。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朕都會替你討回來的……”
宴火小心翼翼地窺探著她的神情，在說到對齊貴妃的懲罰時，他低下了腦袋，神情愧疚極了。
安凝雪倒是吃了一驚，她倒是極清楚宴火的性格，他腹黑隱忍，善謀略，當初為了得到她沈家的助力可是忍了她幾十年，硬生生地將她耗在了宮中，最後才將她賜死。
這還真是難為了他！
安凝雪冷笑，笑容淡去，她瞌了眼，聲音裏滿是疲倦，“就這樣吧。”
卻是一句話都不想和宴火多說了。
“朕……我……現在還不是時候，若是這個時候處置了齊貴妃，威霆將軍絕對會心生不滿，帶人和朕在朝廷作對，外戚專大，朕不會除掉一個沈家，就讓一個齊家這樣囂張！”
宴火看著安凝雪失望的神色，心中慌張了起來，不由握緊了安凝雪的手腕，他覺得自己懷中這個人似乎馬上要消失一樣，一種即將失去的恐慌感讓他激動了起來。
安凝雪卻陡然睜開了眼睛，用淩厲的目光剜著宴火，原來她沈家為皇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麽多年，在宴火心中就是一個外戚專大的形象？
她慘笑了一下，心中恨意滋生。
“小主，你說皇上不會真的把我們留在這裏，囚禁一輩子吧？”梅兒站在安凝雪的身邊，看著安凝雪滿不在乎的模樣，忍不住刺激了她一下。
安凝雪握住書籍的手一頓，她目光散漫了一下，隨即收緊，她冷笑著說：“留在這裏就留在這裏，有什麽區別？”
梅兒看著她偏激的神態，覺得小姐對半是有些後悔了，她換了一個更為親密的稱呼，小心地勸誡道：“小姐，我們在宮中，這裏的榮華富貴都得靠皇上，要是皇上忘了我們，我們可在這深似海的宮中就活不下去了……您也不該訓斥皇上，讓他……”
說到這裏，梅兒頓了頓，眼中的恐懼深了深，後麵幾個字卻是不敢說下去了。
“讓他滾遠點！我已經夠心煩的了，哪裏想侍候他？你再多嘴，你也滾遠點！”安凝雪陡然化為一隻憤怒的凶獸，衝著梅兒揮舞著爪子，眼中卻因為太激動而含了淚水。
她鼻頭一酸，心中的悲慟絕望仿佛決了堤般轟塌下來，她狼狽地轉頭，狠狠地壓製住自己的情緒，抬頭仰望藍天。
梅兒立即噤若寒蟬，不敢說話了。
這個時候，突然一道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了過來，“安貴人，你不是，不是……”
安凝雪胡亂地擦了一把眼淚，神情已然鎮定了起來，她冷靜地望了過去，見畢藝正站在門口，一身青衣染成了黑色，身上風塵仆仆的，模樣狼狽極了。
安凝雪吃了一驚，忙起身，凝眉問道：“不知王爺怎麽從臣妾屋中出來？”
這近乎嗬斥的問責將畢藝嚇了一大跳，他急急擺了擺手，解釋道：“嫂子別誤會，我隻是……隻是聽說安貴人病重，有人傳言貴人已經……”
說到這裏，他鼻頭發酸，低下頭去，呐呐地說，“看見凝雪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後麵的話，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眼神一片黯然。
安凝雪聽他一連換了幾個稱呼，不由皺了眉頭，她往他的鞋子看去，見他腳邊沾了黑泥，不由歎息了一聲。
她走過地道，宴火來探望她也是走地道。現在是晴天，地麵上不可能沾有濕潤的泥土，而地道裏陰暗潮濕，難免會沾了泥土。
“王爺，你這般前來不符合規矩，要是被人看見了，會害了我家小主的！還請王爺回去吧！”梅兒起初驚呆了，聽見了畢藝的解釋，心中愈發不安起來。
畢藝有些傷感地望向安凝雪，眸中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覺。
安凝雪被他這樣的神情看得尷尬了起來，但她還是溫柔而堅定地：“梅兒說的是，王爺，你不該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