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章 北府往事（上）
武漢大學外的餐廳。
「不打不相識，相見即是緣分。」謝滄行招呼著蘇穎和鍾晉雲坐下，「這頓，我們盡地主之誼，請你們吃一頓午餐。」
「好吧，正好餓了。」鍾晉雲沒有退讓，便拉著蘇穎坐下。
「我說老弟，要不來點酒？」謝滄行突然兩眼放光地盯著鍾晉雲。
「哥！」
結果沒等鍾晉雲回答，謝影依就已經用嚴厲的聲音打消了謝滄行這個念頭。看來這傢伙強壯無比，外表野性十足，結果卻是個妹管嚴，真是有失男子氣概。
鍾晉雲和蘇穎也是婉言謝絕。
還喝酒！上次的事情我可沒忘，你一看就是個酒桶，讓你喝起來，我看這個飯店也得鬧出事來。
鍾晉雲心有餘悸地喝了一口水，上次的事情仍然歷歷在目。
「我說，老弟，我還沒不知道你在哪裡讀書呢。」謝滄行有些泄氣地端起一壺茶朝自己茶杯里倒著。
「北府一中。」鍾晉雲答道。
「北府一中，嗯。」謝滄行口中念道。
「北府一中！」
突然聲音變急促，謝滄行不禁手抖了一下，水灑杯外。
「哥。」謝影依慌忙抽出紙巾，探過去擦拭著。
「哦。。」謝滄行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連忙整理著情緒。
鍾晉雲也是一臉納悶，雖說對這大學生說自己是個高中生有些讓人驚訝，但也沒必要這麼失態吧。
「你讀幾年級？」謝滄行問道，目光緊鎖在鍾晉雲的嘴巴，很是急切地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高一。」鍾晉雲還是很淡定地回答到。
這回，謝滄行反倒平靜了許多，向後一躺沉默了片刻，接著問：「齊鐵，秦峰他們還好吧。」
「還好。」鍾晉雲答道。雖然現在齊鐵副隊長已經不在籃球隊很久了。
可話在嘴邊卻感覺一陣悚然，詫異地問道：「你認識他們？」
這一次是謝影依回答了鍾晉雲的問題：「我和我哥都曾是北府的學生。」
「是嘛。」鍾晉雲一臉欣喜，沒想到在武大竟然還能碰到學長學妹級別的校友。
「謝大哥曾經肯定也是北府一中的校隊成員了。」鍾晉雲理所當然地說道，為自己有個能在大學打上校隊主力的學長感到自豪。
「不，不是。」謝滄行搖搖頭，眉頭緊鎖，就好像剛才經受了一次痛苦的回憶衝擊。
「不會吧！」蘇穎驚訝地喊道。眼前這個武大的主力後衛，剛才能投出那麼精準的三分球的人，竟然高中不是校隊主力。
「是的，我高中不打籃球。」謝滄行已經閉上了雙眼，身體完全地后躺。
沒等鍾晉雲回話，謝滄行緩慢地撐開了口齒，帶著回憶的味道說道：「要不是那傢伙，我怎麼可能來武漢，要不是那傢伙，我怎麼會在北府讀書，要不是那傢伙，我永遠也不會去碰籃球，要不是那傢伙，我怎麼可能來到武大，竟然可笑地成為了一名籃球信徒，在大學里從事著曾經最不屑的運動。」
「是啊，最不屑！」
謝滄行不顧其他人，自顧在那裡說著，可明顯能感觸到他話語的頓挫，時而平淡，時而激昂慷慨，卻在最深處能發現蒼涼悲壯的氣息。
「哥。」謝影依似乎懂了些什麼，安慰地說道。
鍾晉雲眼睛沒有從謝滄行的臉上移開過，那堅定的神情竟然浮現痛苦和折磨的青筋，那可是在夜攤被群毆都未曾出現的表情，他的腦海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恐懼和折磨。
這個男人與北府有著什麼關聯。
他口中的那個傢伙到底是誰！
鍾晉雲迫切想知道，卻不忍去開口打斷眼前這個男子的話語。
「老弟。」謝滄行突然撐開了雙眼，就像久別天日一樣。
鍾晉雲愣神地回應了一句，在他的眼裡，這個男子的額頭竟然已經是大汗淋漓，在不久前的對位中都不曾出現。
「嗯。」
「你起來，跟我去一個地方。」謝滄行語氣裡帶著請求，更多的卻是無法抗拒的命令。
「哥。」謝影依搖了搖頭，伸手拉住謝滄行的衣袖。
「我也一起吧。」蘇穎起身，
「不行！」謝滄行突然呵斥道，「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更是北府每一位校隊成員的事。」
鍾晉雲輕拍著受到驚嚇的蘇穎的肩膀，說道：「我知道，我去。」
「依妹，你跟這個妹子好好吃飯，不用等我們了。」謝滄行說完，出了店門。
「沒事。」鍾晉雲笑著對蘇穎說道。
……
鍾晉雲尾隨著謝滄行，走在武大校園裡，忽然一個轉角，走進了一條伴著小溪的幽靜小道。
這裡，櫻花隨風飛舞，掉落在泥濘的土地里，雪白的花瓣眨眼間淪為灰土，鍾晉雲不禁看向身後，交錯的樹林完全遮蔽了太陽，人聲漸漸遠去，甚至連來的路都不曾看到。風瑟瑟在林間穿來穿去，每一聲都在驚卻神經。
倏忽，小溪似乎到了盡頭，鍾晉雲抬眼一看。
謝滄行屹立在遠處，而他的面前是一座球場。
鍾晉雲順著謝滄行的目光將注意力放在那座球場上。
破敗！
這是鍾晉雲腦海中蹦出來的第一個字眼，用來形容眼前再合適不過。
慌亂不堪，雜草叢生。泥土廢棄物到處都是，邊線已經完全消失，籃球架像個風中殘燭的老年人，沒有籃筐和籃網，單單隻有一個架子，籃板上都是破洞連連。
鍾晉雲無法想象這個球場曾經是個什麼樣子，至少現在它沒有讓人有看第二眼的想法。
謝滄行頓足幾分鐘后，走進了球場。鍾晉雲未曾發現，謝滄行臉上一改當初的凝重，泛起了微笑。
鍾晉雲也跟著進了球場，雖然他萬分不情願，也不知道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但他知道，這裡肯定跟謝滄行有著難以分割的關係。
……
昂首回顧著周圍的一切，謝滄行最後停在了籃架面前，鼻子突然深吸一口冷氣，然後緩緩呼出。
眼神忽然失落，整個面龐耷拉下來，嘴角微微抽搐著說道，
阿翔，我來了。
陰風掃過，不見暖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