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 54 章


  第054章


  銀翹跟在傅瑤身邊許多年, 對她再了解不過,大半時間都是高高興興的, 縱然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難過時也不是如今這模樣。


  銀翹也不是沒見過她哭,但卻只覺著,她如今這失魂落魄的模樣, 比落淚時看著還要讓人揪心。


  當初剛嫁到謝家來時, 銀翹曾經疑惑過為何傅瑤壓根不曾為此傷心,甚至還頗為高興。但這麼久看下來已然明白, 自家姑娘是不知何時早就喜歡上了謝太傅。


  在別人看來, 嫁給謝遲並不是件好事, 可對她而言, 卻算是正合了心意。


  宮中那一旨賜婚來得猝不及防, 可卻是陰差陽錯地成就了傅瑤的心事。


  對此, 銀硃是覺著匪夷所思,甚至隱隱不認同,只是沒好多說什麼。可銀翹卻覺著沒什麼不好, 在她看來, 只要傅瑤喜歡就行。


  更何況謝遲的確不是外人口中所說的大奸大惡之徒, 也不會隨隨便便地喊打喊殺, 同傅瑤站在一處時郎才女貌, 可以說是一對璧人。


  看起來並沒什麼不好的。


  也是直到如今,銀翹才意識到自己想得的確太簡單了些, 明面上看起來雖好, 但實際上卻還是藏了許多隱患。


  「夫人, 」銀翹頓了頓,又改了口, 小聲道,「姑娘若是覺著難受,不要強忍著。」


  傅瑤卻搖了搖頭,無奈笑道:「我還能如何呢?難不成要不顧體面,大哭一場?那成什麼樣子了。」


  「可難受若是總藏在心裡,是會把人給憋壞的。」銀翹提議道,「姑娘若是不想同我說,改日咱們回傅家去……」


  傅瑤猜到她想說什麼,直接攔了下來:「不必。這事我自己能料理,用不著勞動娘親和長姐,她們已經沒少為我擔憂了,你也不準同旁人提及。」


  銀翹見她執意如此,只能應了下來。


  夜色漸濃,繁星滿天,內室的燈仍舊亮著,但卻見不著先前那來回走動的人影,想來是已經躺下了。傅瑤輕輕地晃著,卻仍舊不想回房去面對謝遲。


  以現在的心境心境,她一時半會兒是再難笑得出來,何況強顏歡笑也會被謝遲一眼看穿,沒什麼意義。但她也不想頂著這麼一張垂頭喪氣的臉回去,讓謝遲見著自己這麼不討喜的模樣。


  所以一來二去,就這麼拖了許久。


  銀翹倒是沒催,一直靜靜地陪在她身邊,最後是月杉實在坐不住了,輕手輕腳地上前來,陪笑道:「夜深了,眼看著這天也要落雨,夫人何不回房去歇息?」


  月杉一早就發現傅瑤不對勁,但見她只叫了銀翹,便沒敢貿然上前來打擾,而是借著換茶水的功夫往屋中去了一趟,發現謝遲陰沉著臉在屋中踱步,半句話沒敢多說,安安靜靜地退了出來。


  她原是不想插手這事的,可偏偏眼下兩邊僵持著,傅瑤不肯回內室去,謝遲也沒主動來叫,便只能硬著頭皮出頭,當一回和事佬。


  可傅瑤這次卻並沒聽勸,沉默片刻后,說道:「將書房收拾出來,我今夜去那邊安歇。」


  月杉眼皮一跳,欲言又止。


  她這些日子也見多了謝遲與傅瑤拌嘴,惱了又好,好了又惱,但從沒鬧到現在這般地步的。


  按理說,她該聽從夫人的吩咐,但月杉心中明白,若真是這麼做了,太傅那裡怕是不好收場。


  傅瑤見她遲遲不答,又問道:「不行嗎?」


  「倒不是不行……」月杉露出個為難的神情來,同傅瑤道,「只是奴婢斗膽說一句,還望夫人見諒——若真是這麼做了,太傅興許會更加不悅。」


  月杉是個聰明人,看得很清楚,道理也說得很明白。


  可傅瑤卻並沒準備聽,堅持道:「去收拾吧。」


  傅瑤少有這般強硬的時候,月杉一時也沒了辦法,只能應了下來,領著小丫鬟去收拾。她思來想去,還是覺著這樣不大妥當,怕這樣悄無聲息地做了之後會觸怒謝遲,硬著頭皮往內室去了。


  謝遲坐在床邊,手中倒是拿了本書看著,可聽到腳步聲之後卻立時抬眼看了過去,見著月杉之後,臉色愈發陰沉起來:「眼下什麼時辰了?」


  月杉如實答了,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謝遲皺了皺眉,又問道,「外邊是什麼動靜?」


  月杉深吸了一口氣,飛快地說道:「夫人吩咐人將書房給收拾出來,說是今晚要在那邊安歇。」


  她甚至沒敢看謝遲的臉色,一直垂首看著地面,餘光瞥見謝遲驟然捏緊了手中的書,因為力氣太大的緣故,甚至都變了形。


  「她可真是長進了……」謝遲倏地站起身來,往外邊走去,像是想要去找傅瑤理論一樣。可剛出了內室,卻又停住了腳步,站在那裡沉默了會兒,冷笑道,「既然她要住,那就隨她去吧。」


  說完,便又拂袖回了內室,直接拂滅了燭火。


  月杉暗自嘆了口氣,她不清楚這次怎麼就鬧煩著地步,但就眼前所見,定然是不會輕而易舉地揭過了。


  接下來幾日,伺候的時候怕是都要格外上心些。


  在剛嫁到謝家來的時候,傅瑤住過半月的書房,那時謝遲大病初醒,正房那邊進進出出的儘是太醫和來議事的官員,整個院中都縈繞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藥味。


  傅瑤雖受著冷落,但心中卻仍舊雀躍不已,時常會趴在窗邊,透過縫隙悄悄地打量著正房。等到議事的官員們都離開了,太醫也不在時,傅瑤便會想方設法地尋個借口,到謝遲那邊去走一趟。


  那時謝遲並不喜歡她,也提不起什麼興緻來,愛答不理的,去一趟可能也就說上幾句話,就回來了。


  可傅瑤卻並沒覺得十分難過,反而興沖沖的,覺得就算眼前這是數九隆冬的寒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給他暖化了。


  如今再回到這書房,想起當初的自己來,傅瑤只覺著唏噓不已,有些心酸,又忍不住想笑。


  她那時什麼都不想,不管不顧的,能從謝遲那裡得一句軟話便高興不已。


  由此可見,人總是不知足的,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反而會越多。


  而後便難免隨之生出怨懟來。


  「時候不早了,還是早些歇息吧,」銀翹小聲提醒道,「明日還要通姜姑娘約了見面呢。」


  傅瑤點了點頭,略微收拾了一番便躺下了。


  的確已經很晚了,若是往常,只要謝遲沒心血來潮不依不饒,她應當已經歇下了。


  可如今,傅瑤卻並沒什麼睡意,想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睡了過去。


  傅瑤睡得不易,謝遲就更是艱難了,他翻來覆去許久,總是覺著不習慣,懷中空落落的,也少了熟悉的那股幽香。


  謝遲原本是覺著傅瑤恃寵而驕,好好地非要挑事來拌嘴,而且還要賭氣睡書房,所以打算乾脆冷落她一段時日,免得她太過蹬鼻子上臉。


  結果還沒懲罰到傅瑤,他自己倒是先失眠了。


  謝遲的睡眠原本就不大好,算是西境那些年留下的後遺症,再加上回京之後事務繁忙,壓根沒什麼時間好好休息,長此以往就落下了這麼個毛病,時常得靠著特製的安神香才能入睡。


  他與傅瑤同睡后,尤其是圓房之後,倒是不太用得但安神香,親密一番后便會擁著她入眠。


  其實算來也沒太久,可不知不覺中,就像是養成了個習慣似的,把那安神香給取代了。


  這也就導致如今這尷尬局面——傅瑤不在時,他不大容易睡得著了。


  再加上心中還惦記著爭吵那事,謝遲這一整晚幾乎就沒怎麼睡,煩躁得厲害,第二日早起上朝時可以說是一腦門官司。


  月杉知道他這怒氣從何而起,伺候的時候沒太怕,但及至到了朝會上,群臣卻是忍不住互相交換著眼神,還以為是有什麼自己不知情的大事發生,觸怒了謝太傅。


  謝遲頭疼得厲害,心中也不痛快,在蕭鐸為著一樁爭議之事詢問他的意見時,毫不留情地將兩方都斥責了一番,半點沒留情面。


  偏他說的還都正中要害,雖說言辭刻薄了些,但也沒人敢反駁。


  群臣看出謝遲今日心情不好,都不由得打起精神來,生怕被他尋出什麼錯處來,給藉機發落了。


  等到好不容易散朝之後,眾人紛紛鬆了口氣,趕忙離開。


  謝遲也沒再往宮中去,想著回府,卻忽而被人給攔住了。


  「且留步,」那人並不似大多數人那般懼怕謝遲,在談正事之前,甚至還笑問了句,「說起來我看你今日心情似是不大好,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你?」


  謝遲一聽這聲音,便知道是范飛白,想到昨夜那番爭吵可以說是算是由他而起,不由得冷笑了聲:「你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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