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高人
尚婉清回到宮裡的時候,蕭沐潯正抱著瑞臨一臉的嫌棄。
「怎麼了皇上?」
春和在一旁掩嘴直笑,「小皇子又尿在皇上身上了。」說著又有些疑惑,「方才千雪大長公主才抱過小皇子,一點事兒都沒有。也不知道咱們小殿下是不是認得人,特意在這兒等著皇上呢。」
尚婉清也忍不住笑起來,「送些熱水進來吧,皇上快些去沐浴更衣。」
春和應了是,不多時便送來了熱水,順手抱走了昏昏欲睡的小皇子。
尚婉清幫著蕭沐潯退了龍袍,熱氣氤氳,氣氛稠得似乎要凝固一般。蕭沐潯低頭嗅了嗅尚婉清的脖子,「皇后不如陪朕沐浴吧?」
「皇上,這裡……」
蕭沐潯笑了笑,也不去管春和送來的熱水,抱起尚婉清便往後頭的大浴池走。「皇后可是忘了答應過朕什麼了?」
尚婉清輕推他,耳尖微微發紅。
站著的宮人內侍都當自己是瞎子聾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一番雲雨之後,尚婉清靠在池子邊上,白皙的肌膚如暖玉一般,微微透出點粉色,整個人看起來慵懶嫵媚。
蕭沐潯在她肩上啄了一口,「這幾日辛苦皇后了。」
尚婉清橫了他一眼,這才道:「皇上知道我辛苦,便不要胡來。」說著揉了揉腰肢,實在是酸痛難忍。
蕭沐潯伸過手去幫著她揉,「這樣好些了么?」
尚婉清哼了一聲,算是饒過他了。想起什麼,她轉過頭來,「李大人答應幫忙遊說其他幾個世家,這件事算成功了一半。只是……」
「怎麼了?」
尚婉清笑了,「接下來的事就要交給皇上去處理了。」
「怎麼說?」
「事情說來話長。」
原來,早在去李進辛那裡的時候,尚婉清便做了完全的準備,她知道李進辛是文人,有許多文人的通病,只有足夠吸引他的書籍才能讓他心動。
為了有足夠重的籌碼,尚婉清回憶前世的一些內容,連夜抄寫成書籍,便是給到李進辛手裡那一本了。
尚婉清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腦中所看過的書籍幾乎都能默寫出來。所以她在李進辛下了那麼大一個誘餌,就等著他上鉤呢。
不過為了更好地把這些東西推廣出去,勢必要解釋這些書籍的來源。還是陳翰提出的建議,宣稱是從前朝的古墓裡面找到的。不過這樣一來,就要派人去「造」這樣一個古墓了,另外,還要一些人幫忙抄寫尚婉清默寫出來的內容,單憑她一人之力是遠遠不夠的。
「原來是這樣。」蕭沐潯點頭,「造一座古墓出來並不難,難的是將你所說的內容默寫並修改,繼而推廣出去。」
尚婉清點頭,「陳翰說他有個人選,只是這人脾氣十分的古怪。」
「姚顯那樣的怪人都被咱們收服了,莫非還能比他更難對付?」蕭沐潯不以為意,「咱們跟過去看看陳翰有無誇大其詞。」
尚婉清笑了,「就知道皇上想要湊這個熱鬧。」
隔了兩日,蕭沐潯便與尚婉清換了便服,隨著陳翰出宮去尋那個怪人。
「這裡是京郊吧?」尚婉清挑了馬車的帘子往外看,「走了這許久,是到哪個村鎮了?」
陳翰四處張望了一下,這才道:「瞧著是雙木村,臣記得往前走再走一會就能看到茶肆,不如停下來喝口熱茶?」
蕭沐潯放下手中的書,「行。」轉頭看尚婉清,「皇后也餓了,順道吃些東西再趕路。」
茶肆很快就看到了,這個時候臨近中午,人很多,尚婉清和蕭沐潯下了馬車,陳翰已經找了一處位置,「皇……老爺夫人,要吃些什麼?」
蕭沐潯掃了掃周圍好奇的人,轉頭幫尚婉清的黑紗放下來,隨口道:「你看著辦吧,揀著好克化的來,吃完還要趕路。」
陳翰點頭,隨後便叫了一大盤的醬牛肉,茶肆老闆娘做的素菜包子十個,還特意讓她做了一鍋小米粥。
茶肆的老闆娘倒是個能說會道的,走過來行禮,「老爺夫人將就著點,茶肆小沒什麼好東西。不過往這裡過去不遠就是清遠寺,那兒的齋菜很有名,老爺夫人可以去嘗嘗。」
「清遠寺?」蕭沐潯挑了挑眉,看向陳翰,「你說的人……」
陳翰難得地露出一絲局促,「他叫清遠。」
「誒呀,你怎麼能直呼清遠大師的名字呢?」茶肆老闆娘雙手合掌,「清遠大師可是遠近聞名的得道高僧,算命消災都很靈驗的。你這樣對清遠大師不敬,可是要被佛祖責怪的。」
「可不是!」茶肆里用飯的食客三三兩兩附和起來。
「看不出來那和尚頗有些名氣麽!」蕭沐潯與尚婉清對視一眼,又轉頭看陳翰,不怒自威,「你便是找了個和尚來?」
陳翰忙解釋,「皇……老爺見了就明白。」又轉頭對茶肆的老闆娘說:「老闆娘莫大驚小怪,我與清遠是故交,此番便是尋他去的。」
「誒喲!」老闆娘立刻換了敬仰的表情盯著陳翰,「難怪覺得客人貴不可擋呢,原來是清遠大師的朋友啊!這位貴客,你也知道清遠大師是難得出來解簽,能否請你替我在清遠大師那裡求支簽文……」
「我也要我也要……」
一時間整個茶肆都沸騰起來。
蕭沐潯和尚婉清兩人對視一眼,毫不客氣地拿了吃食遁走。兩人在馬車裡悠閑地用著午飯,好一會兒陳翰才衣衫不整地過來。
「妖僧,禍國殃民!」陳翰咬牙切齒。
尚婉清倒笑起來,「看來你與這位清遠大師必是極要好的朋友了。」
陳翰吃了一驚,隨即笑了,「娘娘好眼力。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我與他確實頗有些交情。」
「相信一定是個有趣的人。」尚婉清笑了。
蕭沐潯也難得沒有反駁陳翰,「趕路吧。」
馬車又走了半個時辰,尚婉清就聽到陳翰在外頭敲門,不多時便傳來開門聲,馬車長驅直入。走了片刻,便有小沙彌過來,「請三位貴客到院中小坐。知道三位貴客要來,大師已經焚香沐浴,即刻就到。」
「這位大師竟還知道咱們要過來,可是你提前跟他說了?」尚婉清挑眉。
陳翰搖頭,「沒有,他確實會些掐算的本事,有時候連我都搞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
蕭沐潯與尚婉清對視一眼,兩人都心中有數。
不多時,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著僧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朝著蕭沐潯和尚婉清行禮,「皇上與娘娘駕臨,有失遠迎了。」
「大師如何猜出我們的身份?」
「猜?」大師雙手合掌,「看來娘娘是信不過貧僧掐算的本事了。」
蕭沐潯笑了,「方才山下茶肆那裡,我倒是見到你們寺院的小沙彌,想來他已經將方才的事情告訴大師了。既然這樣,大師要猜出我們的身份也就不難了。」
尚婉清故作瞭然狀,「原來如此。」
陳翰也看不過去了,伸手在清遠的光頭猛拍了一掌,「好了,收起你坑門拐騙那一套,皇上和娘娘都是有大智慧的人,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被陳翰這麼一拍,清遠清高的面龐立刻褪去,跳起腳來沖著陳翰一陣咆哮,「說了多少次了,不準再拍我的腦袋!」
尚婉清與蕭沐潯對視一眼,忍不住大笑起來。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卻難得地輕鬆。清遠扯了僧袍下來,露出裡面的青衣儒袍,「還是這樣自在。來人,上些酒菜來,今日得見兩位貴客也算是緣分,咱們不醉不歸。」
「大師是出家人,這酒肉……」
「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心意到了就好,佛祖會體諒我的。」清遠毫不在意。
陳翰難得地也點頭,「平日他裝模作樣也挺辛苦的,皇上娘娘就許他喝幾杯吧。」
蕭沐潯和尚婉清也忍不住笑了,「大師既然對紅塵尚有眷戀,為何又要遁入空門呢?」
「娘娘這話問得好。」清遠一口乾了一大碗的燒酒,這才道:「貧僧喜歡自由,這佛門清凈,閑來無事替山下的百姓解解簽文,也算是功德一件。」
「大師真的能通佛祖,所解簽文真的便是天機?」蕭沐潯眸中精光一閃。
清遠哈哈大笑,「皇上既然已經看透了我,又何須這般問?其實是否是天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心中所求、所想的是什麼,只要看得透了,我所說的便是天機。」
尚婉清端起酒杯,「大師心細如塵,又極懂人心,極富煽動性,可否想過將這種能力用於其他利國利民地方?」
清遠皺眉,「娘娘,貧僧現在所做的,難道便當不起一個『利民』么?」
尚婉清反問:「『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大師現在所做的,便是任由百姓無知地信奉並不存在的佛祖。而我們想要大師做的,便是讓百姓明事理,知道其所以然,這樣國家才會強大起來。」
清遠端著大碗的手頓了頓,半響方道:「皇上娘娘想要貧僧做什麼?」
尚婉清與蕭沐潯兩人臉上都有了笑意。
蕭沐潯示意陳翰拿出書本,攤開來放到清遠的前面,「這些東西都是極為可貴的道理,可惜百姓並不知道,因為他們不識字,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用你的方式,讓這些東西變成百姓能夠理解的東西。」
清遠半信半疑,拿起書本掃了一眼。
這一看便是一炷香的時間,連酒都忘記喝了。
「我答應皇上娘娘的條件,只是作為交換,我必須知道這是何人所寫的?我一定要見他一面。」他的眼裡滿是炙熱的崇敬。
陳翰想開口,被蕭沐潯掃了一眼,默默閉嘴了。
「你若答應了,即刻便隨我們回去。到時候去見那個人,你也可一同前去。那裡不止這些書,還有其他你前所未聞的知識,朕許你先看。」
「貧僧這就去收拾東西。」清遠收了書,連禮數也顧不得,一路飛奔而去。
尚婉清嗔了蕭沐潯一眼,眾人一致決定將這個謊話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