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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五日記之湮滅

  「哥,哥,哥。」

  疲憊至極的鐘晉雲嘴裡不停地念叨著,這樣頻繁的話語甚至也影響到了刀疤的注意力。在這昏暗的工廠走道上,刀疤背上的重量時刻都警惕著他,這個節骨眼上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放鬆,因為危險根本沒有遠離。

  未封閉的工廠,不時有強風掃過,而風吹拂過的地方,暗影叢生。

  ……

  「誒誒,飛軒老弟。」劉肖擺出一副偽和善的面孔招呼著面前神經高度集中的人。他深知,要讓這個人肯自覺任自己擺布,他只能示弱,而且是絕對的示弱,他必須表現得謙恭,謙恭到讓他們兩人都認為,此時是可以合作的。

  鍾飛軒低埋著頭,陰暗黑影面籠罩著他的整個身體,沒人可以穿越那片黑暗,去目睹那般一直都是以自信霸道示人的面孔。

  是啊,只有他一個人才知道,這張臉是什麼樣子的。

  有淚。

  黑瞳下的兩淌淚,勾勾轉轉,好像要隨時滴落下來。可這淚任憑此時他如何低著頭,那淚珠也始終掉不下來。是那股可翻越生死這道門檻的青銅意志,將這兩道淚止在了眼角處,生生地讓它們在那裡迴轉著,雖脆弱但愈發堅強。

  許久,鍾飛軒將頭緩緩向上抬起,似乎每朝上抬起一分,都能讓不遠處的劉肖感受到一絲畏懼,直至他完全抬起了頭顱。

  沒有淚,沒有痕,就像剛才有一股清風拂過,帶著了之前所有承受過的悲傷。

  只見鍾飛軒嘴角嗪出一抹微笑,似帝王重拾氣度般威風,他不緊不慢地說道:「談談吧。」

  說完,他撤下自己所有的戒備,自信十足地朝劉肖走去,恰是這番陣勢,頓時讓那些蟄伏在周圍,準備隨時上前襲擊的爪牙一併不知所措,在沒有得到劉肖的下一道指示前,他們都在原地待命著。

  而劉肖似乎並沒有要下命令的指示,眼前的情形完全貼合他心中所想,鍾飛軒這人自願地踏入他的掌骨之中,那一切都將不再是難事了。

  「來來,飛軒老弟坐。」劉肖忙招呼著鍾飛軒入座,一臉熱情,就像剛才那般狼狽未曾發生一樣。

  「說吧,怎麼談。」鍾飛軒乾脆徹底地說道。態度很強硬,沒有給劉肖可以周旋的餘地。

  劉肖聽完,笑著說道:「哈哈哈,還是飛軒老弟爽快。」

  說完,便指了指鍾飛軒的手上戴著的那塊表。剛才就是這玩意讓他一直處於被動的狀態,這份威脅他必須給除掉。

  鍾飛軒聽完,冷哼了一聲,飛快地解開錶帶,將那塊價值不菲的機械錶甩給了劉肖。

  待劉肖像接寶物一般去接機械錶的剎那,鍾飛軒冷笑道:「不過是一塊普通的手錶而已,劉總不必驚慌。」語罷,風輕雲淡。而劉肖的手下聽完這句話,立刻惱怒了起來,有一人甚至掏出了上膛的手槍,對準了鍾飛軒的腦門。只要劉肖一聲令下,立刻就送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去見閻王。

  劉肖聽完也是一臉完全不信地去擺弄著手錶,待他發現自己方才被這個小子完全耍了一番,頓時惱羞成怒。但發怒的神情在看到鍾飛軒淡定的模樣之後轉瞬消散了。

  要這小子的命又有何用,在放走他弟的瞬間,這小子也已經不在乎自己的命了。劉肖無奈地擺了擺手,讓自己的手下將手槍收起。

  任憑他心中已經罵了鍾飛軒千千萬萬遍,也只能繼續偽和善地說:」哈哈哈,還是飛軒老弟幽默。「

  他討好地問著鍾飛軒:「飛軒老弟,你看人我也給送走了,你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給你辦到。」說完,他甚至讓手下去房間提來一個箱子,箱子蓋一揭開,全是白花花的美金。

  而鍾飛軒不屑地看了一眼,擺手說道:「錢我不缺,我只有一個條件,希望劉老闆答應,文件我定會雙手奉上。」

  劉肖一聽事情有轉機,趕緊問道:「是什麼要求?」

  鍾飛軒將頭側過來,用他那可弒人的雙眼盯著劉肖,用著絕對不能反駁的口吻說道:「這一世,保我弟周全,永遠也不允許去打擾他的生活。」

  鍾飛軒說完,手攥成拳頭,在桌板上狠狠地敲了三下,每一下聽起來都像惡魔的通告。

  「那文件呢?」劉肖問道。

  鍾飛軒起身,說道:」我會離開中國,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而且這個要求,在我看來,你沒有理由會拒絕。「

  與商人對弈,怎可不留一條後路呢。

  鍾飛軒懂,劉肖自然也懂。商人帝國中,最廉價不可信的是一句承諾,但往往最值得信任的也是一句承諾,只不過味道不同罷了。

  看著鍾飛軒即將遠去的背影,身旁的心腹問著劉肖:「劉總,就讓他這樣走了么?」

  手下對劉肖如此手段都難以理解,之前大費周章地做了一大堆事情,到頭來就得到了一句話。

  但劉肖卻嘆了一口氣,彷彿這一夜要了他畢生的精力一樣,隨即他又看了看鐘飛軒的背影兩眼,心中五味雜陳地說道:「真是青年才俊啊!」

  一場陣勢浩大的動作似乎即將要宣告結局。

  就在此時,劉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商人警惕的直覺第一時間告訴他:要壞事了。

  果不其然,他剛接通電話,就聽到手機里的手下慌慌張張地喊道:「不好了,老大,警察來了!」

  什麼!

  如雷轟頂!

  劉肖幾乎下意識地遠去的鐘飛軒吼道:「鍾飛軒你個王八羔子!」

  ……

  同一時刻,在工廠附近,背著鍾晉雲的刀疤已經走出了工廠大門,停留在車旁邊。刀疤將鍾晉雲放入後車廂,自己則打開了駕駛位的車門,可剛一打開車門,刀疤就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

  駕駛系統已經被徹底摧毀。

  反應極快的刀疤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趕緊朝著鍾晉雲大吼道:「快跑!」說完,跑去後備箱,抽出一把大砍刀。這把刀鍾晉雲見過,縱使疲勞過度,他見刀疤這般反應,也很快明白了即將要發生的事。

  他急忙下了車,見刀疤一手拿刀,一手重重地落在他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我去找你哥,你先走!快!!「

  語氣帶著絕對的命令,這要是往常,鍾晉雲自會血氣方剛地回絕,但這時,不僅是本能的求生欲,更迫於對刀疤的絕對服從,鍾晉雲二話未說,拚命地點著頭,眼淚在那一刻就涌了出來。

  就在此時,不合時宜的警笛聲響起,警燈越來越快地逼近。

  不遠處黑影正在猖狂地逼近,腳步越來越響。

  「快跑!」刀疤再次大聲吼道,說完對著鍾晉雲的背就是一個猛推,鍾晉雲來不及看刀疤最後一眼,便抖了一個踉蹌,過後不知為何,他牟足了全身力氣,朝警笛處衝去。

  而再次面向黑暗的刀疤卻露出了一絲微笑,他用力握緊了刀的把手,與鍾晉雲反向地衝去。在他的心中,一直不停地傳來一個聲音。那聲音讓刀疤忘卻了一切,像個亡命之徒一般,狂笑著奔跑了起來。

  晚風很涼,如冰刀一般在鍾晉雲的臉上,疼痛不已。他的眼淚流不幹凈,他知道刀疤為何這樣做,他更知道刀疤即將面對的是什麼,但他卻忽然腦中一空,腳步邁得更大,眼淚也越流越多,後來,他索性大聲嚎叫了出來。鍾晉雲嚎叫著此時絕望的事況,他嚎叫著背後即將發生的一切,他忘乎所以,他耗盡著全身力氣,邊嚎邊跑,那慘叫聲聲到心,不忍目睹,也不忍聽聞,在寧靜的夜中,像極了惡鬼索命的聲音。

  警車很快出現在了鍾晉雲的跟前,可鍾晉雲卻絲毫不顧,他的眼睛沒有任何事物,他不知道他要跑到何處,他不知道他還有多少力氣去嚎叫,他只知道他要不停地跑,嘴巴也控制不住地去嚎。

  坐在警車上的蘇穎也沒能攔住鍾晉雲,她朝發了瘋的鐘晉雲喊著:「鍾晉雲!」但不起絲毫作用。

  很快,遠處傳來幾聲嘹亮的槍鳴聲。

  鍾晉雲的奔跑也戛然而止,他像是被抽取了靈魂一樣,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身體一歪,朝身前猛地跪了下去,眼淚卻在那一刻徹底斷裂乾涸。

  幾秒過後,鍾晉雲用雙手掩蓋了自己的面孔,朝著夜晚的天空,傾瀉著自己的所有情感,用著沙啞的喉嚨,撕心裂肺地吼出那支離破碎的一個字,

  「哥!」

  ……

  ……

  作者的話:過年啦,給大家更一下,過年加班不易~祝各位書友,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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