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第019章


  謝遲這些年來不近女色,未曾娶妻納妾,早兩年旁人想方設法搜羅來的美人也都被他給拒了。為著這事,私下裡也總是有人揣測,說他興許是好男風。


  但他積威甚重,也沒人真敢送男寵來試探。


  也有人說他當年發配西境之時,曾受過重傷,以至於身體虧損得厲害,故而並不熱衷於此事。


  但這些風言風語都是沒什麼憑據的揣測,眾人也就私下議論幾句。


  銀翹說話不管不顧的,就這麼直愣愣地說了出來,傅瑤嚇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橫了她一眼:「不要胡說八道。」


  「我也是無意中聽旁人說起的……」銀翹捂了捂嘴,小聲道,「姑娘放心,我不會在外邊說的。」


  傅瑤緩了緩,雖覺著那話純屬無稽之談,可卻又總是不可避免地想起。


  不得不說,風言風語能傳開來還是有理由的。


  一直到第二日,傅瑤到聽雨軒去隨著謝朝雲學管家事宜,腦子裡都還時不時地會浮現銀翹那幾句話。


  謝朝雲很快就留意到她的不對勁,將賬本推到了一旁,笑問道:「為何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有什麼想問的,只管問就是。」


  這些日子下來,傅瑤是真將謝朝雲當做自己的姐姐一般看待,比謝遲親近多了。她猶豫片刻后,紅著臉問道:「就是……那個……」


  這事著實有些難以啟齒,傅瑤吞吞吐吐半天,方才小聲說了出來:「他是不是好男風?」


  謝朝雲愣了下,唇角抽了抽,隨即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那些風言風語她自然是知道的,但從來沒放在心上,倒是沒想到會傳到傅瑤耳中。


  傅瑤一見她這反應,就知道了答案,隨即開始不好意思起來:「阿雲你別笑,是我想岔了。」


  「不怪你,」謝朝雲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撐著額,慢悠悠地說道,「其實就他這些年來做的事,也不怪旁人會這麼想。」


  傅瑤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問了這麼一句,她臉皮薄,至於後面那個「行不行」的猜測,是決計說不出口的,便紅著臉岔開了話題。


  謝朝雲見她窘迫,便適時收住了話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只是等到傅瑤離開后,她擺了盤棋消磨了會兒時光,便往正院去見謝遲去了。


  謝遲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太醫點頭允准他下床走動后,他便很少再在榻上躺著歇息。謝朝雲一進門便見著他坐在窗邊看文書,無奈道:「你倒也不必這麼嘔心瀝血。」


  常人只看得見謝遲的風光,說他年紀輕輕便為帝師,掌朝中大權,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殊不知「掌朝中大權」這幾個字意味著什麼。謝遲這幾年來幾乎就沒怎麼清閑過,謝朝雲冷眼旁觀,只覺著他大有一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架勢。


  「裴老將軍當日身陷敵陣,是親衛們拚死護著他殺出來的。衛兵死盡,他老人家也受了重傷,如今無良將可用,又吃了大虧,北境只能暫且先退避防守。」


  謝遲在朝臣面前要撐著,不能亂,就算是再大的劣勢也要做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架勢,冷靜地部署安排。但在謝朝雲面前,他就不必再遮遮掩掩,話音裡帶了些倦意:「這一年算是前功盡棄了,得想辦法扳回來。」


  相較之下,謝朝雲卻顯得格外冷漠些:「近年就是太順遂了,才讓他們得意忘形。若是三年前燕雲兵禍剛過那陣,誰敢在軍中動手腳?太后那時怎麼不召世家閨秀們入宮呢?無非就是覺著朝局穩定下來,北境順遂,所以可以開始來不斷試探,從你手中奪權了。」


  當初太后召了十餘位閨秀入宮,雖說是打著過壽的名義,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究竟是打的什麼主意。


  謝遲並未說什麼,謝朝雲也就隨著她去了,可心中卻並非全然不在意的。


  當年蕭鐸剛登基之時,太后便想過讓秦雙儀入宮為後,但謝遲只說了一句不妥,她便再沒敢提過。因為那時朝堂和北境都指望著謝遲,誰也不敢做什麼小動作。


  但人心總是會慢慢活絡的,局勢越穩,他們就越想要將謝遲給踢開。


  所謂飛鳥盡良弓藏,自古以來就是這麼個道理。


  先前,太后還曾經特地將謝朝雲給找過去,明裡暗裡威脅暗示,讓她去勸蕭鐸立后。可如今這動亂一起,謝朝雲再進宮之時,太后就也顧不上擺譜端架子了,看起來著實是好笑。


  「在軍中動手腳的、貽誤軍機的,我都已經悉數處置了,」謝遲的態度平靜得很,沒有半點怨憤,「但邊關戰事拖得越久,受苦的只會是尋常百姓。」


  謝遲是在邊境呆過數年的人,對此十分清楚,他雖心狠,但卻並不會拿那麼多百姓的命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謝朝雲在他對面坐了:「我知道你處理了錢家,可歸根結底,錢家也不過就是秦家的一條狗罷了。先前我不在乎,可此事之後,秦雙儀絕不可為後。」


  謝遲其實並不大插手後宮之事,漫不經心道:「那后位給誰?」


  「自然是徐芊,」謝朝雲頓了頓,又問道,「又或者……兄長覺著我如何?」


  此言一出,謝遲驀地抬眼看了過去,聲音冷了下來:「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早些年在宮中呆得實在是厭煩,所以先前不願再回那個地方去。可如今卻又覺著,若真是將后位讓給旁人,對你我都不是什麼好事。」謝朝雲意味深長道,「更何況兄長應該也知道,比起秦雙儀又或是徐芊,蕭鐸更願意要我。」


  若傅瑤此時在,就會發現如今的謝朝雲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與在她面前那個溫柔可親的大姐姐截然不同。


  謝遲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可沉默片刻后,眼中卻又露出些無奈來,溫聲道:「阿雲,我不用你這樣做。權勢也好地位也罷,在我這裡,都及不上你高高興興的重要。」


  謝朝雲將他這模樣看在眼裡,忽而一笑:「我也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兄長不必緊張。」


  被她這麼一攪,謝遲也沒了看文書的心思,索性都推到了一旁,與謝朝雲聊了會兒閑話。他此時不再像那個不管不顧的亡命之徒,難得溫柔了些,像是個兄長的模樣了。


  窗外傳來些聲響,謝朝雲看了眼,只見是有幾個小廝在院角那大樹下忙碌,像是在架鞦韆。


  「說起來……」謝朝雲似笑非笑地看向謝遲,「兄長的病已經大有起色,什麼時候讓瑤瑤搬回來?總不能真讓小姑娘在書房長住吧?」


  謝遲沉默不語,並不接這個話。


  「她模樣好性情好,兄長究竟有什麼不滿意的?又或者你喜歡什麼樣的,我都想方設法地給你尋來可好?」謝朝雲從前並沒跟謝遲細聊過此事,如今開了話頭,忍不住問道,「總不成真像是那些人說的,你好男風?又或是有隱疾?」


  謝遲今日是真想當個合格的兄長,溫柔些耐性些,可謝朝雲卻實在不是什麼乖巧的妹妹,這種話也張口就來。他磨了磨牙,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


  一直以來,謝遲對風月之事都沒什麼興趣。


  當初少年時,同齡的公子哥偶爾會去吃花酒,出格的還會在青樓養個相好的,他也隨著去過一兩次,但只覺著那裡的脂粉味太濃,並沒什麼綺念。再後來家中出事他到了西境,也見多了生死搏殺之後將士們是如何發泄的,但卻並未尋過營妓,只覺著被慾望操控著的更像是獸類。


  哪怕如今大權在握,想要什麼美人都能得到,他也仍舊不喜旁人近身。


  謝家沒有長輩,也不會有人催著他娶妻生子,謝遲便由著性子想如何便如何,只是沒料到一場大病昏迷醒來,自己就多了個夫人。


  謝遲並不厭惡傅瑤,也承認她是個很討喜的姑娘,只是仍舊不大願意改變自己一貫的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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