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第 76 章


  第076章


  離開戲園子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但傅瑤仍舊沒立時回家,而是先去了最近的書鋪, 讓銀翹去買了些近來的話本子回來。


  自從嫁到謝家來, 她比在閨中時忙了許多,各種各樣的事情耗去了不少時間,已經不怎麼看話本了。


  但如今既是決定了要自己提筆寫, 傅瑤覺著還是應當研究一番再說。


  一番折騰下來, 回到家中時已經是暮色四合,謝遲也不知是已經回來了多久, 看著她之後, 似是隨口問道:「月杉說你是一大早就去了周家,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還去別處逛了, 」在一起這麼久, 傅瑤對他的情緒已然十分敏感, 笑問道,「你今日何時回來的,是等得不耐煩了?」


  謝遲並不肯承認自己是有意在等她, 只說道:「你回來得再晚些, 怕是飯菜都要涼了。」


  傅瑤看著他, 笑而不語。


  謝遲被她看得不自在起來, 瞥見銀翹抱著些書進了內室, 挑眉問道:「那是什麼?」


  「回來時順路買了些話本,」傅瑤並沒多做解釋, 只隨口一提, 「閑暇時候看一看, 打發時間。」


  先前謝朝雲在的時候,傅瑤時常會過去聽雨軒, 或是閑聊,或是一起玩。


  如今人進了宮,雖說是給了令牌讓她可以隨意出入宮禁,但怎麼也不可能像先前那般方便。


  謝遲不在家中之時,就只剩了她一個,偶爾還是會有些無趣的。


  但傅瑤並沒抱怨過,眼下也只是隨意尋了個託辭。若是以往,謝遲興許並不會放在心上,但恰巧今日在宮中見了朝雲,聽了這句后,霎時想起當時的閑談來。


  謝朝雲與蕭鐸並不似尋常帝后,兩人在最難的時候相依為命,多年情分,到如今蕭鐸在她面前也不會自稱「朕」,而她也沒有那許多顧忌。


  今日蕭鐸身體不適,謝朝雲親自領人送了葯來,讓他回寢殿歇息,自己則順便同謝遲聊了幾句。


  「瑤瑤是個愛熱鬧的,如今我不在,也沒法陪著她解悶,她怕是會無趣……你記得多陪陪她吧。」


  謝遲不愛熱鬧,對此不大能感同身受:「朝中的形勢你是清楚的,我並沒太多閑暇。話說回來,皇上整日也很忙,你在宮中會無趣嗎?」


  謝朝雲沉默了片刻:「我與瑤瑤的性情不同,豈能一概而論?」


  「她昨日還同好友去聽戲了,很晚才回,並不像是你所說的那般。」謝遲反駁道,「她並不是小孩子,你擔心得太過了。」


  謝朝雲聽得皺起了眉。


  兄妹兩人在旁的事情上,態度大都是一致的,但在傅瑤的事情上,卻是壓根沒辦法互相理解。


  謝朝雲覺著謝遲對傅瑤不夠上心,所以時常規勸。可謝遲卻覺得她太過上心,彷彿是他做了什麼苛待傅瑤的事情了一樣。


  在意識到自己的規勸已經起不到多大作用,甚至隱隱有點適得其反之後,謝朝雲徹底放棄了——


  愛誰誰吧。像謝遲這樣太過自我的人,除非真的栽坑裡,不然八成是聽不進去旁人勸告的。


  謝朝雲從前是擔心謝遲,怕他做的太過將人給氣走了,現在是覺得他怎樣都是活該,只是有些心疼傅瑤。


  雖然謝遲當面反駁了朝雲,但多少聽了點,還是回來得早了許多。結果是,他並沒見著在家中孤獨無趣的傅瑤,而是一直等到暮色四合才將人給等回來。


  為著這事,謝遲是有些不悅的。但聽了傅瑤這隨口一句后,卻不由得多想了些,看著她問道:「你在家中,會很無趣嗎?」


  傅瑤買話本是為了研究一番,只是還不想讓謝遲知道,所以推說是打發時間。她很清楚,按謝遲以往的作風,是壓根不會就此多問的,萬萬沒想到他今日就像是轉性了似的,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還好吧,」傅瑤斟酌著措辭,「雖說阿雲是進宮去了,但還有銀翹她們陪著,實在無趣的時候我還可以去尋從寧或是長姐。對了,過些日子我想要讓文蘭來家中玩,可以嗎?」


  她在這方面很懂事,知道謝遲忙於正事,從來就沒試圖撒嬌讓他多陪自己,而是想方設法地自己找事情做。


  「可以。」謝遲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沉默片刻后又問道,「你想要個孩子嗎?」


  若是有個孩子,也算是能陪著她解悶。


  「這個……」傅瑤只覺著謝遲今日分外反常,雖還沒明白這是為什麼,但還是小聲提醒道,「這個也不是我想不想要能決定的吧?」


  她已經通情、事,也明白了孩子是怎麼有的,所以對謝遲這個問題著實是有些困惑。畢竟這種事情,從來也都是順其自然,又豈是議論幾句就能決定的?

  謝遲也意識到自己說了句蠢話,神情僵了下,又找補道:「你若是想要,咱們就再多努力些。」


  傅瑤聽明白這話后,瞪圓了眼,連忙搖了搖頭:「這就不必了。」


  謝遲的精力一向很好,可她還是想要好好睡覺的。


  再者,她雖喜歡孩子,但自從察覺到謝遲並不怎麼期待后,她的熱情也就消褪了許多。


  傅瑤希望自己將來的孩子能像自己一樣,自小就被爹娘、長輩們捧在手心裡疼愛呵護,不需要費心去討好。


  第二日,謝遲去上朝之後,傅瑤料理了家中的庶務,便捧著昨日買來的話本,專心致志地看了起來。


  傅瑤剛生出這心思時,全然是功利性的,想著自己學一學,將來能通過話本戲文幫謝遲說些話。可看著看著,不知不覺中就真沉迷其中了。


  她常常是看完一篇,點評一篇,評個三六九等。


  偶爾看著實在不滿意的,還會自己改個喜歡的路數,然後再當做新故事講給銀翹、月杉她們聽。


  「這些話本,一看就知道絕大半都是男人寫的,封相拜將、嬌妻美妾……」傅瑤花了十餘日,大略看完了所有買回來的話本,同銀翹感慨道,「想得倒是挺美。」


  以她這麼些年看話本的經驗,再加上近日的著意總結,傅瑤只覺著市面上大部分話本都是那些個路數,難得能有兩本推陳出新,讓人眼前一亮的。


  在這其中,她最喜歡是一位自稱「竹林閑客」寫的志怪故事,不落俗套,細品之後頗有深意,或針砭時弊,或嘲弄世人本性。


  這人文筆精鍊,寥寥幾筆就能將形象、場景刻畫得鮮活生動,引人遐想。


  傅瑤很喜歡其中幾篇故事,將所有話本都翻完之後,並沒急著立時去寫自己的,反而是讓銀翹準備了畫紙和顏料,想要為那些故事畫些圖。


  起初,傅瑤是在謝遲不在家的時候忙這些的,可漸漸地她沉浸其中后,有時連謝遲在家時,她都不一定會湊過去陪他,仍舊專心致志地忙自己的事情。


  謝遲將此看在眼中,心中頗有微詞,但尚未尋著合適的時機同傅瑤講,她便又將心神都放在了姜從寧那裡。


  姜從寧只有一個嫡親的兄長,家中姊妹雖多,但都是庶出的,這些年也沒少掐架,感情實在算不上多好,最親近的反而是傅瑤這麼個好友。


  雖說她自己只是將這親事當做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換,並沒多上心,可傅瑤卻是惦記著,不僅精心準備了厚禮,成親那日更是一早就過去了。


  傅瑤自己成親的時候,謝朝雲出於愧疚有意彌補,將排場擺得很大,可缺了新郎,終歸還是顯得不大像樣。而謝朝雲成親的時候,帝后大婚的陣勢無人能出其右,可皇家規矩禮節繁多,便顯得莊重有餘熱鬧不足。


  相較而言,傅瑤倒是最喜歡姜從寧這場婚事的氣氛,熱熱鬧鬧的,尤其是聽著外邊為難范飛白,讓他做催妝詩的時候,笑得滿面春風。


  范飛白的私德雖不大像樣,可文才卻是沒得說,催妝詩送過來的時候,傅瑤誇了好幾句,就連姜從寧都笑了聲:「不錯。」


  傅瑤替姜從寧蓋上了蓋頭,想了想,並沒說什麼百年好合的話,而是鄭重其事道:「望你今後能高高興興的,心想事成。」


  姜從寧拍了拍她的手背,含笑道:「一定。」


  安平侯長子成親,來祝賀的人多不勝數,然而最引人注意的還是謝遲。要知道他這個人素來不耐煩與人來往,雖說只是來喝了杯喜酒,很快就離開了,但也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回到家中時,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謝遲瞥見書房的燈火,問道:「她還在書房忙什麼呢?」


  「夫人從姜家回來后,吃了些東西,便去書房畫畫了。」月杉如實道。


  傅瑤已經有好幾日未曾好好陪他,謝遲原本是有些惱,想要晾上幾日,結果到現在她還是沒半點迴轉的跡象……


  謝遲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終還是往書房去了。


  傅瑤的畫已經完成,讓銀翹收了起來,自己則仍舊拿著那話本琢磨,見謝遲進來后,忽而回過神來:「都已經這麼晚了嗎,那是時候歇息了。」


  「你在做什麼?」謝遲明知故問。


  傅瑤愣了愣:「看話本啊。」


  謝遲微微一笑:「我近來倒是有個故事,你想聽聽嗎?」


  傅瑤雖覺著這不像謝遲的風格,但還是點了點頭:「想。」


  「說是有個書生,原本心無旁騖一心向學,卻被個美人給打擾了,」謝遲講故事也別具一格,言簡意賅得很,「那美人不依不饒地纏著,他也漸漸地有些喜歡那美人,可那美人卻始亂終棄,撇下他不管了。」


  這故事實在莫名其妙,傅瑤一頭霧水,愣了好大一會兒方才隱約猜出了這其中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遲見她總算反應過來,拂袖離開,傅瑤強忍著笑意,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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