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死亡

  汪鳳從床上艱難的坐起身,白文山扶著她,給她的後背多加了一個枕頭。


  汪鳳看著他,突然笑了:「文山,如果你能一直對我這樣該多好?如果我們一直是以前那樣該多好?」


  白文山心中有愧,不由低下頭。


  汪鳳從枕下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匕首的刃壁上,一面有一個「山」字,一面有一個「鳳」字。


  汪鳳用手指摩挲著匕首,輕聲說:「山哥,這匕首,是你親手為我打造的,還刻了我們的名字,你送給我的時候,我看著這兩個字心裡可高興了,覺得這一輩子,我們倆都會在一起,白頭偕老,不離不棄,一生一世一雙人。」


  汪鳳喘息了一下:「可惜啊,我就是傻,定情物送匕首,這大概就預示了我們今天的結局吧,我們終是會一刀兩斷,恩斷義絕的。」


  汪鳳的淚落在匕首上。


  白文山不由想起那些舊時光,汪鳳是個爽朗大氣的女子,有著男子一樣的胸襟,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姑娘,曾經的他們,也有過花前月下的甜蜜時光。


  可現在,看著形容枯槁的汪鳳,白文山不由心中酸楚。


  他想伸手去拿那把匕首:「阿鳳。」


  汪鳳手一抖,匕首在汪鳳的手指指腹上劃了一下,立刻流出血來。


  「阿鳳!」白文山一把搶過匕首,想去看汪鳳的手指。


  汪鳳卻躲了白文山的手,看著手指上的血珠,她的笑容凄美:「白文山,我死了以後,你能記住我多久?」


  白文山愣了一下,汪鳳的笑容,讓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汪鳳用那隻流血的手指指向襁褓中的兩個孩子:「文山,你知道這兩個孩子哪一個是我生的,哪一個是你和別的女人生的嗎?」


  白文山怔住,他,哪裡分得清楚?

  汪鳳的眼角有淚滑落下來,笑容卻依舊:「真狠啊,每天喂我喝葯,還要把兩個孩子放在一起,時時刻刻讓我看著搶了丈夫的女人,看著我的丈夫與別的女人生的孩子!你們白家,真狠啊!」


  汪鳳說著,把那隻流著血的手指放到了一個嬰兒的嘴裡,嬰兒立即吮吸起來。


  白文山大驚失色:「阿鳳,阿鳳,你幹什麼?」


  他把汪鳳的手指從孩子的嘴裡拔出來,手指上的血已經被孩子吮吸乾淨。


  汪鳳看著眼前已經沒有血流出來的手指,突然「咯咯」笑了起來。


  笑出了眼淚,目光看著白文山,變得凄厲冷凝:「白文山!我恨你!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死?我說你的女人想要害我,每天都在給我下毒,你不信是吧?那好啊!那就讓你和她的兒子給我陪葬!如果你們的兒子不死,那就是我冤枉了她,讓我死後魂飛魄散,連鬼都做不成好了。」


  汪鳳大笑,狂笑。


  身邊的孩子卻突然凄厲的大哭起來。


  白文山徹底懵在那裡。


  孩子的哭聲,引得外面的人和黎蕾跑進來。


  耳邊再次響起黎蕾的尖銳的哭聲,痛徹心肺:「兒子!我的兒子!汪鳳!你這個賤人!你喂我兒子吃了什麼?你說啊!你這個賤人!你這個該死的賤人!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汪鳳死了。


  白文山和黎蕾的兒子也死了。


  汪鳳病了許久了,她的死,本來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但是那個嬰兒死了,因為他吸吮了汪鳳指尖上的血。


  那個嬰兒中毒而死。


  黎蕾被關了起來。


  白文山傷心至極。


  他對不起汪鳳,對不起他們之間曾經的海誓山盟,更加對不起他們的孩子。


  沒想到他的風流會害了妻子的性命,會害得他的兒女們失去了母親。


  更沒想到他白文山會被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迷了心竅。


  他無法原諒黎蕾,也無法原諒自己。


  看著在靈堂里跪著哀哀哭泣的兩子一女,他心痛無比。


  是他一手毀了自己的家,毀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而這一切,都拜那個歹毒的女人所賜。


  黎蕾哭鬧著要見白老夫人,她說她是冤枉的,她說她從來沒有害夫人。


  可惜,汪鳳的死,讓家裡所有的人都見識了她的歹毒。


  汪鳳用自己的死,向全族人證明了黎蕾的狠毒。


  汪鳳用自己的方式報了仇,黎蕾給她下毒,讓她毒入血液,她用自己的毒血毒死了黎蕾的兒子。


  以血還血,你搶了我的丈夫,就是要了我的命,那我就帶走你的兒子吧,還我那條命!

  兩個都是絕決的女人,為愛,拚到你死我活。


  族裡最終決定,把黎蕾燒死,以祭汪鳳在天之靈。


  決定一出,無不拍手稱快,都認為那是黎蕾應得的下場。


  黎蕾哭著求見白文山,把頭都磕出了血。


  白文山無動於衷。


  他覺得但凡他再看黎蕾一眼,都對汪鳳不起。


  他已經令她枉死,怎可再負她。


  活著的汪鳳沒有令他回心轉意,死了的汪鳳,佔據了他全部的心房。


  活人輸給了死人。


  在行刑前,黎蕾一直被關押在水牢里,那是族裡處置犯了錯誤的族人的地方,有族中子弟嚴密看守。


  可是行刑的前一天,黎蕾卻失蹤了,一同失蹤的還有汪鳳的幼子。


  那個孩子就是白子瑜。


  白氏在入住吉島時,祖宗就立了規矩,從前跟隨的將軍沒有找過來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島。


  於是,明知道黎蕾帶著孩子出了島,他們卻只能望海興嘆,不能出島去尋找。


  直到一年前,這個禁令終於解除,於是,白文山令白子炎尋找幼弟,吉島的人,不可以流落在外。


  只是,他們白氏幾代人長居島上,對於外界並不熟悉,找一個人對他們來說,如大海撈針一般,找了很久都毫無頭緒。


  這一次機緣巧合,族人在執行任務時抓到過一個與白子炎長得很像的人,那個人的肩頭有一個白氏類似的標記,因與傷口混在一起,所以很難辨別,不敢冒認。


  之後,他們沒有全力追殺,故意放走他們,然後出島來尋找。


  終於讓他們找到了空城,找到了白子瑜。


  白子瑜怔怔的愣在了那裡。


  白子炎安靜地看著他。


  「你的意思是,我被那個女人帶出了吉島?」


  白子炎點了點頭。


  「那時候,我只有幾個月大?」


  白子炎點了點頭。


  「那,她為什麼不殺了我?殺了我為她的兒子報仇?」


  白子炎搖了搖頭。


  白子瑜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一點也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嗎?」白子炎問道。


  這次輪到白子瑜搖頭:「我是蘇從倫敦貧民窟里撿來的,大約五六歲的樣子,我的記憶基本上都是來到藍幫之後的。之前的事不記得什麼了,除了那種飢餓的感覺。恍惚的記得有一個女人的聲音總是叫『白子瑜』,『白子瑜』,所以後來蘇問我們名字的時候,我就告訴他我叫白子瑜。」


  「還記得那個女人的樣子嗎?」白子炎問道。


  白子瑜搖頭:「不記得,一點也不記得。」


  「那她人呢?死了?」白子炎問。


  白子瑜搖頭:「僅有的一點記憶就是白子瑜三個字,我不記得我曾經與這個女人一起生活過,也不知道她的死活去向。」


  白子炎沉默。


  良久,抬眸看向白子瑜:「現在,你清楚我們的關係了?父親吩咐一定要把你帶回去,我們吉島的人不能流落在外同。」


  白子瑜皺眉:「我就是在外面長大的,如果你們不找到我,我到死都在外面,又能怎麼樣呢?為什麼一定要回去。」


  白子炎耐著性子:「子瑜,我們一母同胞的兄弟,父親這些年一直覺得愧對母親,一直念念不忘要在有生之年把你找回來,否則,他覺得沒臉到地下見母親了。你能不能讓他了了這樁心愿?」


  白子瑜沒有說話。


  聽了這個長長的故事,白子瑜發現,他並沒有什麼激動。


  也許因為,對於自己是個孤兒的認知,時間太久了吧?

  對於這些突然冒出來的骨肉至親,他沒有接納的準備。


  白子炎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白子瑜終於緩緩點了點頭:「好,我會回吉島去看看。」


  白子炎驚喜。


  「但不是現在,以後,以後吧,以後有時間,有機會,我就回去看看。」白子瑜的反應很平淡。


  「子瑜,你——」白子炎氣得站了起來。


  「身世經過已經告訴過你了,DNA鑒定結果你也已經知道了,你還在猶豫什麼?擔心什麼呢?父親盼著你盼了這麼多年,眼睛都盼藍了,你什麼時候算有時間,算有機會?那都是託辭罷了。」白子炎的聲音不由提高了幾分。


  白子瑜皺眉:「我——」


  白子炎擺手:「好了,不要再猶豫,父親年紀大了,風燭殘年,我不希望他把遺憾帶進棺材里!你必須跟我回去!」


  白子炎的語氣帶著無法拒絕的執著。


  白子瑜咬牙:「好,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我有一個條件。」


  「好!你說,只要你肯回家,別的都好說。」白子炎鬆了一口氣,看著白子瑜的樣子,目光中有著寵溺和遷就,令白子瑜心頭一暖。


  他是有九條命的白子瑜,黑道上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向來只有他保護別人的,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目光看過他。


  「說吧,什麼條件!別要星星月亮就行。」白子炎嚴肅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


  「我要帶著十一一起回去。」白子瑜靜靜的提出要求。


  「十一是誰?你的朋友?男的還是女的?」白子炎的笑容又深了幾分。


  「十一是跟我一起逃出吉島的人,我一直想問你,你們為什麼要追殺她?」白子瑜問道。


  白子炎的臉色立時變了:「你不可以跟她在一起!」


  「為什麼?」


  「你一定不能和她在一起,子瑜,聽哥的話,你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你不可以喜歡上她。」白子炎有些著急。


  「晚了,我已經愛上她了,她沒有記憶,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我給她取了個名字叫十一,以後,我走到哪裡,她就會跟到哪裡,我一定要娶她!」白子瑜說得斬釘截鐵,寸步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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