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三百四十八章 鬼話連篇
蕭宗主來到蠶繭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並點燃香爐檀火，這才道：
「師伯，十天後師侄就要帶人前往狼蛛山，與碧濤宗決一死戰，此役過後，不知讓誰鎮守門庭為宜。」
那蠶繭就像突然間活了過來，散發著一股人類氣息，從中透出一道空明凈澈的聲音：
「你可安心前往，門庭由本座鎮守，絕無意外發生。」
蕭宗主聞言，眼底卻閃過一絲憂色。
他能察覺到，楊金雄師伯雖然看似安然無事，可氣息卻比之前弱了不少。
這位師伯，壽數已接近一千四百高齡，按理說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程度。
但玄陽宗這千年來青黃不接，一旦他咽下這口氣，只怕玄陽宗轉眼就要被人吞併了。
因此數十年前，他就將自身氣機全部封閉，以蠶化狀態連通地下靈脈，滋養肉殼，以此苟延殘喘。
但這樣也只能維持幾十年，對修真人來說，不過彈指即瞬。
蕭宗主遲疑了一下，道：
「師侄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師伯是不是——」
楊尊者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麼，淡淡道：
「我最起碼還能苟活二十年，而且此地乃是師祖開闢的小秘界，外人不得而知，你安心去便是。」
蕭宗主眼中憂色不減，他躊躇了一下，忽然長身一拜道：
「師侄懇求師伯，能否再堅持百年。」
玄陽宗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門下弟子能將《羅霄奇書》修鍊到三朵罡花的程度。
整個宗派裡面，修為最高的便是他與柳長老。
蕭俊達雖然戰力不差，但修鍊的卻是外派功法。
哪怕這次能曉幸戰勝碧濤宗，但要是遲遲沒人能晉入天尊（無垢）之境，一旦楊師伯故去，又拿什麼對抗東南四宗？
這當中，還有一個不確定的隱患，就是紮根在西部灣上的巨蚺部落。
這支遷移來的妖族部落，已經在門庭前虎視眈眈近十年，隨時都會撲上來撕咬。
如此糟糕的環境下，倘若不是鬧到勢同水火，他還真不想在這個時侯與碧濤宗爆發死斗。
楊尊者緘默片刻，忽然長嘆一聲：
「此乃逆天改命，苟延五十年已經十分不易。」
「如今我還能放出無垢法相震懾東南四派，但時間拖得愈長愈容易出問題，之前延續五十年已經是極限，再拖也只剩下一副空殼罷了，耐之如何。」
蕭宗主聞言，激憤道：
「但只要您老還健在，別人又豈敢妄動？」
楊尊者閉上雙眸，沒有說話。
蕭宗主聲音顫抖道：
「難道真的沒辦法了么？」
楊尊者像是在沉吟什麼，過了片刻，才緩緩睜眼道：
「還有一個折中辦法。」
蕭宗主不由急步上前，追問道：
「還請師伯細說，只要師侄能辦成，絕無二話。」
楊尊者淡淡道：
「這次要是能戰勝碧濤宗，說明老天爺還留了條路給我玄陽宗，你可用鎮派之寶凌霄梵爐將整派氣運加諸我身，這樣或許勉強可行。」
「但真要這麼做了，也只是透支底蘊罷了，我玄陽宗將來必會出現大禍，你得想清楚。」
蕭宗主怔了怔，沉吟良久，旋即堅定抬頭，決然道：
「要是失去師伯坐鎮，玄陽宗也沒資格再立足靈樞州，這是絕戶之難。」
「倘若您那方法真的行得通，師侄寧願一搏！」
他如今已經顧不上將來的事了，唯有先將眼前劫難渡過，才有能力去考慮其他。
楊尊者語氣仍舊平靜無比，道：
「既然你已經拿定主意，那就放手去做，但有一點必須謹記，這次打不贏，萬事皆休。」
蕭宗主為了準備這一戰，可謂處心積慮數月，幾乎將玄陽宗所有物什壓上，沉聲道：
「這次我玄陽宗已經孤注一擲，只要對方那位無垢尊者不出手幫忙，那就問題不大。」
楊尊者說道：
「這你不用多慮，鄒崢與我也算同一輩分，壽命也差不多到頭了。」
「前段時間，我曾觀星推算，對方氣數仍舊昌隆不衰，只怕也是施展了逆天續命之術，比我好不到哪兒去。」
蕭宗主心中稍稍一松，正打算離開，然而臨走時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問道：
「那座遺迹裡面，當真擁有胡安祖師爺的傳承秘笈么？」
這件隱秘事，他也是聽上任宗主屍解前，曾提點了幾句，但具體情況並不清楚。
如今與碧濤宗鬧成這樣，幾乎將昔日情分丟盡，不管於情於理，都不可能讓給對方了。
過幾天就要與碧濤宗決一死戰，這一次或許是他最後來見師伯，因此必須問個明白。
楊尊者沉吟一下，頷首道：
「這個傳聞是真的，昔日胡安祖師未立派時，曾與道侶、三名徒弟進駐其中。」
「那三名徒弟之一，便是我玄陽宗的二代祖師，那道侶便是碧濤宗的創派祖師。」
蕭宗主不由點點頭道：
「原來還真有這種淵源，這就解釋得通，為何兩派功法有些類似了。」
與此同時，他心中又有些可惜，畢竟宗派傳承到他手上，居然鬧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搖了搖頭，屏除紛繁雜念，不再多想。
如今既然得到鎮守承諾，也就徹底放下憂心。
接下來，就只剩下與碧濤宗決出勝負了。
他對著蠶繭人像恭敬行了一禮，轉身走出洞府。
見他走遠后，原本懶洋洋趴在門外的猛獁象，突然譏笑道：
「楊金雄，你剛才那番承諾，完全是鬼話連篇！」
「活了這麼久，連小輩都要欺騙，簡直是活到狗身上了。」
楊尊者不為所動，平靜道：
「倘若我不這樣說，只怕他心氣盡喪，失了分寸，又怎麼可能打的贏碧濤宗。」
猛獁象冷笑道：
「但你要是再苟延殘喘五十年，老子豈不是又要被禁錮在這幾十年？」
楊尊者淡淡道：
「我覺得你呆在此地，並非是件壞事。」
猛獁象狐疑道：
「這是為何？」
楊尊者道：
「昔日我曾讓人以推演圖觀你氣運，一番推演下來，說你這一輩子命運多殊，大多時候都得寄人籬下。」
「我就算放你出去，十有八九就會碰上第三任主人，最終還不是坐騎的命，只怕比呆這兒還要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