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疾風掠影之不悔
「我們可以看到，來自北府一中的所有支持者們，包括他們場下坐著的教練、球員等等，都在祈禱著，啟明的罰球不要進。」邵佳說道。
是的，無一例外，每一個人都攥緊著雙手，放在胸前祈禱著。他們默不作聲，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拿球的李哲翰。毫不誇張地說，此時的李哲翰在他們眼中就像一個殘忍嗜血的劊子手，他們憎惡又無可奈何，哪怕他其實是一個高中生而已。
「裁判給球了，李哲翰第一罰。」邵佳繼續說道。他的語氣也很不穩定，期待又緊張。
「李哲翰的高中生涯罰球命中率高達81%。而這次全國大賽李哲翰的罰球命中率達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94%。這個數據是截止至目前為止，全國所有得分後衛中的最佳水準，也是所有球員中的最高罰球命中率。不僅遠超蕭祁的87%，也高於只有83%的鐘晉雲。」美茜手握著數據，無奈且不自信地說道。
這樣的對手在罰球線罰球，跟送分又有什麼區別。
如果李哲翰兩罰全中，那麼北府將只能在7秒的進攻時間內搏最後的三分追平機會。
這簡直就是噩夢難度。
……
眾人矚目，李哲翰站在全場的中心，拋著手中的籃球用以調整自己的手感。
深呼吸后，就像以往的無數次訓練一樣，他的手緩緩向上抬起，在熟悉的點位停住，動臂甩腕，出手一氣呵成。
籃球劃過漫長的軌跡，卻十分堅決地落入籃網。
這聲空心一瞬間引起了兩番截然不同的嘈雜聲響。
「罰進！」何少平堅定地說道。
所有的北府人在那一刻失望落寞到了極點。極度的痛苦讓他們的身體感受到了徹骨的寒冷，以至於那雙用來的祈禱的手只能機械地向上用來捂住自己的嘴巴，轉而發出一聲遺憾的嘆息。
而所有的啟明人高揚著雙手，歡呼雀躍著。
罰中的李哲翰死死地攥緊著自己的拳頭，給自己加油鼓勁。他需要這顆進球，用來提升自己的信心。
82比80。
如果李哲翰能罰中下一顆球，那麼北府一中將要迎來最為艱難的背水一戰。
「裁判再次給球。李哲翰第二罰。」邵佳說道。他的氣息比之前更亂了，是激動而又緊張。
鍾晉雲和湯藝站在後場，莫不敢作聲。剛才那球罰進，簡直將他們的心推向了懸崖，稍微一探頭就能感受到懸崖下方傳來的致死氣息。
而罰球旁負責卡位的步嘯天、穆尚天和魏偉同樣緊張到不能呼吸，他們不光要看著李哲翰罰那該死的籃，還要在心裡無數次地祈禱著不要進，還要做好立刻卡位的準備。
這種過程是極其煎熬的。就像不打麻藥，等著手術刀切開皮膚的那一瞬間一樣。
而這種壓力，也找上了李哲翰。
場邊的氣息又一次沉寂了下來，彷彿整個球館就他一個人了。
他拍了拍球想聽到一些聲音，卻發現怎麼用力拍都沒能聽到球落地的聲音。
「好重。」
這是李哲翰持球的第一反應，比剛才來得更要猛烈。
呼。
呼。
呼。
調整呼吸，李哲翰將球放在胸前。
再次，球出手。
載著全場的人目光朝籃筐飛去，所有人都懷揣著或期待、或激動、或興奮、或憂傷的情緒看著這球。
唯獨李哲翰的臉上寫著與眾不同的四個字：難以置信。
鐺！
籃球砸在籃筐前沿，傳出清脆的聲響。
「李哲翰錯失罰球，步嘯天躍起在眾人之中摘下籃板！」
「北府教練申請暫停！」
嘟！
時間在這一刻過得太快，以至於聲音雜亂不堪。
失望印在李哲翰的臉上，他盯著自己的手不停地看著，卻仍然不相信自己會錯失那個罰球。
自己練了許久幾乎不會失手的罰籃，在這樣如此重要的關頭，第一次砸碎了自己的信念。
這對於一個以投射著稱的得分手而言，該是一種怎樣殘忍的侮辱。
在這個關頭，啟明在場的隊員都不敢上前與李哲翰對話，只能在教練無奈的召喚聲中走向替補席。畢竟他們也獲得了暫停調整的機會。
而風澤卻不會讓李哲翰一個人直面這樣令人絕望的時刻。
他在李哲翰錯失罰球后立刻趕了過去，跑到他的身旁，不顧李哲翰的一切情緒將他擁抱。
耳邊不停地，用著鼓舞激勵的語調對他強調著：「沒事，我們還領先2分，還領先2分！」
風澤自己的心又何嘗不是被這樣的結果給橫來一刀，但比賽沒有結束，他不會讓李哲翰沉浸在這樣的失望中。
他要將他拉回賽場，打起精神。
而正如他所說，啟明還領先著2分。比賽時間只剩下6.72，壓力更大的是現在的北府替補席。
……
北府替補席正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是拿穩妥的2分，還是搏絕殺的3分。
幾乎每一名隊員在此時遇到這類問題，都不敢枉下決斷。
教練組必須要猜出對方教練的防守意圖和可能的戰術布置，才能從容地安排更好的戰術。而現在，正是美茜需要展現她能力的時候。
美茜見慣了大場面，她也知道本場比賽中，對方陣容存在的防守尖刀及對面常用的防守站位。
只見被眾人環顧著的美茜沉思了片刻，才開口說話。
而這些話，為北府指明了方向。
……
隨著暫停回來。
北府撤下了表現不俗的魏偉，將中鋒黎強換上決戰陣容中，同時用張世熙換下了一直表現不錯的湯藝。這一變陣，讓解說們都不太看清意圖，不知道那位美女教練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緊接著，張世熙走向邊線發邊線球，北府四人都圍成了一團，而啟明只能跟著北府圍成一團。
有著豐富閱讀比賽經驗的何少平一眼就看穿了這個站位安排。
星爆戰術！
氣氛凝重至裁判開始讀秒。
北府四人忽然炸開，四散而去。
啟明的五人明顯沒有放守過這樣的戰術經驗，一向穩重的他們只能在那片刻之際去找尋找自己最為接近的對手。
而星爆戰術打得就是一個出其不意！
邊線的張世熙視野刁鑽的狠。在星爆的剎那，他便將球傳了出去。與此同時，傳完球的他，立刻沖向了球去的另外一個方向。
而傳出的對象，不是第一個衝出來的穆尚天，也不是第二個衝出來的步嘯天，而是借掩護第三個出來，可卻是第一個拉出空間的鐘晉雲。
啟明反應雖然慢了半拍，但調整能力極強。汪若成在第一時間朝鐘晉雲趕去。事實上，他一直就緊貼著鍾晉雲。就算在被掩護的剎那，他失去了鍾晉雲的第一視野。但擁有靈敏防守警覺的他還是追上了鍾晉雲。
現場氣氛陡然變得異常激烈緊張。
鍾晉雲沒有停滯腳步，立刻迎著汪若成啟動速度。
在即將貼臉面對汪若成的瞬間，一記短手變向，步嘯天赫然出現在汪若成的側翼。
「掩護！」
「又是這一招！」
鍾晉雲飛速朝強側拉去，步嘯天加速順下，啟明的空間大亂。李哲翰和風澤同時補向了鍾晉雲前進的方向。而汪若成不敢大意地緊貼著隨時可能會起速的步嘯天。
在啟明看來，他們兩個可都是危險人物啊！
時間在飛快流逝！
不到3秒。
鍾晉雲起跳，補防而來的風澤拼勁全力跟上了鍾晉雲的殘影。
卻在起跳的瞬間，陡然發現，
那不是投籃！
鍾晉雲嘴角一咧，將球大力傳出。這球似乎在他眼裡，已經有了結果。
球劃過風澤的頭頂，越過啟明的禁區，橫跨了整個半場，飛向底角。
在啟明幡然醒悟想要回追的剎那，北府那兩名最高最硬的城牆，隔斷了他們最後一絲僥倖的念想，徹底斬斷了他們對這顆傳球的爭奪。
而在那堵城牆的後面。
那個北府最溫和的，擁有如風似水手感的男人早已等候在那裡。
就像之前熟悉的每一次一樣，
穆尚天就在那裡，起跳騰空。
三分離弦！
黎強和張世熙的掩護讓穆尚天投出了，這可能是他全場獲得最為舒適的一次投籃。
他很自信，因為他的身後擁有著無數人的期盼。
他從不會辜負鍾晉雲，在最需要他的時候。
籃球脫離指尖飛向籃筐的那段路程漫長得要命，要命到每一個人都懷揣著不敢正視的心去偷窺著，直到籃球翻進籃網，在每個人眼裡的都呈現出那道橘紅色球影，人們才敢放肆地去注視。
「絕殺！」
「穆尚天壓哨絕殺了啟明！」
「北府一中殺進了決賽！」
就像星河在宇宙中爆炸，白光乍現的后一秒，人們從骨子裡喊出了他們的興奮與激動！
喔！
喔喔喔！
全場沸騰，人聲鼎沸！
北府的所有人在第一時間內沖向了球場上，也在第一時間沖向了穆尚天。
那些看台上的北府人完全抑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在那裡肆意地吼叫著，手舞足蹈著。
……
一切又一切的喜悅沒能翻越過寫著啟明橫幅的灰色區域。
在啟明人的矚目中，他們場上的五位戰士一個如同木頭一樣矗立在原地，幾乎都能從呼吸中感觸到了他們的絕望。
「讓我們恭喜北府一中，同時希望啟明三中來年有更好的表現。」
邵佳的話傳入李哲翰耳的那一秒，顆粒大的淚珠從眼眶止不住地滑落。
另一側落寞的風澤又豈會不知這種滋味。
三年，日日夜夜為之奮鬥的三年，以希望碎裂而結束，這可讓人怎麼去接受。
風澤木木地站在原地，他的雙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他的眼睛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他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處都是多餘的，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奮鬥可能會是一個笑話。
眼淚不停地從眼角滑落，越來越多，風澤控制不住。
他不知道他該怎麼辦，可他是隊長，他更想要去做的是，安撫自己隊友的情緒。
可是，他邁不動自己的腿，它就像灌了泥漿一樣不可動彈，他也張開不了口，甚至在那一瞬間，他失去了語言。
直到，
直到，
全場緩慢響起那個令他熟悉的聲音，
「啟明！」
啪啪啪啪！
「啟明！」
啪啪啪啪！
每一聲呼喊中夾帶著一次激勵鼓舞的掌聲。
聲音越來越大，掌聲也越發震耳欲聾。
眼淚越來越多，可風澤卻也不再理會。
只見他微笑著，彎下自己高昂的身軀，伏下身姿，雙膝虔誠地跪下，雙手撐地。
然後，
他親吻了這塊令他魂夢縈繞的球場。
……
在即將逝去的青蔥歲月中，我不悔愛上籃球。
……
再見了，上帝左手。
再見了，影子殺手。
再見了，啟明的黃金后場。
……
疾風掠影系列完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