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離歌

  「我在哪?」

  陽光穿過風動的窗帘,從窗中透了過來。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的鐘晉雲喃喃問道。

  「他醒了,雲哥他醒了!」

  荊軻的聲音傳入耳中。鍾晉雲自覺腦中混沌,又合上了眼睛,顧自地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當鍾晉雲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前是黑乎乎的人影,整個房間黑壓壓一片圍滿了人群。

  「醒了,他真的醒了!」

  鍾晉雲有些木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隊友他們都在自己面前。

  「你小子,總算醒了。」李源長吁了一口氣,轉過頭跟荊軻說道,「快去,把教練叫過來。」

  「好勒。」荊軻點了點頭,蹦躂著出了房門。

  「教練?」

  鍾晉雲摸不著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連教練都來了。

  「你小子啊!」

  李源搖了搖頭,笑道。

  魏偉接過話來說道:「籃球場上,進攻方式那麼多,你這小子偏要選擇扣籃;扣籃就扣籃吧,種類那麼多,偏偏什麼都不選,硬生生地要把籃筐給扣下來!」

  魏偉的話語中充滿驚嘆,毫無責怪。

  「鍾晉雲,你可比老子暴力得多哈。」李浪也豎起大拇指稱讚道。

  「是啊,打球這麼多年,我還從來沒有見過能把籃筐扣壞的人!」二哥衛斯說道。

  「真是帥得掉渣了。」穆尚天偷笑道。

  鍾晉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手卻像閃電一樣碰到又縮了回來,口中喊道:「嘶,好疼。」

  「你別亂動!」

  步嘯天喝到。

  「你身上小傷口特別多,雖然都包紮好了,但還是別亂動為好。」隊長解釋道。

  眾人談話間,美茜和她的教練組走進了病房。

  「教練。」眾人齊聲喊道。

  美茜笑著走到鍾晉雲跟前,伸手將鍾晉雲身前的被子拉上一截:「鍾晉雲,這幾天就好好休養著,等身體完全康復了再歸隊。」

  「好吧。」鍾晉雲應付道,聲音中帶著些許遺憾。

  「你小子就好好養著,天奇六中那幫人,我們替你贏回來。」魏偉提高聲音說道。

  天奇六中?

  「比賽還沒完么?」鍾晉雲問道。

  「呵,你一把手把籃筐給扯下來,這種事情可從來沒發生過,裁判們都傻眼了,不知道怎麼判罰,只好停賽。」衛斯解釋道,「過了兩天,今天才把判決下下來,說要把下半場重賽。」

  「我睡了兩天!」鍾晉雲一驚叫,腦後便疼痛起來。

  「這是第三天。」衛斯說道。

  「小子,好好養著,我們先走了,晚點再來看你。」隊長李源說道。

  「哦。」

  啪。

  房門合上,有清風從窗中透入,一時房間內涼爽無比。

  ……

  夜晚。

  隊友們在晚飯過後來過一陣子,因為避免耽誤鍾晉雲休息,早早就離去了。可鍾晉雲腦中混沌不已,根本睡不著,房間生悶,便偷偷溜了出去。

  大門自然不能出去,鍾晉雲上了樓梯,朝樓頂走去。

  樓頂晚風自然,夾雜著濕潤空氣,倒讓人清醒了不少。

  「那裡有人?」

  鍾晉雲瞧見遠處有一模糊人影,似乎是躺在地上。

  走進一看,那人樣貌熟悉無比,可鍾晉雲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名字,腦中一急又有莫名疼痛湧上。

  「呵,是你啊。」

  那人倒起身,先開口說道。

  鍾晉雲干杵在原地,不知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怎麼,不認識我了。」那人自嘲道,「不認識也好,坐吧。」

  愣神了幾秒,鍾晉雲選擇了坐下。

  這是樓底上一個極好的地方,地勢頗高,立於平台之上,兩翼倚著高樓,自有涼風從中穿梭,若是如那人一樣,躺卧此中,抬頭便可瞧見皓月當空。

  坐下片刻,鍾晉雲的頭疼好了許多,不似剛才那般欲裂。

  兩人沉默許久,那人卻從旁邊掏出一樣瓶裝東西,問道:「小子,要點酒嗎?」

  「不用。」

  鍾晉雲想著自己這身體,連忙拒絕道。

  那人悶下一口,將瓶子放在兩人之間,本想側身,卻像是看見了什麼東西一樣,又別了過來,然後長呼一口氣,用著極為深沉的口吻問道:「那個女孩呢?」

  那個女孩?

  那個女孩!

  眼前突然閃過一個人的畫面,白絲針衫,天藍長裙,黑髮如瀑,卻不見容貌。鍾晉雲混沌的腦中又閃過一道蛇影,吞吐蛇信,撕咬開來。頭忽地如同觸電般疼痛。

  「嘶。」

  倒吸一口冷氣,汗從額前湧出,一滴滴朝下落去。鍾晉雲身覺頭疼欲裂,那蛇在撕咬著他脆弱的地方。

  酒?

  鍾晉雲慌亂地抓起身旁的酒瓶子,屏息地悶下一大口,酒液凌亂飛灑著,濕透了衣領。

  「呼。」

  酒後,深吐一口濁氣。那蛇已然退去,頭雖昏,但疼痛也一併退去。

  「好點沒?」

  那人問道。

  「好多了。」

  鍾晉雲微笑著轉過頭,卻在剎那之間,如同被閃電劈中一般,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那人的臉。

  你!

  腦中那個字元不再模糊,像是從泥土中浮現出來一樣。

  光顏!

  蛇影湧現,一口將他整個吞去。

  ……

  風聲清朗,掩不了人聲。

  「初見她時,是在醫院血液科,她的臉慘白無光,讓我以為她是一個病秧子。可後來相識之後,覺得她像夏天盛開的花那樣絢爛旺盛,奔放,燦爛,即使傷病來襲,也阻止不了她對陽光的渴望,她總會說:『我沒事。』然後報以一個溫暖的笑,她喜歡彈鋼琴,喜歡樂曲,喜歡逛街,喜歡冰激凌,像每一個平常女孩子一樣。即使面臨死亡,面對生命向著自然返歸,她也要靜穆、恬然地讓生命逝去,不必轟轟烈烈,像秋葉般悄然足已,更不要感到悲哀和畏懼。一直以為當初是無心之語,卻沒想到與她如此相像。『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呵,果真如此。」

  「她是你的誰?」光顏問道。

  「鎧甲,最最堅韌的鎧甲。」

  鍾晉雲說完,合上了雙眼。在內心的最深處,似乎有一個人的聲音在訴說著,

  「世界那麼大,讓我遇見你,時間那麼長,卻再也不能見到你。相遇與離別雖然是在一個地方,可我已經經歷過了生老病死,喜怒哀愁。時間那麼短,我卻好像過了一生。」

  依稀還記得你給我的本子里還記著那麼一句話,你說那是你很喜歡的一個作家說過的話,

  「如果你是扉頁,不要弄丟書名。如果你是飛鳥劃破的湖面,不要弄丟水聲。如果你是早行的路人,不要弄丟臉頰的光暈。如果你是三月,不要弄丟春里不顧一切的相遇。如果你是分離,不要弄丟再見。如果你是承諾,不要弄丟我的死亡。如果你是我,不要弄丟時間撞碎的每一個你。如果你是你,不要弄丟我。」

  呵。

  ……

  「喏。」光顏將身旁的酒瓶子舉到鍾晉雲眼前。

  「不用了。」

  鍾晉雲看著那清濁的液體,嘴角浮出微笑。頭早已沒那麼疼了。

  「給你講我的故事吧?」

  光顏悶下一口,一個甩手,酒瓶子在身後爆裂,清脆的響聲在兩樓間穿盪。

  「恩。」

  鍾晉雲雙手交叉,護著頭,一股腦朝後躺去。

  ……

  (以下故事皆為光顏的話,在此不用符號分斷)

  十年前,我心比天高,孤身一人遠赴杜克大學,心中想著的只有籃球夢,職業籃球的夢。都說『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開始我一點都不相信。

  我到球隊的第一年,就被下放到替補席,成為了職業的飲水機看護員。那時,我仍然埋頭苦練,堅信有朝一日,能在ncaa的賽場上披著杜克大學的3號球衣打出名堂來。

  時不待我,第二年,甚至第三年,我都從未進過球隊的正常輪換陣容,教練的冷眼,隊友的嘲弄,美國人的噓聲,永遠都是我的夢靨。那時,我仍未放棄,我堅信,我一定有出頭之日。

  可是,那一聲骨頭斷裂的脆響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幻想,是痴心妄想!

  在街頭賽中,那群該死的美國人在輸給我的前提下,竟然痛下殺手,一記兇狠難以躲避的鐵棍橫揮,讓我永遠告別了我的籃球。

  從此,我漂泊在那陌生的領土上,再也沒有碰過籃球。

  大學畢業之後不久,我匆匆一人回國,無心工作,煙酒讓我的生活徹底迷亂,我已經徹底,徹底告別了正常人的生活,選擇了漂泊。直到今年八月,我回到了武漢,一闊別竟有十年之久,時間真讓人唏噓不已。

  ……

  「教練呢?」

  鍾晉雲躺在地上,望著那背影,蒼涼孤獨落寞。

  「呵,呵,呵呵。」

  光顏聽到鍾晉雲這聲,不禁笑了起來,在鍾晉雲聽來,那笑聲有苦,也有樂。

  「嗯?」

  半響,鍾晉雲都沒有聽到光顏再說一句話,等他正準備起來的時候,一聲琴弦撥動直入耳中。

  「你看那遠處的星,是多麼的好看。她是多麼的好看。」

  光顏說道。

  鍾晉雲沒有回話,眼中的那個男人,手捧著吉他,低著頭,盤坐在他前面。

  緩緩,一聲顫音發出,男人的歌喉是穿腸毒藥,每一聲都是那麼淋漓極致。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聽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獨和嘆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記起,

  曾與我同行,消失在風裡的身影,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和會流淚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裡,

  夜空中最亮的星,請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曾與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裡,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在意是等太陽升起,

  還是意外先來臨,

  我寧願所有痛苦都留在心裡,也不願忘記你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裡,

  夜空中最亮的星,請照亮我前行」

  記得小時候童真的我總愛與星星對話,以為和星星說的話她都能聽見,夜空那麼透澈,但我們的心卻很小。總是去眺望那顆最亮的星星,它沖我眨了幾下眼,我會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而現在,我仍然堅信,星星她真的能聽到,她能聽到你的煩惱與喜悅,她能聽到你的抱負與夢想,她一直都能聽到的。

  顏夕,你那明亮清澈的雙眸,那傾城浮動的皓齒薄唇,那玉指舞動下的黑白琴鍵,那一切的一切都還存在,存在在我仰頭便能看到的天空,存在那黑夜之中的繁星滿天,你是我生命中難以替代的一個人,我相信你會是那最明亮的星光,永遠指引著我勇敢前行,無論前方多麼黑暗,無論前方是否荊棘叢生。

  ……

  曲罷,涼風嗖嗖。

  「時候不早了,回去睡吧。」

  光顏抹了把臉,掙扎地站起身來。

  「你要走了嗎?」

  鍾晉雲問道。

  光顏呼出一口氣:「恩,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還能再見嗎?」

  鍾晉雲繼續問道。

  光顏甩了甩手,說道:「隨緣吧。」

  「那教練呢?」

  鍾晉雲最後問了一句。

  光顏沒有回頭,聲音卻故意放高了許多:「看緣分吧!」鍾晉雲聽到了那個拖長音節的『吧』字中蘊藏著多麼的不甘與不舍。

  光顏轉過身來,黑夜將他的瞳徹底蓋住,鍾晉雲看不清他的臉,但見他走到鍾晉雲的肩膀處,低下身子,在鍾晉雲耳前低語道:「回頭看一眼吧,那個女孩站在那裡很久了,別讓她再等了。」

  說完,光顏又一次笑出聲來,鍾晉雲聽不出箇中滋味。

  起身,回頭。

  眼眶裡,蘇穎立在門口。

  緩慢的踱步,踏在地上,踏在風中,踏在心裡。

  跟前。

  「鍾晉雲,我。」蘇穎眼睛睜得大大的,水靈清澈的瞳中帶著急切,她慌忙想要解釋。

  卻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鍾晉雲一手輕按著頭,另一手攬住腰,整個跌入懷中。

  音消歌滅。

  這一刻,無關風月。

  ……

  怪人系列完。

  ……

  ……

  看完請留意:故事講完了,希望各位書友能將這一系列從頭再看一遍,那時可能又有另一番感想。斷斷續續更新了接近一個月,說實話,寫到現在,從來沒有如此對文章苛求過,想竭盡自己所有寫好這個故事,因為它在我的眼裡,已經不單單是本網路,閑來無事地寫寫看的,我想把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每一片段都寫到我最為滿意為止。可能它不是那種爽文,什麼扮豬吃虎,什麼裝逼吊打的,這裡統統沒有,我想它有的是一種情懷,關於籃球,關於青春,關於生活的情懷,它不一定非得熱血沸騰,不一定非得激情萬分,它可以感人至深,讓人穿腸掛肚。每一個故事,我都會夾雜著自己的想法,就像這個故事裡面,每個人都會遇到自己生命中的顏夕。

  好了,廢話夠多了。那麼接下來才是重點:

  1,整個怪人系列都已完結,書友若是可以,請在評論區分享你對這個故事的感想或看法,我知道不是每一個人的想法與我一樣。我希望看到你們自己的感觸,或者是你們關於這個系列的一些疑問(我可以解答的),也算是給我寫這麼多字的一個報酬吧,哈哈~~

  2,意見與建議。無論是針對這個故事,還是整體框架,或者行文思路,劇情,但說無妨。我一定會好好聽,好好改的。

  3,交流。關於這個故事之後的劇情,其實我還沒有構思。如果可以,你們可以跟我講講你們希望接下來的劇情會是個什麼樣,你希望看到誰?張語琪?步嘯天?蘇穎?又或者是想看到什麼類型的比賽?希望有什麼對手出現在決賽?

  4,本周就暫且不更新了,我會好好看評論區的,但凡有人評論,我都會好好回復的(之前的,就算了~),我會好好收集一些可用的素材或者劇情思路,希望各位多多訴說。

  5,關於更新速度。其實我是沒有草稿的,大綱也是簡單地寫了一點,既然為了文章的質量,看官們就暫且忍耐。靈感與時間,並不是那麼好獲得的。

  總之,謝謝。(此章節有歌詞,歌名《夜空中最亮的星》,邊聽邊看是個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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