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母女
凌子璇淚落如雨，哭得不能自已。
是她沒福氣，沒有父母緣份，她從出生起，就是一個錯誤。
M市與軍方合作的項目進展很順利，因而陸厲維一直在M市，心情也一直不錯。
凌子璇只需要每天陪好他就好，對於這樣的日子，凌子璇已經習慣了，她的心裡也有著自己的計劃有目標，有目的的過日子，日子就不會那麼的難熬。
她知道，陸厲維與市長高雄他們一定是有利益交換的，只是不知道韓澤與那個唐子明與他們是否是同一陣線或利益的對立面，扮演的又是什麼樣的角色。
韓澤，在經過了這一段日子以後，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從來都是。
如果說，凌子璇從前還對他有過嚮往，有過企圖，而今，她放下那個不可能的執念了。
只不過，想到他，凌子璇的心，還是會暖一暖，就好像，一個走出去很遠很遠的人，回頭看來路，遠遠的，有一處燈塔發出淡淡的光。
韓澤就是那個發光的燈塔。
陸厲維今天喝多了，在她身上發泄完了就呼呼睡去。
凌子璇這幾天都沒有被強迫吃藥，她已經懂得如何使陸厲維開心。
雖然她很厭惡這樣下賤的自己，可是為了自己的性命，為了自己還沒有做完的事，為了自己想看到的結局，她必須忍受。
她輕輕起身，去清洗自己。
地上、桌子上散落著許多東西，凌子璇一一撿起來，她總是努力去做一些事，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陸厲維的衣服，她一件件拾起來，掛好。
衣服上都是皺紋，她輕輕抖了抖，衣袋裡掉出幾張照片，凌子璇心中不由一動。
她彎腰用衣服把照片擋了擋，才拾起來，因為她不知道這個房間里是否還有攝像頭。
再拾起衣服時，她的心跳已經不規則了。
她把衣服掛到衣架上，努力平靜自己，把其他的地方也收拾好，然後再躺到床上去。
睡著的陸厲維盡顯老態，凌子璇別過頭去。
她努力讓自己的心跳平穩下來。
她要想辦法聯繫到韓澤，無論如何，自己一定要為韓澤做一件事，也不枉她來到這世上一遭，也算是給自己的曾經一個交待。
田小荷打來電話，讓凌子璇回去看看她。
凌子璇拒絕了，她不想再見她。
伊藤英哲派人來告訴她高家的事情進展很快。
田小荷威脅凌子璇，如果她再不管她，她就去找媒體揭發她。
凌子璇現在還不能出事。
於是，她回去自己的那套小房子，去見田小荷。
一見到她，田小荷就很激動。
「子璇，子璇，你為什麼把媽媽扔在這裡不聞不問？你怎麼可以過河拆橋？啊？你怎麼可以這樣沒有良心？別忘了是我把你介紹給伊藤先生的，是我讓你有了今天的，你這孩子！你這個沒良心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凌子璇看著她，蒙著臉，目光凌利。
這，就是她的媽媽。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宋雲卿。
宋總，你看，這就是我的媽媽，你一定沒見識過天底下會有這樣狠毒的母親吧？
她平靜地開口：「你要怎樣？」
田小荷被凌子璇問得愣了愣，凌子璇的態度太過於平靜了。
凌子璇平靜地問她：「你想要我怎樣？」
田小荷喃喃地，低聲道：「你總得把我帶在你身邊吧？我是你的媽媽呀。」
凌子璇凄然一笑：「媽媽？呵，你有把我當成過你的女兒嗎？是，我曾經也以為你是把我當成女兒的，可是，我現在明白了，我不過就是你的工具而已，只怕你在開始動了找到我的念頭的時候，就想好了，要把我培養成你的替身，你的工具。你這樣的人，也配稱為母親嗎？別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了，也別再玷污母親這個字眼兒了，你不配！」
田小荷氣得渾身發抖：「你！你這說得都是什麼話？啊？什麼話？我這麼多年，在國外的時候都想著接濟你，省吃儉用的，還要照顧你，沒有我，你還不是一樣流落街頭？這副身子，也不知道會被什麼人糟蹋呢，現在，我幫你找到那麼好的金主，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還怨我？你有什麼資格怨我？你過河拆橋，你這樣對得起我嗎？」
凌子璇的眼睛攸然落下，她的心，像被一把利刃狠狠插了一刀，痛得令她站不住腳，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她看著田小荷 ，冷然道：「是啊，沒有你的照顧，我可能會流落街頭，成為一個小太妹，也許會跟一個小流氓混在一起。」
凌子璇垂了一下頭，再抬起時，已是一臉的木然：「也許，那才是我應該有的生活，從來沒有過希望，自然也不會有失望。我就該待在那樣的環境里才對，那樣才會適合我。」
田小荷見凌子璇的情況不太對，不由緩了緩，放低了身段哀求：「子璇，我是你的媽媽啊，我們娘倆相依為命，媽媽當年為了生下你，差一點連命都丟了，醫生護士都說，我們是生死之交，子璇，你不能扔下媽媽不管，媽媽在這世上，除了你，再也沒有別的親人了。」
說到動情處，田小荷不禁流下淚來。
當年，如果不是杜千藍和孟陽，她的確會一屍兩命。
凌子璇沒有說話，她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這個小小的房間里，似乎連氧氣都沒有了。她轉身向外走去，拉開了陽台上的門。
這一層樓的前面，有一個很寬大的平台，樓下就是那些商戶，而這個樓頂是空置的，每一戶都可以通過自己的小陽台走到這裡來，天氣晴暖的時候，人們常常會搬了自己的椅子凳子出來聊天閑話。
像今天這樣陰鬱的晚上，就不會有人來了。
凌子璇只覺家中太過壓抑，想到這個平台上來透透氣。
天氣是灰黑色的，彷彿是憤怒，又好像在憂傷，沒有一絲的活氣。
凌子璇站在平台的邊上，一個小小的台階，沒有任何的防護措施，每一家的大人都不會允許孩子靠近這邊，因為太危險。
看著樓下的燈光與繁華，凌子璇只覺與自己非常的遙遠，這個世界熱鬧得終究是沒有她容身的位置。
田小荷快步跟了上來，跟在她的身後，聲音放得很低：「子璇，媽也沒別的要求，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你現在也知道了，媽從前就是伊藤家的人，現在，媽的臉毀了，沒什麼用了，如果還想回去，就只能依靠你了。」
凌子璇錯后一步，與田小荷站到一起，她不想再靠近，因為會有一種想要跳下去的衝動。
「你為什麼一定要回到伊藤家去？」她淡淡問田小荷，並不回過頭去看她。
田小荷愣了愣：「不回到伊藤家去，我還能去哪？只要我還是一個有用的人，就一定可以留在伊藤家的。現在，就算我沒用了，我還有你！你就是老天賜給我的最好的女兒，這樣，我就可以在伊藤家安身立命了。」
田小荷說得理所當然：「我為伊藤家服務這麼多年了，無論是在伊藤家還是去完成家主交待的任務，也都是過的錦衣玉食的日子，總好過現在，住在這樣雜亂的地方，和一群大媽阿姨每天去擠菜市場，討價還價的過日子，子璇，這不是我們該有的生活。」
凌子璇沉默了一會兒：「那你覺得這樣的日子是不是好過你從前在鄉下的日子呢？」
田小荷一呆，她沒有想到凌子璇會這樣問她。
凌子璇接著道：「你在鄉下的時候，被你父母打罵的日子不好過，但在杜千藍家裡，你應該也是衣食無憂的吧，是，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這一點，沒有人會比我更明白。在高家，你一定也是殫精竭慮的，雖是錦衣玉食，但想來夜夜睡不安穩吧？在伊藤家，無論是伺侯他們家主還是旁的人，也無論你後來是被派去哪裡，相信你的日子過得都不心安理得。」
凌子璇不顧田小荷的吃驚，繼續說道：「那如今的日子不好嗎？住自己房子，如果我繼續做演員，接廣告，不圖有多大的名氣，只要自食其力就好，日子安穩平淡，不用小心翼翼，這樣不好嗎？」
她看向田小荷，目光殷切：「媽媽，這樣不好嗎？我們不再去想那些榮華富貴，你不是我們是生死之交嗎？那我們餘生就一起相依為命好不好？」
田小荷震驚地看著凌子璇：「你說什麼？你——，你——，你說什麼？」
凌子璇迎著她的目光：「媽，我想回來，我不想再為伊藤英哲服務，我想離開那裡，重新開始！」
「啪！」田小荷一個耳光打在了凌子璇的臉上。
凌子璇被打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嘴角流出血來。
田小荷渾身發抖，指著她罵道：「你在說什麼渾話？怎麼可以離開伊藤家，我已經替你簽了合同，只要你活著，除非伊藤家不要你，就像我這樣，否則，你是沒有權利離開的！」
凌子璇沒有從地上起來，她仰頭望著她：「你，把我賣了？」
田小荷怒道：「早晚都是賣，為什麼不把自己賣個好價錢？等著你為了一部戲賣給哪個導演又能有什麼出息？我是你親媽，我還會害你不成？」
田小荷怒到極致，在凌子璇的背上又重重的打了一下。
凌子璇爬行上前，抱住了田小荷的腿：「媽，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田小荷被抱得趔趄了一下，身子後仰，可是腳卻磕在了後面的台階上。
她一聲尖叫：「啊！」
她的身子，如一片葉子一般墜下樓去。
「媽媽！」凌子璇大駭，不由伸手去抓，卻一把抓空了，眼睜睜看著田小荷從樓下摔了下去。
樓下隨著一聲悶響，樓下傳來一陣驚呼聲。
凌子璇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個世界上，與她血肉相連的那個人，用性命生下她的那個人，死了！
這個世界上，她最恨的那個人，就這樣，死了！
她的媽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