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玉省杻陽市,省際巴士在車站緩緩停下。
做了簡單偽裝的黃懷玉和卜依依混在人流中下車,很容易就在一處不被探頭覆蓋的路旁,見到了前來接他們的汽車。
杻陽木家的車隊。
路旁,穿著正裝的木青衣看到黃懷玉,立刻帶著隨從遙遙行禮。
準家主帶人迎到車站,這是最高級別的禮儀。
上一次來杻陽,黃懷玉還是和蘇清婉一起。
那時候旅者威名初顯,但與天下水宗家族放在一起,也就是個添頭。
但現在不同了。
S級燭九陰,本身和應龍是一個級別。
然而蘇家當代沒有使徒,旅者卻是正兒八經的能級三。
“木公子,多謝你親自勞頓來接我們。”
黃懷玉上前幾步走到車旁,說道。
“旅者大人尊駕到來,不敢說勞頓。”
木青衣聞言笑道,回話時微微躬身。
心跳加速,呼吸卻放緩,肌肉很僵硬……
黃懷玉清楚感知到,隨著他靠近,木家隨從們明顯緊張起來。
就像是普通人站在老虎身邊一般。
木青衣也發現了手下們的不自然。
“小家弱族,下人當不得旅者大人威勢,還請海涵。”
他主動致歉。
黃懷玉當然不以為忤。
“這位是園丁;我這次來找你,也是為了她。”
他側過身子,介紹卜依依。
木青衣目光一掃,便瞥見了少女手指上的巨大鑽戒。
正是曾經屬於她的那一枚。
於此,這位“園丁”和旅者的關係,便一目了然了。
幾句話過,車隊很快上路,一路暢通無阻,抵達木家老宅。
老宅門口,木家老家主率眾已久候。
見到黃懷玉下車,眾人敬畏之餘,又是一陣老套的寒暄客套。
不過,這敬畏與當日蘇清婉到來時卻有不同。
麵對蘇家大小姐,木家人多是敬;麵對黃懷玉,木家人多是畏。
前者是因為家族沉澱的勢力資源,後者是因為個體具備的絕對暴力。
這種禮遇,黃懷玉尚有新鮮感,卜依依反倒是很適應。
當年卜一晉入能級三高段後,帶著她走南闖北。
期間遇到的事人,大都是這個調調。
木家書房內,黃懷玉兩人與木青衣對坐於長案兩旁。
“園丁是英招使徒。”
黃懷玉說道。
“實際上我們已經有一套儀式,隻不過還是想請你再確認下。”
按照卜一的記錄,卜依依當前的同化率上限在19.3%。
而截至今日,她的同化率是18.6%。
換句話說,最多一個月後,就會抵達上限。
融合儀式已經提上日程。
“尊駕開口,敢不效命?”
木青衣捧了一句,目光第一次轉到了卜依依處。
“說起來,家父早年曾經為三畫天君設計儀式。”
他有意無意說道。
“當時家父已竭盡所學。”
木青衣主動交代這一點,不是試探,而是免責聲明。
卜一大概率和園丁有關係,旅者所謂的“一套儀式”,很可能就是木家老家主的版本。
如果以後讓旅者獨立發現兩套儀式都是木家出的,且差別不大,誰知道他會不會覺得被欺詐?
“不過,儀式本就因人而異;而且,我如今技藝,很多方麵也已不亞家父。”
見黃懷玉神情不變,木青衣又說道。
他用的詞是“不亞”,但表達的意思是“遠勝”。
更衣之後,儀式開始。
“冒犯了。”
木青衣伸手與卜依依相握,說道。
或許是因為冬日時節,他沒有再以茶水為介質,而是在案上點著一個小香爐。
神通波動升起。
室內如同降下重重帷幕,讓尋常五感失真。
但存在感知卻有反饋。
黃懷玉閉上雙眼,“看到”整座書房下方的時空扭曲加深——這是能量匯集的體現。
數分鍾後,儀式結束,木青衣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室內有地暖,不用擔心著涼。
“園丁小姐的天資很出色。”
木青衣收回手,緩了片刻後,說道。
“哪怕與三畫天君對比,也隻是稍遜一籌。”
這著實是很高的評價。
卜一雖然最後在能級三巔峰自裁,但如果時運更順些,未必沒有機會衝到能級四。
卜依依天賦不如,但要達到毀滅級高階,並不是難事。
相比乃父,她有執火者作為後盾,以及燭九陰噬命賦予的容錯率。
木青衣將儀式的框架和主要內容小楷寫在紙上。
“下一次融合後,園丁小姐會突破到能級二,危險性不高。”
“就算以家父的儀式直接進行,其實也可以。”
“基於園丁小姐本人的情況,我有三項改進。”
木青衣沒有直言卜依依意誌稍弱。
“第一,儀式時可以手握琅玕珠玉,能夠穩定精神。”
琅玕珠玉是經過複雜工序加工過的玉石,具備靈性效果。
“第二,儀式進行時可以鏈接一些強壯動物,用於分擔部分英招汙染。”
這是木青衣個人鑽研的成果——利用超凡者本身的神通適當削減儀式壓力。
“第三,儀式地點可以做點文章,最好選在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第三項被寫在最後。
“此外,所有溫和性質的內壯之物都能一定程度上促進儀式安全,但總的來說邊際效益不高。”
他又補充道。
“例如白澤一係的白澤、諦聽、朱獳、狌狌等,還有精衛、麒麟的遺蛻。”
“另外,園丁小姐未來的儀式應該能用上天帝一係的超凡材料,尊駕若有機會,可以提早準備。”
所謂的天帝,便是燭九陰死對頭“太昊”的代稱。
天庭建立後,英招被太昊冊封為“禦花園管家”,管理花園中一眾珍獸。
皇帝治臣子,邏輯上沒毛病。
整張“方子”寫完,木青衣身上的冷汗也已陰幹。
黃懷玉見狀,利索轉了兩百五十萬東華元過去。
之前談好的價格是兩百萬,五十萬是額外獎金。
像木青衣這種“專家”,花點小錢交好很值得。
更換禮服後,木公子又親自將二人送到老宅門口。
他本來要送他們回車站,但被嚴詞拒絕。
大門口,雙方互道珍重,黃懷玉和卜依依先後上車。
但木青衣把著車門遲遲不關,欲言又止。
“木公子有話但說無妨。”
黃懷玉見狀說道。
“我……”
木青衣本想說“沒什麽”,但終究壓不下心中波瀾。
“聽說尊駕在萊瑞安見過她……”
“她,怎麽樣了?”
她,一個沒有名字的指代。
但黃懷玉知道他是在問菲兒。
“我與她在埃特納塔門市分開,不知道她後來去向。”
“但想來無憂。”
黃懷玉想起了深網地址上那N條髒話留言,說道。
“無憂嗎……”
木青衣勉力一笑,努力想說些什麽,但最後什麽也說不出來。
關於菲兒,他隻是一個記不起名字的路人,又哪裏來說話的立場?
“啊,感謝尊駕,我知道了。”
汽車發動,隔著玻璃,黃懷玉看到木青衣蒼白著臉色站在原地,落寞地望著遠處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