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聊天
白飛英的聲音低了下去,怯怯地跟在大步向前的白子瑜的身後。
白子瑜把白飛英的話聽在耳中,心裡不由嘆口氣。
壓制永遠都不能解決問題,人是有思想的生物,與那些低等的生物不同,不是喂他吃飽,給他穿暖就可以什麼都不想,那樣就不是人,而是牲畜了。
可是,福島卻把整個吉島的人當成綿羊一樣的牲畜來養。
隨著時代的進步,就算吉島再落後,就算用再高壓的政策來壓制,也終究會讓吉島的人窺得外面世界的一斑,而這些人中又不乏聰明人,怎麼可能不思考自身的發展?
例如那個白子奇,他們的聰慧是天生如此,只不過是被擋住了眼界罷了,可是天生的好奇心,讓他們沒有辦法滿足於現狀,這本就是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又怎麼可能是人為可以阻擋得了的?
不用白飛英說,白子瑜也知道那些來質問大哥的人都有誰。
他卜一來到島上時,那些年青人就願意圍在他的身邊跟著他轉,纏著他講外面的事。
他們對外面的渴望已遠遠不是歷代族規所能要求得了的了。
人類社會就是這樣,舊規矩每過一個時間段,就會被新人類質疑,而只有這樣,社會才會進步,總要有一個萌牙到發展的過程,這是任何人也無法改變的自然規律。
逆天而行,是不得人心的,人心就是那一重天!
子瑜推門進了大哥的書房。
白子炎坐在桌前,桌面上擺著幾樣小菜,一壺酒,白子炎在自斟自酌。
聽到聲音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白子瑜回過頭去沖著站在外面的兩兄弟道:「去!再溫兩壺酒來!」
白飛英愣了愣,不是叫小叔叔來勸爸爸的嗎?怎麼小叔叔還要加兩壺酒?
白飛宇已道:「哎,是!小叔叔!」他拉了白飛英轉身而去。
白子瑜轉身走到桌邊,在白子炎的對面坐了下來。
「大哥喝酒怎麼不叫我?」他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來喝了一口。
「咦,很不錯嘛,沒想到大哥居然有這樣好的藏品。」
白子炎看著他自言自語,也不攔著他,就看他在自己面前耍寶。
白子瑜睨一眼白子炎的杯子:「大哥的酒量怎麼樣?」
白子炎舉起杯子與他虛虛碰了一下:「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白子瑜笑:「這話一聽,就是深不可測的,可是飛宇和飛英他們告訴我,說你平時是滴酒不沾的,我以為你一定是一點酒量都沒有,不過聽你的語氣,好像他們對你的了解有誤嘛。」
「他們懂什麼呢?」白子炎聲色不動。
白子瑜繼續道:「我們平常倒是不怎麼喝酒的,不過在大哥面前,嘿嘿,醉就醉吧,也沒外人。」
這一句話,就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
白子炎果然道:「你們怎麼會不喝酒?平常夜總會、酒吧這樣的地方應該是經常出入的吧?說不喝酒,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他才不相信白子瑜的話。
白子瑜夾了一口菜,邊吃邊道:「我們十幾歲的時候,因為喝酒,差一點把藍幫的總部給拆了,沒辦法,小嘛,拚酒,誰也不認輸,就喝多了,喝到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幹了些什麼都不知道。等到酒醒的時候都過了兩天了,就看到一片狼籍的總部和黑著臉的蘇老大,感覺他頭上都快冒煙了。」
白子瑜不由自己笑了起來。
白子炎被他吸引,想像不出會是什麼樣的狼籍。
「我們自己也不清楚喝完酒都做了什麼,反正連天花板上都是我們的腳印,蘇老大咬著牙說『再給我表演一個在天花板上走路!重新給我走一遍我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可我們是真的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麼?跟在蘇老大後面的妮娜還添酒加醋,說『老大,你教他們新功夫,都不教我!』給蘇老大氣壞了。」白子瑜滿面笑容。
白飛英和白飛宇各端了一壺酒進來,聞言不由驚奇,白飛英問道:「小叔叔,那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白子瑜翻白眼:「我怎麼會知道?至今都是個謎,那個房間里又沒有監控。」
白子炎看了兄弟二人一眼:「酒放下,你們出去吧,記得把門帶上。」
兄弟倆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白子瑜,白子瑜在桌上輕輕做了一個Ok的手勢,兄弟倆才放心離開。
白子瑜接著講:「酒醒了以後,我們被整整操練了一個月。什麼五公里越野,俯卧撐的,那都不是事,我們都被練麻木了。好不容易蘇老大才消了氣,總部的裝修也結束了,但是我們也被下了禁酒令,其實,他就是不那麼折騰我們,我們也不打算再喝的,因為喝酒這事,本來也沒什麼意思嘛,胃難受,頭難受,全身上下哪裡都不舒服。」
白子瑜與白子炎碰了一下杯子,又喝了一口,然後夾了一口菜,贊道:「嗯,菜是嫂子做的嗎?真好吃。」
白子炎沒有答這句話:「那你們以後就真的戒酒了嗎?」
「哪有?」白子瑜搖頭。
「戒什麼戒呀!是禁!禁和戒可是有著本質區別的!」白子瑜拍大腿,痛心疾首。
「你是不了解蘇老大,我們喝了點酒就醉得找不著北,這怎麼可以呢?他怎麼能容忍呢?體罰這種事,只是為了解決拆房子的一時之氣罷了,真正的教訓在後頭呢!」白子瑜的臉上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
白子炎的興緻都被他勾了下來:「他還要怎樣?」
白子瑜苦著臉:「我們上了整整一年的品酒課。」
「品酒?」白子炎不解。
「不是不讓喝了嗎?戒了嗎?」這是什麼路數?
白子瑜給白子炎空了的杯子倒滿了酒:「所以才說是禁,不是戒,戒呢,我們可以從此就不喝了,禁的意思,就是他不讓我們喝,我們就不能喝,他讓我們喝,我就是就能不喝!」白子瑜說的像饒口令一樣。
「他請了專門的老師,給我們講酒,品酒,喝酒,還要考試,從紅酒、啤酒、白酒,威士忌、白蘭地到伏特加、朗姆酒、雞尾酒,甚至藥酒,我們都是逐一品嘗的,他說了,喝酒能醉到不醒人事,簡直太丟人了,從此以後我們再也沒醉過,一來嘛,對所有的酒都有了嘗試,根本不會再對酒好奇,二來,這一年的訓練讓我們把品酒和牛飲區分開來,再有喝酒的場合,自然也就有了分寸。」
白子瑜把他的往事娓娓道來,這倒令白子炎對蘇曼然刮目相看了。
這樣的教導方式,也難怪子瑜會如此出色。
「大哥,飛英和飛宇說你滴酒不沾的,那你又是為什麼不喝酒呢?」白子瑜給白子炎斟酒。
白子炎端起來,一口喝乾,放下了酒杯。
他的目光有些亮亮的溫潤,白子瑜知道,他已經喝得不少了。
一個男人,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一個人喝酒?
自然是心中有了鬱悶的事。
在白子瑜的心中,這個大哥太過完美。
他溫潤如玉,是個謙謙君子,愛穿中式的衣服,偏那些中式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能被他穿出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氣質。
他話很少,表情也一直是溫和,如果有父親在場,他的存在感就會特別低,如果父親不在,他又自然而然的有了長兄如父的擔待,對於兒子,他不嚴厲,卻自帶威勢,兩個兒子包括妻子對他都心懷畏懼,有些怕他。
白子瑜一直覺得他要麼生來如此,要麼,就是隱藏了自己,為了他的島主大任。
但白子炎對白子瑜是不一樣的,溫和中,帶了一絲寵溺,這是他的兒子都享受不到的溫情,也是白飛英和白飛宇在見到父親情緒不對時,首先想到要找白子瑜幫忙的原因。
「像你一樣,不喝,不代表不能喝。」白子炎對於弟弟的疑問,回答得很淡然。
白子炎又喝了一杯。
白子瑜夾了菜,到白子炎面前的盤子里:「吃點菜吧,嫂子的手藝真好。」
白子炎看了一眼盤中的菜,依言夾起,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然後又淺淺喝了一口。
「我曾經,也有過你那樣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齡。」白子炎的語氣慢且淺淡。
白子瑜知道,他有些醉了,一個深藏了心事的男人,只有醉了,才會吐露心事。
吉祥如意四島,按著老規矩,每一代的島主都是精心培養的,除了將族規爛熟於心,還要有真本事,讀書是必經之路。
在白文山那一代,讀書是從七八歲起,島主的繼承人就會被送到福島,由統一的先生來教養,學習知識,也學習管理的方式。
不得不說,榮家做為最高統治者是有遠見卓識的,也因此,才能讓福島以及吉祥如意四島得到上百年長盛不衰的發展。
到了白子炎這一代,榮家島主決定,把這一代的孩子直接送到外面去,要接受外面的教育,不能被外面的社會所淘汰,畢竟榮家有那麼多的產業都在島外,要有人經營,要積累財富,要為大家謀福利。
而經營的人,即便是從五島中選出去的,與外面的世界接觸久了,也難免要變質,那麼最保險的辦法,就是每位領導人都精通外面的知識,了解外面的世界,這樣,才可能統治住手下的島眾。
可是,參加培訓的人,也不能多,學得多了,心就野了,只怕將來難以控制。
所以,那一批只有五個人,榮志恆,白文山,項靖陽,如明遠,意鑫。
他們是各自島上的下一任島主繼承人。
項家一向是五島對外的喉舌,所以,這五人的一切,都由向家來負責安排。
白子炎從十歲起,就在島外求學。
二十五歲以前,他過得就是島外的普通人的日子,卻是與島內的同齡人大相徑庭的。
這倒是讓白子瑜很吃驚,他萬萬沒想到,白子炎其實是在外面長大的,學的也是外面的知識,可是他的身上,已經一點痕迹都找不到了,他,活得就像一個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