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三樣罕物
此時舞者退了下去,樂聲也漸漸停了下來,隻見身著一襲青袍裘領的年輕男子起身行至台階下站定,先是朝王後鞠了一躬,接著單膝跪地右手撫胸又朝王上行禮鞠躬道:“父王,兒臣此次遊曆四方終於尋得了治您頑疾之法。”
王後和王上互看一眼,後聽王後熱娜沉聲道:“阿吉,休要拿你父王的病做文章。”
這一個多月以來,於書嫻跟在拜玲耶身邊也見過不少王子公主,不過放眼看這庭中的玉葉金柯,王公貴胄加起來沒有百人也有八九十,光是從身著打扮實難分辨其身份高低,聽此人喚的一聲‘父王,她才知道這男子原來就是遊曆回來的大王子。
但聽那名喚阿吉的大王子回道:“若非有十足把握,兒臣怎敢提及令父王不悅之事,兒臣自小見父王受頑疾所苦,痛心不已,偶然得知有書名為《巫經》,其內記載了許多奇異妙方可治愈各種絕症怪疾,又幸得好友從仙者處抄下了複寫版贈予我,經過數日鑽研,終尋獲一方定能治了父王這畏光之症。”
見兒子說得如此胸有成竹,原本不以為然的樓蘭王放下手中酒杯,緩緩問道:“那你說說看是什麽方子?”
“父王可曾聽說過天竺聖水,赤炎蛇膽,紅鱗蚌珠三樣罕物?”
阿吉的反問使在座之人聞之開始互相議論紛紛,眾所周知,這天竺聖水名雖雅致,實則是屍水,擁有天竺最高神職之人死亡後將遺體放在城市中心供人民供奉十日,若十日後,流入聖杯內的屍水未幹,則意為吉兆,後將其經過特殊處理,放入王族陵宮載進史冊,如此‘神聖貴重的東西,天竺怎可贈予他人?
再說那赤炎蛇,母蛇於黑曜岩縫產卵,待火山爆發,熔漿噴湧而出,淹過卵後其高溫使之孵化,赤炎蛇與生俱來擁有極強的熾焰毒,平常人觸其皮膚便會立即焚化成灰,更別說要殺蛇取膽了。
據說位於突厥人疆域的庫布斯湖底有一種外殼附滿紅色鱗片的蚌類,其珠色澤如血,數量及其稀少,在突厥上流階層以比黃金貴百倍的價錢流通,後新王上任,因其極為憎惡紅色之物,便下令銷毀所有紅鱗蚌珠,私藏者格殺勿論,甚至大肆捕殺庫布斯湖裏的紅鱗蚌,此後便再無此蚌蹤跡。
集齊這三物可謂難比登天,有法子也等於沒法子,還不如不給希望,王上此時心裏定是堵悶不已。
庭中不少人等著看大王子如何被斥責,卻隻是聽到王上淡淡道了句:“兒有心,父欣慰,且退下吧。”
阿吉看到父王臉上難掩的失望神情,急道:“兒臣已找到赤炎蛇下落,而且有過數麵之緣,隻要假意來往博取信任,假以時日定可趁其不備取其性命。再說天竺到底是凡界,兒臣和西海太子交情頗深,若拜托他以仙法偷取聖水,應非難事。至於那紅鱗蚌珠……”說到這,阿吉頓了頓皺眉道:“兒臣雇傭了當地二十名識水性的壯男潛湖搜尋了一個月,仍不得其蹤。”他抬起頭,又信誓旦旦道:“請父王再給兒臣一些時間,兒臣定不負所望!”
“時間……”王上輕歎道:“本王受此病纏身已二十餘載,什麽藥沒吃過?什麽高人沒看過,早已不報治愈的希望,隨你去。”
熱娜心疼地看了丈夫一眼,然後把目光移向了拜玲耶,四目對視,於書嫻明顯感到王後的目光冷峻鋒利,似要把拜玲耶拔一層皮般,而拜玲耶依舊冷漠無感,眼神空洞仿若沒有聚焦。
看來這兩人之間有故事啊!
身後婢女竊竊私語傳入耳。
“去年有突厥商隊途經,恰巧我被安排出宮采買,見那打扮怪異的外族人在市集擺攤賣著一些奇怪的首飾,若我沒記錯,當時那人向我推銷的時候,拿了一支紅色珠花說是極罕之物,上邊的珠子就是紅鱗蚌珠,價值連城,但已為王室禁品,所以不得已隻能賤價外銷,至於珠子是真是假不得而知,我當時以為那商人在編故事,而且即便是賤價,我也買不起,便走了。”
另一婢女聽後倒抽一口冷氣,壓低聲音道:“先不論真假,若讓大王子知道你錯過了用來救治王上的貴重之物,定會遷怒。”
於書嫻倒是一字不差全聽了,珠花?紅色?突厥?難道……她猛然想起十三歲生辰的時候,父親送她的那個盒子,當時她隻是打開看了一眼就擱下了,因為她不喜大紅,覺得此色俗不可耐,如今細想起來,確是聽父親說過是從突厥商人處購得,說什麽是突厥王室的女人才用得上的飾物,她把它放哪來著?……
對了!她把它送給淑蘭了!
淑蘭是母親的婢女,從小很是疼於書嫻,把她當親生女兒般,於書嫻見淑蘭對紅色情有獨鍾,便見花獻佛把自己棄置一旁的生日禮物贈了她。
於書嫻記得當時淑蘭可高興了,不過第二年淑蘭卻因病去世,母親為此事憂鬱了好久,說被淑蘭伺候了一輩子,得讓她走得光鮮亮麗,便命人在遺體入棺前將她好生打扮,插上那隻她最愛的紅色珠花。
若此珠花是真品,那大王子口中遍尋無果的紅鱗蚌珠就在淑蘭的棺木內!母親把她葬在了夷縣老家,要打聽不難。
隻是……她要說出來嗎?可萬一是贗品,豈不自找麻煩?若是真品,自己剛來此短短一月,對周遭人事不熟,何況自己上邊還有拜玲耶,就算要說出來,也不能越級搶功得罪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再做打算。其他兩樣拿不拿得到都還是問題,她沒必要急功近利。
且等那大王子尋獲歸來,到時候隻差蚌珠,她再借拜玲耶之口助其完願,若事成定會感激於她,目前雖不知有何益處,不過總比沒有好,而且背地裏也能少一些不把她放眼裏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