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疫病
流感爆發。
北府一中的籃球校隊,在備戰即將到來的武漢聯賽之際,竟在隊中爆發了始料未及的大規模流感。這一突然的打擊,讓包括隊長謝翔在內的九名成員住進了醫院。
醫院。
「咳咳咳!」
此起彼伏的咳嗽聲響徹病房。
「還好吧?」
謝滄行遞過一杯水給謝翔。
「恩。」
謝翔在用鼻息應諾到。突如其來的流感順勢磨掉了平時嘻嘻哈哈,一向精力旺盛的謝翔的力氣,讓他也變得像那些呻吟哀怨的病人一樣,無奈地苟延饞喘著。
流感並沒有好轉的跡象。
然而謝滄行知道謝翔真正在意的是什麼。
他們兩人是發小,高中離開家鄉,一起來到武漢的北府一中讀書,兩人彼此心裡想的什麼,甚至不用看,就能知道。
謝翔在意的是球隊。
謝滄行不得不承認,就算自己再怎麼反感籃球,他也知道謝翔對籃球的愛到底愛到什麼地步,是那種徹骨的,直至心底的,失去如同丟魂一般的愛,否則他不可能去那麼努力的打球。
但凡有喜歡的東西,都希望用什麼區證明。
冠軍,就是最好的證明。證明你的能力,球技,更能證明你對它的愛,到底是不是真正愛到骨子裡去的。
謝滄行永遠記得謝翔為球隊努力的眼神,他渴望冠軍,從高一到高三,越來越強烈。特別是前段時間,謝翔天天跟他面前炫耀著『最近有兩個新學弟加進球隊,一個叫阿鐵,一個叫阿峰,球隊實力蒸蒸日上』『這次一定要拿到冠軍』
所以,謝滄行看到了謝翔的淚。
那是咳嗽中帶著的淚,那是伴隨著踉蹌的鼻涕而下的淚,那是夢想幾乎要破碎的時刻而滾落下的淚,有聲,如玻璃碎裂一般,清脆無比。
謝滄行被那樣子的謝翔嚇得不輕,心情影響著病情,越來越糟,以至於每次謝滄行說完「你別多想的時候,會好的。」就會被謝翔以「再過幾天就要比賽了,怎麼可能!」給徹底堵回去。
兩人像是在爭執,最後陷入無盡的沉默。
某天。
兩人再一次爆發了關於病情的爭吵,謝滄行一急之下吼出了:「鍾飛軒可以,你為什麼不去找他!」
那一刻,謝翔眼中閃過冷靜,問道:「可以什麼?你看過他打過球?全場五對五?」
謝滄行自知說漏了嘴,一時尷尬無比,臉紅得透徹。
但當他再次看到謝翔的神情的時候,所有關於秘密的封鎖都脆弱不堪。
他說了,一句話不漏,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
謝翔突然激動地問道:「咳咳,你說他是and1的!」
「應該是那個什麼and1。你知道么?很出名么?」
謝滄行被謝翔這一舉動嚇得不輕。
「那是武漢最有名的街球組織,裡面有很多高手,咳咳。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鍾飛軒一定能幫助球隊,咳咳。」
謝翔一時激動,竟咳了好多下。
「你要去找他幫忙?」
謝滄行問道。
「咳咳,是的!」
謝翔堅決地回答道。
說完,謝翔就掀開了被子,這一舉動讓謝滄行吃驚不已,慌忙阻止。
「你幹嘛!越醫院啊?」
謝滄行喊道。
「你別亂叫!」
謝翔憋足氣,喊了一句。
「現在找他也太不現實了!」
謝滄行否決了謝翔的決定。
結果謝翔根本不顧謝滄行的阻攔,毅然起床,要出去。
「謝翔!你別這樣,你病都沒好!」
謝滄行拗不過強壯的謝翔,感覺本來疲憊不堪的他突然橫生了一股力氣。
「謝翔,謝翔!」
謝滄行喊道,安靜的醫院一下吵鬧了很多。
結果卻被謝翔更強力的一句話給震了下去。
「咳咳,你懂我,就應該知道我現在非去不可!」
說完,頭也不顧地朝前走去。
「傘,外面還下著大雨呢!」
謝滄行慌忙收拾著衣服,操起一把雨傘就跟了出去。
轟隆!
天空又陰了許多,雷聲不斷。
……
街心地帶。
謝滄行攙扶著羸弱的謝翔,朝這所他發誓再也不要進去的門走去。
他的心也無比糾結,他食言了,他對鍾飛軒的保證徹底食言了,他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鍾飛軒。
推門,恰好看到鍾飛軒站在門前,身邊是上次也出現過的女生,叫什麼雨嘉來著。
鍾飛軒看到謝翔的那一刻,眼睛里充滿了不平靜,就像謝滄行看到鍾飛軒的時候一樣,眼睛是一樣的不平靜。
「咳咳,我。」
謝翔剛要開口。
天空又響起一聲巨雷,完完全全堵住了謝翔的口。
電閃雷鳴過後,在謝滄行愈發紅得眼眶裡,鍾飛軒冷酷地轉過身去,就像轉瞬的希望之光,順勢墮入地獄之門內。
全程再也沒有言語,只聽得雨水不停地敲打著門窗,雷聲轟轟。
……
醫院。
謝滄行過來送飯。
謝翔和謝滄行沒有讓家人知道謝翔生病的事,所以在這異地的艱苦時刻,只有謝滄行來照顧謝翔。
推門而入,卻見不到謝翔的人。他慌忙走出病房四處尋找,終於在一個角落聽到謝翔打電話的聲音。
「你讓剩下幾個康復好了的一起去訓練。」
「是的,馬上就要比賽了,一定不能放鬆。」
「我晚些時候就過去。」
「好了,不說了。」
謝翔收回手機,朝病房回去,沒有看到已經躲到另一側的謝滄行。
……
謝翔的情緒越發焦躁不安,時間過得很快,但他的病情依舊沒有明顯好轉,隊友已經有幾名歸隊訓練了,但球隊依舊處於危機狀態。謝滄行也受到了謝翔的情緒影響,低落到了低谷,在那個不知道怎麼正確處理情緒的年齡段,只有爆發才能解決。
然而爆發的事件很快就來了,來得比謝滄行想象中還要快。
武漢聯賽開賽前一天。
北府還是照常的上課,課下,謝翔再一次目睹著安琪和鍾飛軒並肩走出教室。
所有少年的無名之火,連同謝翔的絕望一併發泄了出來。
謝滄行兀地衝上前去,在鍾飛軒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呀!」
安琪被生生地嚇到了。
謝滄行吼著,將自己所有的負面情緒吼著,他吼著謝翔的絕望,吼著他的嫉妒,吼著鍾飛軒的名字,也對安琪吼著關於那個雨嘉的女生。
他指著鍾飛軒的鼻子罵著,罵他無情,罵他人面獸心,罵他欺騙安琪的感情,毫無顧忌地罵著。
直到安琪落淚跑開,直到鍾飛軒撐開帶血的嘴角,用右手狠狠地握拳撞著他的左心房告訴他:「他錯了」,直到他接到謝翔隊友的電話,告訴他「謝翔病倒了」,他才方知,
什麼叫做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