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一入娛樂圈深似海,身不由己的蕭嵐最終沒能把大學同學聚會兼訂婚宴組織起來,他很抱歉的給沈夕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正式婚禮前一定會邀請她參加,沈夕也以參加司法考試為由,減輕了蕭嵐的內疚感。
一年一度的司法考試是法學院學子們必參加的考試,雖說號“天下第一考”,通過率還是很樂觀的,即便如此,每到暑期,法學院的學習氛圍還是很緊張,對求愛失敗、倍受打擊的沈夕來說,“隨波逐流”能讓她暫時忘卻痛苦,這個暑假她注定有家不能回了。父母聽說沈夕留在學校用功自然很高興,於是主動提出來北京看看她,順便旅旅遊。於是沈夕便忙著給他們訂房間,誰知道,暑期也是旅遊旺季,本來想在學校的近春園訂,沒想到近春園的電話好不容易才打了進去,還被告知房間都滿了,服務樓那邊她也不想問了,條件不太好,估計也滿了,到學校附近去看看吧。她頂著太陽出去轉了一圈,終於在東校門附近找了一家條件不錯的酒店,給父母定了一個標準間,然後從五道口直接上輕軌去接站了。
媽媽看見她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麽又瘦了,臉色還那麽難看。”前半句還挺中聽,後半句就聽不下去了。
“學習累的唄!”她沒敢提減肥的事情。
“營養要跟上,學習用腦,消耗很大,別減肥啊,你堅決不能減肥的啊!”
“哎呀,您別羅嗦了,有您這學醫的媽,我還能差到哪去啊!”沈夕從母親手中接過行李包,扭頭對父親說:“爸,你這次還回母校瞻仰瞻仰嗎?”
“得去呀,不知道現在變成什麽樣了,好幾年沒回來了。”父親在北師大一直讀到碩士,對母校感情頗深。
“住的地方在哪兒啊,小夕,別離你們學校太遠啊。”媽媽又在旁邊嘮叨了。
“放心吧,就是不能住學校裏了。裏麵都滿了,暑假也算旅遊旺季,我們學校又是高校兼旅遊景點,什麽夏令營啊,參觀團啊,婚紗照啊,整天絡繹不絕的。”
三個人坐地鐵換輕軌,不一會就來到了賓館,她安頓父母住下,在房間裏和他們聊了會天,磨磨蹭蹭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可媽媽洗完澡還在梳妝打扮,她和爸爸等得不耐煩就先出來等電梯。剛出門,一輛電梯正等待下行,那一刹那沈夕恍惚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還沒辨認清楚,電梯門就關上了。
“誰呢,看著那麽眼熟?”她自言自語。
“這裏還有熟人啊,小夕?”爸爸問。
“也許是同學,沒看清。”
三個人到東校門附近找了一家特色餐館,吃完了飯,母親提議去她宿舍看看,沈夕便帶著父母在校園裏散了會步,去宿舍和舍友們聊了會天,就把二老送了回來。回賓館時已經9點多了,媽媽說太晚了,又很想她,沈夕當晚就留宿在賓館和媽媽擠一張床。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起來上廁所,聽到樓道裏有奇怪的響動聲,緊接著是劇烈的敲門聲,她便穿上衣服出了門。
在樓道最深處的一個房間門前,她找到了聲音的來源,房間裏的人雖然刻意壓低聲音,但是她還是聽出了一些端倪。
“你們快住手,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會出人命的!”一個中年婦女的哀求聲。
“打!給我往死裏打,打死這個賤男!”一個男人渾厚的聲音,緊接著是沉悶的拳腳聲混雜著年輕男子的哀嚎。
“陳誌宏!這事跟他沒關係,你快住手,他是拿錢辦事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中年婦女的聲音充滿著恐懼。
“啪”的一聲,不知道誰挨了一巴掌。
“你敢打我?!”中年婦女抬高了聲音。
“打的就是你這個不要臉的婊子!”
“你—,王八蛋!”
“嗷——”一陣陣哀嚎和呻吟傳來,沈夕聽不下去了,躡手躡腳的拿著手機正要到走廊的另一頭去打電話報警。
“呯嘭”一聲,門開了,一個衣衫淩亂,花容失色的中年婦女衝了出來,沈夕頓時看清了地板上躺在血泊裏的那個人。
“這不是理發店的葉鍾鈺晨嗎?”雖然他血肉模糊,滿臉是血,那個小小瘦瘦的身子,白淨如女子般的肌膚,都讓沈夕確認無疑。
沈夕二話不說,直接衝了進去,完全無視身旁的五個彪形大漢,還沒等對方反應過來,攙扶起葉鍾鈺晨就走。
“你是什麽人?!”
一隻大手搭在她肩頭,沈夕回手就是一拳,隻聽身後“哎喲”一聲慘叫,她頭也不回,背起鈺晨揚長而去。
“你堅持住啊!馬上就到醫院了!”出租車裏,沈夕搖晃著鈺晨的身體,不讓他睡去。
“姐姐—”鈺晨奄奄一息,“謝謝你。”
“你還記得我?”沈夕顯然沒想到隻見過一麵,他竟然還記得她。
“楓哥的—好朋友,我都—記得。”
“你快別說話了,休息一下吧。”沈夕握著他的手。
鈺晨被推進了急診,沈夕打電話報了警,然後又給父母交待了一聲,便守在了手術室外麵,困意襲來,她靠在椅子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鈺晨已經被推到了病房。他躺在病床上,胳膊和手都被吊在半空,渾身打著繃帶,瘦小的身子被裹的粽子似得,沈夕都快認不出來是他了。
她的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強忍著擠出一絲微笑來,輕輕的問:“想吃點什麽,我去給你買。”
他無力的搖了搖頭,又閉上了眼睛。
“還是吃點飯吧,吃點飯有力氣,到了晚上麻藥過勁了,你會很疼的。”
“現在不想吃,姐姐,你一夜沒睡,回去吧!”
“你這邊還有什麽親戚朋友嗎?我給他們打個電話,叫他們來陪你。”
他搖了搖頭,又指了指床頭的包。
“裏麵的錢包裏有張招行的儲蓄卡,你幫我取點錢,請個護工吧。”
“好吧!我晚上再來看你。”沈夕看出來,他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便不再說什麽,安頓好他以後就回了學校。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著要不要告訴葉楓,畢竟葉鍾鈺晨把他看成那麽重要的人。
“不行,我現在還跟他慪著氣呢,不能就這麽服軟!”
“算了,隻有相互在乎的人之間才會慪氣,我又算人家什麽人,人家根本都不會在乎我生不生氣!”
電話打通了,葉楓問了問情況,就說有空過去看看,然後“啪”的把電話掛了。傍晚到病房裏去的時候,護工正在喂鈺晨吃飯,沈夕漫不經心的問了句
“今天下午沒什麽人來吧?”
“沒有呀”護工答道。
“真狠心,枉人家葉鍾鈺晨把他當做那麽重要的人。”沈夕暗想。
晚上護工有事回家了,沈夕便坐在床邊守夜。大概是麻藥已經過勁了,鈺晨開始不斷的呻吟,聲音越來越大,但聽得出他是在強忍著。
沈夕抓著他的手,溫柔的說:“忍一忍,過了今晚就好了。”
“姐姐,楓哥,我好疼——你們讓我死了吧,我真的受不了了!”他哭喊著,伸手就去抓輸液管。
沈夕死命的抱住他:“別說傻話!”
“楓哥,楓哥,你在哪裏?你在哪裏呀!”他的臉扭曲成一團,完全不是平日裏俊俏的模樣,原來病痛和心傷竟能將人折磨成如此!
“姐姐,讓我死了吧,楓哥不要我,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就讓我死了吧!”
“楓哥不要你,還有別人要你呢,你死了,你爸媽怎麽辦!”沈夕不確定他嘴裏的楓哥是不是葉楓,總覺得他那句話哪裏有點別扭,但又說不出來。
鈺晨撲倒她懷裏,嚎啕大哭。
“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肮髒,很下流?”
“沒有,姐姐知道,你這麽做,肯定有原因的。”
“姐姐,我隻想能跟他過一樣的生活,我必須賺錢,賺很多錢,才能讓自己在他麵前不至於自卑。”
沈夕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那個他到底是誰,她內心隱隱有不好的感覺,為了安慰他,也顧不得那麽多,她隻好緊緊抱著他,好讓他能夠平靜下來。
就這樣折騰了一夜,他終於睡了,沈夕也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臨到天亮才補了一小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