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章 最後的歉意

  黎天賜已經忘記了疼痛，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連思緒也開始回到了舊日時光：那段努力學醫，努力打拚的日子，雖清苦卻滿懷著對未來的期盼，還有妻子年輕美好的臉龐，兒子稚嫩卻又充滿童真的眼神，真希望時光能夠一如既往的靜好下去，那麼即使他一無所有，可也是這世上最為幸福的人，如果不是命運的翻雲覆雨，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會走上這樣一條道路，雖然擁有了無限的榮華富貴，可也失去了他最為珍愛的人，沒有了他們，縱使登上了名利的巔峰，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孤家寡人罷了，如今這條路，也要走到頭了！


  「您再堅持一下，醫生馬上來了，我會送您去最好的醫院，您一定不可以有事的！」


  此時藍慕顏已經清醒了過來，只是身子還略微有點虛弱，她一看眼前的場景，心裡頭也禁不住五味雜陳，黎天賜望向她的眼神里，有懊悔，有失落，有欣慰，有歉意等各種交織而成的信息，這一刻，她居然也忘記仇恨的存在了。


  「我是你的殺父仇人，你…又何必救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身體也開始不住的發抖，大量的失血讓他頓覺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黎天賜喃喃著，倔強依然。


  「救不救您，是醫生的事，判不判刑，是法官的事，但我不可能做到坐視不理！」


  「呵呵…果然是藍讓民的女兒啊…你和你父親一樣.……咳咳咳…」


  黎天賜不住的咳了起來，突然間怔愣在了那裡，臉色青紫，他喉間一甜，一下子鮮血就吐了出來，此時他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我…我可能不行了…」


  他預感到了自己的大限將至，就算此時用最快的速度將他送去了醫院，也於事無補了。


  「淵兒…他開始念起了兒子小時候的乳名，帶著最後一絲眷戀，他輕輕不住的喚著…」


  「我在這兒，爸！」


  黎淵雙眼紅腫，目光緊緊追隨著他。


  黎天賜無言的看向自己的兒子，在那張年輕而富有朝氣的面龐上，他彷彿隱約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他們父子兩個其實是如此的相似，就連眉宇間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轍，只不過黎淵的個性與他較為不同，他這一生做了很多錯事，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他不惜拋下家人，遠走他國，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他當時就該將所有的時間都留給兒子，黎淵也不會在成年之後和自己如此生疏，親情的缺失，是任何金錢都無法彌補的，他心痛，更多的則是一種說不出口的後悔，就這樣深深的折磨了他一輩子，雖然他未曾受過法律的制裁，但是他的心靈已經受到了世上最殘酷的懲罰。


  「爸爸…錯了…對不起你和你媽媽…你以後千萬不要學我的樣子…知道嗎?」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此時的黎天賜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憤世嫉俗和咄咄逼人，轉而更多的則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這種平靜不光表現在他的臉上，更表現在他的心裡，心靜如水，正是他此時最好的寫照，他反正感覺到了一種輕鬆。


  「不可以，你不要走，如果你走了我怎麼辦?我不想連你也失去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此時的黎淵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酸楚，眼裡的淚也撲簌滾落，現場之人無不唏噓。


  「傻孩子…人都是要死的，哭什麼，我不過是早點去了那個地方…」


  驀然，他瞪圓了眼睛，怔怔的緊盯著黎淵身後的某一個點，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得猙獰，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呼吸也開始急促了起來，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掐住了脖子。


  「你來了…你還是來了…你終究不肯放過我是不是…啊…」


  他痛苦的扭曲了五官，眼睛里發出了奇異的光芒，眾人被他的表情嚇壞了，可詭異的是，黎淵的身後明明空無一物，根本什麼都沒有！


  那麼他看到的會是什麼呢?現在所有人都嚇的摒住了呼吸，現場只有微風吹過，聽起來像是壓抑不住的哭聲一般。


  黎天賜最終還是離去了，他在黎淵懷裡停止了呼吸，在吐盡最後一口氣之前，他依然閉不上雙眼，最後還是黎淵用手將他的眼睛合上，他終究還是走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