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不能
「子傑，剛剛那位是？」沈毅忍不住問道。
衛子傑看著菜牌漫應道：「哦，是我岳母。」
「你岳母的，哦，一直沒問過你的妻子是哪裡人？」沈毅本想問衛子傑，你岳母叫什麼名字，想想不禮貌，硬生生改了口。
「她們是N市人。」衛子傑向服務生交待菜色。沈毅的心被撞了一下。
「你的岳父現在也在M市嗎？」沈毅低頭喝了一口水。
衛子傑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搖了搖頭：「岳父不在了，聽說瀟瀟還沒出生，她爸爸就沒了，她和她哥哥是她媽媽一個人養大的，而且他們都跟母姓，姓裴。」
沈毅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目光不由自主又看了過去。
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一瘸一瘸的走到裴瀟瀟的對面，坐了下來。
他一坐下，正好與沈毅遠遠坐了個對面。
沈毅手中的杯子一晃，水灑到了桌面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張英俊的臉，那張臉那麼熟悉，熟悉到像看年輕時照片中的自己。
沈毅的心中不由狂跳，手忙腳亂的拿餐布擦水。
衛子傑不動聲色的幫忙，眼角瞥見他那位舅兄坐在那裡，再看沈毅，皺了皺眉，這個裴輝輝跟沈毅竟有那麼幾分相似呢！
菜很快上來，沈毅的目光時不時瞄向那一桌，也就是他對面而坐的母子倆。
男子與裴瀟瀟相談甚歡，不時露出笑容。
而裴瀟瀟媽媽的目光總是在不經意時與他相撞，她迅速躲開的目光中淚光微閃。
一頓飯吃了什麼沈毅根本不知道，吃到嘴裡是什麼味道，他也全然不知。
裴瀟瀟母子三人先吃完，裴瀟瀟過來與衛子傑和沈毅打了個招呼，裴瀟瀟的哥哥想過來卻被她媽媽攔住了。
沈毅看過去時，裴瀟瀟的媽媽躲開了目光，拉著兒子就往外走去。
沈毅魂不守舍的回到公司。
腦子裡揮不去的就是那一對母子的臉。
他拉開抽屜，找出一家名片，按著上面的電話打了過去：「幫我查兩個人。」
他一定要弄清楚一些事。
裴輝輝手裡拎著一個短小的男人進了門，男人的胸前死死護著一隻相機。
「媽，你猜得沒錯，我讓人盯著附近，就逮到了這小子。」裴輝輝把小個子男人扔在客廳的地上，踹了一腳。
「輝輝！」裴麗華喝止了裴輝輝，上前扶起了小個子男人。
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不好意思，我想任誰發現自己被跟蹤都不會有好態度，請別怪我兒子。」
裴麗華優雅地坐在了男子的對面。
男子有些驚恐。
「別怕，有我在，他不會傷害你。」裴麗華的聲音柔媚，很有安撫作用。
「輝輝，給這位先生倒杯水。」裴麗華命令兒子。
裴輝輝極不情願地倒了一杯水，重重的往茶几上一放，男子嚇了一哆嗦。
裴麗華溫柔一笑：「你別在意，我兒子就是個粗人，沒事，有我在，他不敢動手。」
男子偷眼一瞄，那大個兒果然遠遠站開，只是看他的眼神有點兇狠。
「我知道是誰派你來調查我們的。」裴麗華雙手抱臂，開門見山的說。
「女，女士，您誤，誤會了，我，我就是個攝影愛好者。」男子結結巴巴地說。
裴麗華一笑。
裴輝輝一步跨過來：「你再說一遍！」
男子嚇得趕緊護住相機，縮了縮頭。
「先生，明人不說暗話，我不會砸你的飯碗，你放心。」裴麗華的聲音里有著超然的淡定。
男子的心稍安，但他感覺得到這個女人似乎並不簡單。
「您，您想怎麼樣？」他小心翼翼地問。
裴麗華溫柔地笑笑：「先生，你收了錢做事，我不難為你。只是我希望你能按我的要求反饋給你的主顧，說白了，就是我讓你說什麼，你就說什麼，我讓你拍什麼，你就拍什麼。如果你同意，我會按照他給你的價格再付你一份報酬。」
她停了停，目光漸冷，看著男子：「但是，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可就不能保證你的安全了。」
她的話說完，裴輝輝又走了過來，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下來，大大的眼珠子瞪著他，彷彿想生吞了他一般。
男子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
「你考慮一下，你呢，並不吃虧，你可以拿兩邊的酬金，做的事卻是同一個內容，只不過，不用那麼辛苦地去挖什麼料，我直接講給你聽就好。你考慮一下。」
男子抱著相機，瞄了一眼裴輝輝，想了想：「那，你們，說話算數嗎？」
裴麗華一笑，起身從手包里拿出一個厚厚的紙袋：「這是訂金，也是我的誠意，我的目的如果達到了，你將得到的更多。」
男子打開紙袋看了一眼，不由吃驚，迅速收起來，點頭道：「成交！」
裴麗華由衷的笑了。
醫院裡，宋雲卿推門進來，孟文睜開眼睛，看到是她，不由苦笑。
宋雲卿笑了：「文哥希望看到的人不是我。」
孟文不接她的話：「她還好嗎？」
宋雲卿嘆口氣，搖搖頭：「傷勢好得挺快的，話越來越少，開始那幾天許媽媽和天韻陪著她說話她還很開心，自從知道你醒過來以後，就越來越沉默，走神的時候比較多。」
「讓我見見她吧。」孟文目光殷切。
宋雲卿看看他，搖了搖頭：「怎麼去？你現在不宜活動。她又不肯來。」
孟文沉默了一下：「叫孟陽來，讓他想辦法。」
宋雲卿笑：「他肯定不會同意的。」
孟文眨眨眼睛：「沒事，以死相逼。」
宋雲卿搖頭嘆息，真拿他們沒辦法，孟陽哥又要跳腳了。
孟陽就是跳斷了腳也沒辦法阻止他大哥的，除了幫著想辦法，他是沒有別的辦法的。
修筠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樹發獃，已經是初冬了，樹葉都快落光了，剩下的殘葉在寒風中瑟瑟發著抖。
許媽媽和天韻都沒被她攆回家了，這段時間她們太累了，再不好好休息，都沒有精力來照顧她了。
這也是她的骨肉親人。
哥哥說，以後他們三兄妹要把許媽媽當成親媽媽來待，她沒有意見。
許媽媽待她，依如對待天韻，一開始還有些拘謹，當她是大小姐，慢慢相處下來，熟悉了她的性子，疼她甚至比天韻還要多幾分。
這樣的母愛，對於修筠來說，是極陌生的，也是極新鮮的，溫暖的。
天韻常常跟她們撒嬌，她好喜歡天韻那張蘋果臉，妹妹實在是太可愛了，她喜歡她，喜歡到想把全世界都給她。
天韻喜歡每天見到她和離開她的時候都抱一抱她，每次擁抱，修筠都感動得想落淚。
最近自己不知道怎麼了，總是會想落淚。
從前，她不會這樣的。
沒有什麼值得落淚的事，沒有感動，也不會有傷心，她的心，是石頭做的。
可是，現在這塊石頭好像在變暖變軟。
許媽媽和天韻讓她感動。
孟家的人也一樣。
孟爺爺讓家裡的傭人每天燉湯給她，開始是向晨送來，看著她一口一口的喝下去，向晨被派駐美國以後，就換成了楚莫瑤，偶爾還有孟文的媽媽。
每個人都拿她當成小孩子一樣哄著，逗著，愛著。
修筠的心，一點一點沉淪。
雲卿告訴她，孟文醒了的時候，她呆了一呆。
雖然一直說他沒有事，可是，他沒醒，她就一直不能放心。
現在，他醒了，終於醒了。
她沒有要求去看他。
她知道，他們以為她會飛奔著去見他。
但是，她沒有。
她不敢。
如果，她的不靠近，能換來他的一世平安，她寧願離他遠遠的。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在意他。
她自己原本也不知道。
她最開始不肯答應他，就是擔心自己給他帶來不幸，那個時候，她就愛上了他吧？
應該是很早很早以前，就愛上了他。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第一次他替她解圍的時候？
雲卿出事以後，他安慰她的時候？
不知道，他早已在她的心裡生了根的。
她控制不住自己，他那樣著急地來向她解釋，怕她誤會他與林琦有染，她的心就化成了水，她想跟他更進一步，她想與他真正開始。
她只是想試著向前走一步，她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
可是，當看到他沖著她大喊「趴下」時眼神里的恐慌與心疼，當感覺到他用血肉之軀護在自己的身上時，她一下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她愛他！
很深很深地愛他！
他有多愛她，她知道，可是她對他的愛，他卻不知道。
她不想再讓他知道，她不想再靠近他。
她不想再給他帶來災難、厄運。
他的好，孟家人的好，她都感受得到。
可是，越是好，她才越要遠離。
如果燃燒自己可以讓葉家灰飛煙滅，她會毫不猶豫的***。
她活著，就是要看葉家爛掉，壞掉，消失掉，她要讓她親生的父親親眼看著她毀了葉家，她一定要成為葉家的惡夢！
選擇了這條路，就沒有辦法回頭，她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她的前方是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了，因為她要毀滅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既如此，就不要再連累別人！
孟文，那麼好，那麼好！她不能連累他！
修筠的淚一滴一滴落在窗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沒有受傷的左手緊緊抓著窗檯的邊緣，只覺得心中好痛。
她緩緩地沿著窗檯前的牆壁滑坐在地板上，蜷起身子哭得不能自已。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背負這樣的命運？
為什麼她的親生父親要這樣對她和媽媽？
到底她們做錯了什麼？讓他如此恨她們？
他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孟文，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控制不住不愛你，可是我不能愛你，我不能靠近你。
不要再見了，不要了，你值得更好的姑娘，我不配！
從此一別兩寬吧！
等我報了仇，我會找個山青水秀的地方了結自己。
如果有來生，如果還能遇到你，希望我是個簡單的人，可以配得上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