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謝遲(五)
番外謝遲(五)
年少足風流(五)
沒有了前世那些變故, 謝遲如今的名聲可謂是好極,科舉狀元郎入仕, 這些年來將分內之事辦得很好, 待人處事更是周到得很,進退得宜。
他儼然成了滿京城世家子弟的標杆,被不少人拿來教育自家兒子。「你看看人家謝遲」, 算得上是紈絝們深惡痛絕的一句。
傅珏自小就勤懇好學, 爹娘倒是從未說過這樣的話。
只不過這日,傅侍郎見過謝遲之後, 晚間一家人用飯時, 也忍不住誇了謝遲幾句。
先前與姜從寧閑聊時, 傅瑤聽她提起, 說是自家小弟因著母親誇讚謝遲, 還曾翻臉鬧過。如今見著這情形, 心不由得提起些,偏過頭去看向自家二哥。
傅珏卻並未因此介懷,反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我今日下學回家時恰巧遇著了謝公子, 他幫我解決了這幾日來糾結的困惑, 還說今後若是有什麼不懂的, 大可以去問他。」
他神情中滿是欽慕, 感慨道:「謝公子講得深入淺出, 比夫子還要好些。」
顏氏見他態度誠懇,甚是欣慰道:「畢竟這可是咱們大周百年來最年輕的狀元郎, 自是超凡脫俗。」
傅瑤聽著家人們輪番誇讚謝遲, 唇角不自覺地翹起, 忙不迭地點頭。
像謝遲這樣年少有為的少年郎,是最討長輩們喜歡的。顏氏感慨了一番, 又向傅瑤道:「我怎麼聽說,你今日是乘謝公子的車回來的?」
傅瑤點點頭:「我被大雨困在了外邊,謝哥哥湊巧路過,便順道將我給捎回來了。」
「你竟認得他?」顏氏疑惑道。
「先前湊巧見過幾面,」傅瑤如實說了,又趁機誇了句,「謝哥哥人很好,見著有難處的,總會幫一幫的。」
傅侍郎頷首道:「他的確很會做人。這般年紀能有這個心性,實在難得。」
年少有為的人不算少,但正因此,總難免恃才傲物,身上帶著些輕狂氣。可謝遲卻不同,他身上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甚至可以說是「圓滑」。
但這個圓滑與那些官場沉淪多年的老油子又不同,恰到好處,並不會招人厭煩。
他能與清貴們談風雅,也能與「俗人們」打交道。
傅侍郎在朝為官數年,深諳其中的門道,眼見著謝遲兩三年間入了中樞,便知道此人前途無可限量。雖不知為何,謝遲對自家的態度要格外友善些,但他並不介意順勢結個善緣。
傅珏倒並未考慮這麼多,只是記下了謝遲那句話,後來再有疑惑不解之處,當真尋了個機會請教他去了。
而謝遲的態度也證明了,那並不是一句敷衍的託詞,不僅為他答疑解惑,甚至還將自己早些年寫過的文章都整理出來,送給他參考。
幾次下來,傅珏儼然已經成了謝公子的忠實擁躉,提起來便讚不絕口。傅瑤偶爾會往二哥書房來,兄妹兩人聚在一處,最常做的就是一道「吹捧」謝遲。
日子久了,兩家之間的往來也漸漸多了起來。
傅瑤某次到別家赴宴時湊巧遇著了謝朝雲,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去搭話,朝雲便先找了過來。兩人脾性相合,聊起來也很愉快。
謝朝雲很喜歡這個生得好、性情又可愛的妹妹,甚至有些相見恨晚,再過生日之時,專程邀了她來自家玩。
謝遲已經有些日子未曾見過傅瑤,驟然在自家見著她,驚訝之餘,也難免心情愉悅。
朝雲將兩人之間的交流看在眼中,等到晚些時候送人離開之後,向自家兄長意味深長道:「說起來這麼些年了,我還是頭一回見著你對哪個姑娘如此熱心。」
她自小就發現,兄長對女孩子並沒什麼優待,就算是相對而言最熟悉的書婉,也從來都是問一句答一句。像今日這般,甚至還會逗人家女孩子,可以說是絕無僅有了。
「傅瑤還是個小姑娘,你胡說什麼?」謝遲瞥了她一眼。
「等過了年,瑤瑤就及笄了,到時候也就該慢慢開始議親了,哪裡小?」朝雲先是反駁了句,停頓片刻後補充道,「不過跟兄長你比起來,的確是小了些,不合適。」
母親最近總是念叨著兄長的親事,以至於她也滿腦子都是這些,見著誰都要考慮一番合不合適,操著當媒婆的心。
謝遲:「……」
朝雲忽視了他的無奈,繼續道:「而且我看著,瑤瑤也是將你當做兄長一般,沒旁的想法。她還悄悄地問過我,那位嫂子是不是生得跟仙女似的?又或者滿腹詩書?」
謝遲懵了一瞬:「什麼嫂子?」
「就那位你心心念念著,準備等她出了孝期再議親的遠房表妹啊。」謝朝雲匪夷所思地提醒道,「這還是你自己編的!」
謝遲後知後覺地記起這事來,沉默了。
原本朝雲只是開玩笑打趣罷了,見著他這反應,心中一驚,遲疑道:「兄長你……不會真喜歡瑤瑤吧?」
謝遲矢口否認,解釋道:「我只是沒想到她會信這事,還專程來問你罷了。」
他儼然已經忘了,母親當初還曾經提醒過。
「這事可是一度傳得沸沸揚揚,她真信了,不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嗎?」朝雲覷著他的神情,不放心地又強調了句,「瑤瑤的確是小了些。」
謝遲被朝雲這著意的強調給惹毛了,可又覺著沒話說,只能瞪了她一眼。
明明在夢中,他與傅瑤的親事還是朝雲擅自做主給定下的,怎麼那時候她就不覺著傅瑤年紀小了?
朝雲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乾巴巴地說道:「你若是真喜歡,那就再等兩年好了……」
這話怎麼聽這麼怪異,兄妹兩人面面相覷,都覺著這話聊不下去了。
謝遲扶了扶額,起身離開,臨走前又叮囑道:「不準到母親面前亂講。」
朝雲立時坐直了:「知道了。」
謝遲從前並未認真考慮過此事,但今日與朝雲這一番話后,便不得不思慮一二。
他條分縷析許久,自認對傅瑤並無逾越之情,最多也就是將她看作了另一個妹妹,只是因為自己平日對旁的姑娘疏離,才惹得朝雲這般大驚小怪。
他暫且將這心煩意亂的緣由推到了朝雲身上,全心全意地準備應付接下來接踵而來的事端。
皇上病倒了。
病得還很不光彩。據說是因為服了過量鹿血和丹藥,與妃嬪們胡鬧,以致於直接倒在了床上。連夜召太醫,方才救過來。
謝遲知道這位皇上的一貫作風,但對此還是有些無言以對。
皇上這一病,陳王與秦王便愈發蠢蠢欲動,朝中風雨欲來,謝遲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以免出現什麼計劃外的情況。
這個年,眾人過得都不怎麼安生,一直到年後皇上好轉之後,才算是暫且消停下來。
謝遲對此則是有些意外,因為在夢中,這就是兩王之亂的契機。
但基於這幾年來事情被他扭轉了不少,連帶著引起許多變化,這倒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謝遲找了位相熟的太醫打聽,得知皇上還能撐個一年半載,對此也是樂見其成。留給他的時間越多,他能做的、能改變的也就越多。
四月,靈毓長公主悉心搜集、培育出了上百盆牡丹,辦了場宴會,邀人過府賞花作詩。
謝遲並沒什麼閒情逸緻,接了請帖過府造訪,也是另有打算。
可好巧不巧,他途徑花園之時竟恰巧遇著了傅瑤,只是這次,她身邊跟了個年輕的公子哥,正興高采烈地同傅瑤說些什麼。
少年人的情緒寫在臉上,看向傅瑤的目光滿是愛慕,溢於言表。
謝遲認出那人來,算是范飛白的「狐朋狗友」,青樓常客。
他略一猶豫,往傅瑤那邊去了。
傅瑤一見著他眼神便亮了,脆生生地喚了句「謝哥哥」,謝遲頷首應了聲,瞥了眼那公子哥,直接尋了個借口將傅瑤給領走了。
傅瑤雖有些疑惑,但還是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那人心性不定,最愛拈花惹草,」謝遲並不愛在背後議論他人的私事,但此次卻沒忍住,直截了當道,「你莫要被他的花言巧語給矇騙了,離他遠些。」
傅瑤面露驚訝之色,開口道:「可是,我……」
「沒有什麼可是,」謝遲心中還記掛著正事要去辦,還當傅瑤是要反駁自己,生硬地打斷了之後方才覺著語氣不好,放緩了些,「你年紀小容易被哄騙,聽我一句勸,好不好?」
「我是想說,」傅瑤臉頰微鼓,強調道,「可是,我原就沒有信他呀!」
謝遲一怔。
「我年紀也不小了,又不是別人三言兩句就能哄騙了的傻子。」傅瑤嘀咕道,「更何況,他又不是我喜歡的樣子……」
謝遲下意識地問了句:「那你喜歡什麼樣子的?」
話說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了,懷疑自己是腦子不清醒,才會問出這種明知道答案的問題來。
然而傅瑤的回答卻出乎意料。
「我也不知道,」傅瑤理直氣壯道,「但反正不是他那樣子的。」
謝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