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你若死，我作陪！（1）
「你確定哦？」
「確定！剃吧！」
「那好，我下手了哦！」
鳶尾說完，開始小心翼翼的替他剃起了頭來，看著他那頭精神的黑色短髮，從頭上一點點掉落下來，鳶尾的心，還是不由疼了幾下。
他捨得，她還有些不捨得呢！
「心疼了？」見鳶尾剃頭髮的動作頓了下來，顧謹言看了眼鏡中的她，問了一句。
見她小表情似有些失落，顧謹言伸手過去，摸了摸她發涼的小手，「怎麼了？這麼不開心。」
「……我只是捨不得看你這樣。」
鳶尾差點哭出了聲來，她彎下身，從身後摟住了他的脖子。
顧謹言偏頭，薄唇在她臉蛋上輕輕蹭了蹭，低聲道：「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剃光頭的那會兒！時間還真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十多年後，又一個輪迴，只是這回恰好輪到了我而已。」
回憶起過去，鳶尾眼眶不由紅了一圈，「顧叔叔，我還記得小時候你為我剃光頭的樣子！」
「好看么？」顧謹言問她。
「好看！那時候我就覺得，你是我見過的最帥最好的男人！」
「現在不是了？」
「現在還是！」鳶尾回答得毫不猶豫，「要不，我也為你剃個光頭吧！」
「……」顧謹言震驚，雙目瞪大，連忙阻止道：「你這小丫頭可別犯傻了！你又胡說什麼呢，你剃什麼光頭，我一個大男人，剃個光頭很正常，你不準亂來啊，我告訴你，我不准你這麼做，我是男人，我剃光頭沒關係，可你不一樣，你是女孩子，剃了光頭多難看啊！」
「你會不喜歡我光頭的樣子么？」鳶尾似乎有些小受傷。
「……會喜歡，但是……總會怪怪的吧？」顧謹言似乎真是怕鳶尾為她剃光頭，他摸了摸她散過來的長發，一本正經的同她說道：「我喜歡你這滿頭黑髮，所以，答應我，替我好好愛護著它們，行么？」
「……那好吧！」鳶尾知道他喜歡自己的長發，「好，我會為了你好好兒愛護我自己的頭髮的，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你在重症室里得乖乖的認真吃飯，睡覺。雖然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但你放心，我肯定會一直在外面守著你的。」
顧謹言把鳶尾從身後拉到了前面來，讓她在自己的腿上坐著，「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說得非常誠心，聲音也不由嘶啞了幾分。
卻忽而間，一眼就在鳶尾黑色的長發間，捕捉到了一根略顯突兀的白髮，他心下一疼，心尖兒處像是被人拿著細針狠狠地扎了一下一般，「來，別亂動。」
「怎麼了？」鳶尾聽著他的，一動沒動，就任由著他的手指在自己的頭髮絲里撥弄著，「該不會是有頭皮屑吧？」
感覺到頭皮一疼，那根白色的頭髮絲已經被顧謹言捏在了手指間里，看著手裡的銀絲，他眸色黯然了些分，「你才二十齣頭而已，就有了白頭髮……」
顧謹言的心情，實在有些複雜，聲線也沙啞了幾分，「其實我知道，這些日子你比誰都難受，可你每次都表現得開開心心的，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每天都想盡一切辦法逗我開心，也從不在我面前掉一滴眼淚，不讓自己流露出一分負面情緒，我知道你是為了讓我有一個美好的心情，所以才如此壓抑著自己，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只要一睡著，就會掉眼淚，而且是那種掉不停地……」
鳶尾幾次累得在他懷裡睡著，幾乎每一次都有掉眼淚，那眼淚就更硫酸一般，灼在顧謹言的心坎上，又燙又疼！
說話間，他柔軟的指腹覆上鳶尾被淚水沾濕的臉頰，低聲繼續說道：「每一次看見你掉眼淚，我的心就疼得像是有一把鋸子在上面據著一般，我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著自己，就算為了你，我也必須得讓自己好好活著，活得更長更久一些！」
「所以，以後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裡，答應我，務必把自己照顧得好好兒的，等我出來之後，我想見到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尾巴！好不好？」
「好！你說什麼都好，我什麼都答應你，只要你好好兒的！」
鳶尾連連點頭，眼淚如雨一般滑落而下，滴進他的手心裡，「所以，你在裡面也要好好兒的，知道嗎？」
「當然，為了你，我也一定好好地！」
顧謹言吻了吻鳶尾的額頭。
給顧謹言剃完了頭髮之後，葯浴也是鳶尾替他代勞的。
鳶尾洗得格外認真，每一處她都替他擦洗得乾乾淨淨。
顧謹言坐在浴缸里，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因為，他的身體，已經因為她明顯起了反應，可現如今，他的身體是不能允許他做那種激烈運動的，所以，他只好忍了下來。
鳶尾只罵他流氓，都這種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思想著那種事兒！
顧謹言到底是住進了重症室里去。
重症室里的日子，決計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輕鬆。
重症室外，鳶尾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守在門口，尤其是顧謹言做化療的那些天，暮楚是如何都勸不動她。
「小尾巴，你都已經一天一夜沒在床上好好睡過了，今兒你必須聽媽的，好好回去休息。別到時候等謹言從重症室里好好的出來了，結果你卻病倒了。」
暮楚心疼的苦勸著自己女兒，但偏偏，鳶尾就是不聽，「媽，我真沒事，我能撐得住的！」
鳶尾不肯走，她貼在重症室的門口，隔著狹窄的玻璃門口，看著裡面，卻專心的在手裡的小本子上記錄著顧謹言的身體每一分的變化。
「今天已經是第六天沒喝水了。」
「二十分鐘內，連吐三次……」
暮楚看著女兒的筆記本上，那一排排細緻的記錄，她眼眶不由泛紅，差點就有眼淚掉落了出來。
「小尾巴，媽知道你擔心謹言，但你也得心疼心疼你自己，是不是？你看看你，謹言這才進去多少天？你就瘦了整整一大圈！你再這麼下去，自己肯定要累倒的！這麼守著，到底不是個辦法，是不是？」
「媽，我真沒事，我答應你，等謹言做完了這次化療，我一定會好好休息一兩天……」
可鳶尾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只覺眼前驀地一黑，下一瞬，身子就往栽了去！
「鳶尾！鳶尾」
幸好，暮楚眼疾手快，才扶住了暈倒的鳶尾，不至於讓她磕在地上。
「小尾巴？」看著昏睡過去的女兒，暮楚心疼得直掉眼淚，「你這傻孩子！我都說了你會扛不住的，偏是不聽！」
真不知道這小丫頭與顧謹言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孽緣，才讓他們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受盡折磨。
短短几日的時間，鳶尾已經明顯瘦了一圈，而這會兒臉色更是差到了極點。
好在，鳶尾只是因為太累的緣故，才昏睡過去的，暮楚倒是要感謝她的這一暈了，不然，這小丫頭又怎會放自己去休息呢？她待顧謹言這般心疼，待自己，卻是格外的鐵得下心！
這個壞丫頭！
顧謹言躺在床上，不停地嘔吐著，吐到胃裡已經空無一物的時候，卻還在不斷地乾嘔，幾乎連膽子兒都快要被吐出來了一般。
那種感覺，簡直比死亡更難受，且容易一點點摧殘人的意志力，但即便如此，顧謹言卻從未想過要放棄！
這種念頭，哪怕是一秒，都從未在他的腦海中閃現過！
因為，他知道外面有太多愛他的人，和他愛的人，在等著他。
化療過後，便是無止境的高燒。
連續十天，都在高燒中，怎麼都退不下來。
顧謹言躺在床上，暈暈乎乎的，滿腦子裡不斷地回憶著從他第一眼見到新生的鳶尾開始，直到如今她長到二十一歲……
太多太多的場景，不停地在他的腦海中如電影般放映著，那麼的清晰，清晰得幾乎有些可怕。
就像一種……死前的記憶。
他不想死，他還沒活夠呢！
又或者是，他和那個小丫頭之間的創造的美好記憶還太少太少……
是啊！他們在一起的日子，那麼短！又怎麼會夠呢？
若是就這樣離開了，他不甘心！太多太多不甘心了！
他想要給她的，還一絲半點都沒來得及給！所以，他要堅持，要努力！還認認真真，加油讓自己活下來！
「第十二天，高燒褪下。」
這是鳶尾為他記錄下的重症室里的身體情況。
「第十三天後，開始進食。」
鳶尾也終於得意長鬆了口氣。
欣慰於醫學界還有一種叫『營養液』的東西，可以支撐著他。
化療過後，便是最重要的移植手術了。
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鳶尾欣慰的同時，心情卻也無比的沉重。
心，被壓在胸腔里，幾乎連片輕飄的小紙片都已經承受不住了。
肝臟移植，喜憂參半。
如果成功，能夠延續生命，好的甚至可以從此痊癒。
如果不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