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入於府
眼前的於府大門緊閉,死氣沉沉,陣陣寒風掃過,甚是蕭條,路過的行人皆臉露懼色匆匆而過。正中的金字大匾歪斜一邊,搖搖欲墜,門栓上掛了把龍頭大鎖,還貼上了封條。隻有石階下方的兩座石獅如舊雄偉,張著獠牙大口,腳踩玲瓏繡球,映襯著此情此景卻更顯門第敗落。
嗜鬯略施小法,隻聽那大鎖應聲而落,銅漆楠木大門打開了一個小縫,不等竇扣猶豫,他大大咧咧地推門邁入。
“有人嗎?”竇扣緊隨其後,朝空曠的大院子扯嗓高喊一聲。回應她的隻有被風吹過的幾顆羅漢鬆窸窸窣窣的聲音,更顯死寂。院中淩亂狼藉,一些古董碎片散落在地,大概是走得匆忙,不小心摔碎的;還有一些衣塊布條,似乎也是爭奪撕扯後的結果,讓人對當時的情景甚是感慨.
正堂內桌椅歪倒在地,但凡能換取錢財的物品都被人順手牽羊了。後堂的錦簾,供奉祖輩的香爐,甚至是茶壺杯具,皆被搬至一空。
嗜鬯扶起一張太師椅,略略拭去灰塵,悠閑一坐,道:“不如我們把阿良接到這裏住吧,清掃一下,可比他那小院子要舒服得多。”
竇扣不理他,徑直走出正堂,朝那日於書嫻設宴的偏院走去。嗜鬯自討沒趣的跟上,他看得出這丫頭現在心情低落,暫時不去計較她的無禮。
“丫頭!等一下!”突感怪異,嗜鬯止步出聲喊道。
竇扣聞聲站定,回頭莫名地看著嗜鬯神色凝重,滿臉戒備,三兩步上前把她護在寬大衣袍之中,然後左顧右盼,嘴中急急念訣,指尖化出法芒附入雙眼,頓時眉頭一緊,冷氣倒抽。
冤魂衝天,惡靈環繞!這魔人是故意讓他發覺的!
“怎麽了?”竇扣看不出四下有何異樣。
“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說。”嗜鬯正色道。護著竇扣緩緩向後移動步子。
妖媚的笑聲突然充斥著整個府宅,尖銳悠長,讓人心底發寒,輕柔女聲緊隨其後:“倒是一道不錯的點心,也省的我親自出去找了。”
隻見那鋪滿荷葉的墨綠池塘中飛出一團黑霧,落至長廊轉角處,待霧散盡,一銀發俏顏的女子靠著廊柱斜坐在護欄上,裙擺一邊撩起,露出修長的纖腿,雪白嫩膚吹彈可破,腳踝至小腿處紋有惹眼的百花泣血圖。雖滿頭銀霜,可麵相不過雙十年華,那身露骨撩人的半透紗裙配以左邊眼角詭異的貼花,更添一份妖嬈,火紅的雙唇帶著一抹讓人捉摸不透的淺笑。
竇扣看得心裏發毛,眼前的女子五官立體,眼眶深邃,不似中原女子麵相,倒像是以前聽爺爺描繪過的西域小國進貢的西方舞姬,如此修長的身型,氣質很是吸睛。
“這是個什麽妖魔?”她小聲的問。
嗜鬯沒有回答她,表情也沒有如臨大敵的嚴肅,相反他眉眼一挑,對著女子輕佻地說道:“想不到魔界竟有如此絕色,實在叫人難以把持,如能一親芳澤或是一夜露水,在下牡丹花下死也甘願啊。”
竇扣簡直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他瘋了嗎?還是被蠱惑了?使勁用手掐嗜鬯的腰,卻被死死箍在衣袍內,動彈不得。
女子唇角更勾了,麵上怡然自若,“既然仙君如此喜好美色,那我讓家妹伺候仙君幾日如何?不過你身邊的小點心可是要作為交換條件的。”她水袖輕揮,一縷墨煙飛入池中,隻見池底浮上來一巨型王蓮葉,罩在弧形法力屏障內,絲毫不染水漬。裏邊側臥著一位菖蒲色衣著女子,一頭青絲綰成隨雲髻,插著那讓竇扣印象深刻的蓮花形狀玉步搖。
銀發女子又施法除去屏障,那蓮葉中的女子緩緩睜開眼,站起身來飛落至她身側,欠身說道:“姐姐有何吩咐?”
竇扣探出頭,料想不到於書嫻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她壯著膽子探頭問:“於書嫻?你沒有……”戛然止聲,本是愕然於書嫻居然沒有事,可畢竟沒人看到她的屍體,誰又說的準呢。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於書嫻優雅地轉過身,“怎麽?我沒死讓你失望了?”
於書嫻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竇扣,若不是她阻撓!父親不會死!母親不會自縊!自己也不會因為血咒變成現在這樣人不人,魔不魔的鬼樣子,需要靠吸食人的精魂才能過活!這還多虧了姐姐。
姐姐名喚木菁,是魔界之人,若不是姐姐相救,恐怕十幾日前自己就已斃命了。家裏的下人多數被姐姐吸去了精魂,就連對自己一向忠心耿耿的吳管家也難以幸免,卻唯獨留了她的性命,給她注入魔血,用吸食|精魂所衍生的戾氣壓製血咒,她問為什麽隻留她性命,姐姐隻說:“我喜歡你眼中的不甘和憤怒,很似我的一位故人,不如呆在我身邊相伴如何?”
竇扣咬著唇,一時語塞。其實於書嫻也算可憐,在她心裏肯定把自己認作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吧。曾經恢宏的於府落到如今的蕭條慘境,多少和自己脫不開幹係。雖不知於書嫻怎會和魔人扯上關係,可眼下她斷不是當初那個在糧桶邊上分發糧食還需要人撐傘遮陽的纖弱女子了。
“今日在下真是豔福不淺,不過怕是無福消受了,這丫頭可比美人在我心中的地位還要高一些,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就先行告辭了。”嗜鬯摸不清木菁實力如何,不過看她淡定的神情和施法的迅捷,以及吐息時散發的沉穩內力,應該不容小覷,他還要護著身邊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並無十足把握取勝。
木菁並不阻攔,聳肩一記‘你請便’的手勢,嘴角笑容卻是更深了。
正當嗜鬯邁開步子,身後又響起更為讓人發寒的男聲:“仙君何故急著離開?我這有一壺百年硫磺酒,仙君可想一同小酌幾杯?”
“哈哈哈……”從另一邊亦傳出颯爽長笑:“這蛇最怕硫磺了,印月,你是在戲弄仙君嗎?”
糟了!嗜鬯心知不妙,這魔宮護法的名諱他還是有所耳聞的,藍淵已叛離,這樣看來,其他三位是已經到齊了,十有八九錯不了,這下鐵定是打不過的,甚至跑都跑不掉,自己如此大意害這丫頭要一同成為板上魚肉了。
印月仍是一身紫黑相間的寬袍,暗紅發絲披散在身後,矗立在後方的假山上一貫把玩著玉簫,和他對話之人一頭烏黑蓬發罩麵,麵目凶惡,最為惹眼的是左眼眶皆是眼白,沒有眼珠,還布滿血絲,煞是驚悚。
此人身披黑色大鬥篷,身材卻十分矮小,身後背著的骷髏長杖整整比他高出半個頭,他一邊譏笑一邊從院牆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