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怪人

  甜心香味溢濃,輕聲慢歌繞耳,自有小酌一口奶茶,舒心后,顏夕開始打量著座位對面那人。

  眼前的鐘晉雲,不像是那個平生嘻嘻哈哈的大男孩,雙眼憂鬱,愁容半面。

  其實都不用過多猜測,顏夕自然知道鍾晉雲大概是遇到了困難,而且不是那麼簡單能處理的心理上的困難,否則此時他不會出現在她的對面。

  「難題?」

  顏夕的聲音溫柔恰到好處。

  「不算。」

  鍾晉雲回應帶著倔強。

  「球隊?」

  顏夕換了一個問法。

  「嗯。」

  鍾晉雲只好應諾。

  顏夕沒有再問,因為她知道按照以前的慣例,鍾晉雲此時會自覺吐露一些心聲了。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鍾晉雲便自覺說道:「感覺我得罪教練了。」

  驚訝,轉瞬印上顏夕那一向淡然的臉龐。

  「為什麼?」

  顏夕問道。

  鍾晉雲遲疑了一會,低聲說道:「在前不久對陣恩施國立的比賽中,我私自改變教練的意圖,雖然最後贏了,但中途卻險些葬送比賽的勝利。」

  顏夕不懂籃球,但鍾晉雲低沉的聲音告訴她,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能解決的。

  兩人都沉默了許久,顏夕才開口,鍾晉雲殷切地看著她。相識這麼多天,顏夕於她,就像知己一般,總能在最迷茫的時刻給他一方良藥。

  「道歉。」

  顏夕只吐露了兩個字。

  「道歉?」

  鍾晉雲重複反問道,想要弄清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恩,是的,去找教練道歉。」

  顏夕肯定地說道。

  「今天?」

  鍾晉雲再問道。

  「現在。」

  顏夕說道。

  鍾晉雲盯著顏夕的眼睛,直到他自己眸子里出現一樣的堅決。

  ……

  若非李源,鍾晉雲恐怕永遠也找不到教練組的住處。不止美茜,連同章漠,威廉的住處對球員全是保密狀態,就連與鍾晉雲獨處長達一個月的體能教練麥克的具體住處,鍾晉雲也是無從所知。

  還好有個隊長。

  傍晚。

  鍾晉雲手上提上一些水果出現在美茜的門外,按響了門鈴。

  門鈴響了許久,裡面才有些動靜。

  隨著腳步聲的逼近,鍾晉雲內心的想法也一個個冒了出來。

  待會直接半跪負荊請罪?

  還是討好式道歉?

  吱吱。

  尋思間,面前的門緩慢拉開。

  鍾晉雲抬眼,正好看到圍著浴巾,正用著毛巾擦著濕漉漉捲髮的美茜。

  香噴噴的氣息迎面襲來,在燥熱的武漢氣氛的烘托下,格調顯得格外詭異。

  「進來吧。」

  美茜將房門敞開,鍾晉雲不自在地走了進去。

  ……

  還好房內冷氣十足,足以將剛才不搭調的氣氛徹底衝散。

  當一杯冒著濃郁香味的咖啡呈在鍾晉雲眼前的時候,美茜已經換上了休閑服飾,饒有興緻地坐在鍾晉雲對面。

  一茶几之距,氣氛恰當。

  「這麼晚找我什麼事?」

  美茜的話語從來都是這麼直接。美國履歷養成了她這樣直接果斷的風格,拐彎抹角對於美國高中教練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額.」鍾晉雲還是沒想好開場白,怎樣才能特別真誠去道這個歉。

  「既然你還沒想好怎麼說,那就由我先說。」

  美茜說道。

  「嗯?

  鍾晉雲詫異。

  突然,眼前的美茜站起身來,然後俯身到一定角度,真誠地說道:「正好藉此機會,讓我就恩施一戰向你道歉。」

  道歉?

  向我!

  為什麼?

  鍾晉雲的腦容量已然爆炸,他根本想不到主動道歉的竟然是教練。

  「謝謝你讓我將很久很久以前擯棄的東西尋了回來。」

  ……

  從美茜的公寓出來的時候,屋外已經是皓月當空。

  鍾晉雲撥通了顏夕的電話。

  「在哪?」

  鍾晉雲問道。

  「前面路口左轉的地下通道里。」電話里顏夕的聲音模糊不清。

  「怎麼那裡好吵的樣子。」鍾晉雲問道。

  「你先過來再說。」

  顏夕說完,掛掉了電話。

  地下通道的燈不是很明亮,有一絲暗黃,鍾晉雲一進來便聽到一口喉音,摩擦著喉結聲帶。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聽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獨和嘆息。」

  歌?

  尋聲走去,到了中間,人群莫名擁擠起來。

  歌仍在繼續。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記起,曾與我同行,消失在風裡的身影。」

  鍾晉雲朝人群中間看去:「應該就是他了。」

  眼前那人,瘦削的臉,面色黝黑,雙眼凹陷許多,額上皺紋顯而易見,一身灰衣破敗不堪,乍一看像極了那些流浪歌手。

  高音湧出。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和會流淚的眼睛,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鍾晉雲繼續打量著,卻見那人在高音出,極為蒼勁有力,青筋突起卻不似有半點頹敗,雙眼頓覺堅韌不拔,他雖背靠牆壁,但整個人絕沒有卑躬屈膝,曲罷依舊挺拔傲然。

  啪啪啪!

  掌聲在吉他音消處接踵而起,整個地下通道再一次鬧哄了起來。

  「這裡。」

  顏夕的聲音響起。

  鍾晉雲看到,走了過去。

  當眾人本想再一次聽這位實力不俗的歌手再高歌一曲的時候,那人卻收起吉他,關了麥克風,弓腰打理著行囊。

  人群唏噓一會後,終究散去,就像他們已經達成了自己目的,不需要再為剩下的瑣事勞心或追根究底。

  「你好?」

  顏夕上前問候道。

  那人沒有回應,繼續忙著自己的事情。

  顏夕正納悶著,剛好看著那人眼前的琴袋上面分文沒有,便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幣,躬身放了下去。

  卻不料,正是這一微小舉動,讓眼前那個男人突然怒火燃起,幾乎是憤懣的要將顏夕推開,幸好鍾晉雲及時上前,將顏夕拉開。

  「你瘋了!」

  鍾晉雲大吼道。

  眼前的顏夕明顯受驚不小,面色慘白如灰。

  只見那人蹣跚地走向琴袋,將上面的那張紙幣拾起,然後用手搓成團狀,狠狠地朝地板上砸去。

  然後提起行囊,一步一步,步履蹣跚地朝出口走去。

  「他是個瘋子,別理他!」

  鍾晉雲不滿地說道。

  而身旁的顏夕仍然驚魂未定,小聲說道:「為什麼?」

  鍾晉雲見狀,生怕再出現顏夕病房昏倒的狀況,連忙領著她從另外一個出口走去。

  地下通道終於歸於平靜,沒有人聲嘈雜,也沒有歌聲,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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