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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神秘少主

  暖陽升至半空,薄霧漸漸散去,竇扣出了山神廟又往北走了不到半刻的路程,樹林前方一灣大湖赫然在目,遠處群山皆籠罩在一片迷蒙中。偶爾幾隻白鷺撲下,叼起獵物再騰空而去,微波粼粼的湖麵蕩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有婦人在湖邊洗衣,嘴裏哼著歌謠,聲音清脆洪亮。幾塊平坦的大石剛好作為天然的椅凳和洗衣板,婦人手裏的搗衣杵在石板上有節奏地敲打著。


  “嬸嬸,你可知這湖上何時會有渡船?”竇扣上前詢問。


  婦人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頭看著她,道:“你是要去.……”


  “我要去陰山。”竇扣看向那片迷蒙中的群山,煙雲深處,一座峻峰高聳入雲,若隱若現。


  “陰山?”婦人順著看過去,然後又轉過頭看向她,“你也是去尋長生草的?”


  “長生草?不不不……我隻是去拜訪一位仙者。”雖不知婦人所指何物,不過聽名字應該是草藥之類的東西,竇扣也無心追問。


  婦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眼神似乎在說‘仙者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這湖上就這麽幾個養鴨垂釣的,這會兒啊也該是回來的時辰了,約莫再多等半刻吧。”婦人說完繼續忙手裏的活去了。


  竇扣道了謝,走到湖邊蹲下,用清涼的湖水簡單地梳洗了一番。


  遠處薄霧中豆點大的扁舟若隱若現,頭戴草笠身著蓑衣的船夫搖著櫓緩緩駛近,船頭尾各站著三兩隻放養的野鴨。見有人朝他招手,船夫摘下草笠邊揮邊吆喝回應,駛著船靠了岸來。


  這還是第一次坐船,竇扣小心翼翼地踏出腳,怎料船身晃得厲害,她一個不穩撲了進去,驚得船沿站著的鴨子全數飛撲進了湖裏,‘嘎嘎嘎’亂叫不停,船夫用櫓支撐維持平衡,不禁大笑。


  竇扣好不容易爬起來,屁股還沒坐穩就聽見船夫說:“小姑娘,坐好咯。”接著櫓一搖,船身晃晃悠悠的駛開了。


  她自小在山中長大,這種水路運輸工具見都未曾見過,暈船是必然的,此刻竇扣胃裏翻江倒海,卻隻是一陣幹嘔,早上本想順個貢品果腹,隻是廟堂裏眾目睽睽,她便打消了念頭。


  她用手緊抓船沿,低頭見眼前一片茫茫墨綠湖水深不見底,像是一個大窟窿,隨時可能把人吸進去。


  幾隻野鴨飛上船尾,船身又是一陣晃動,竇扣幹脆閉上眼,想象成是在蕩秋千。隻盼這小小的木舟能順利過去,湖心水深幾丈,她可不想溺水而亡,湖水冰冷刺骨的,這種死法太痛苦了。


  “試試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眼睛專注一處,既能飽覽這湖光山色也能使頭暈減緩。”船夫悠閑地搖著櫓,又問道:“姑娘也是去陰山尋長生草的?看你年紀尚小,莫不是家中有人得了頑疾?”


  又是長生草,竇扣仰起略微發白的臉,悠悠道:“我不知道什麽是長生草,此去陰山是另有所尋。”


  船夫笑道:“世人都想長命百歲,我卻不以為然,行在山水間,隻盼逍遙自在,多活幾年少活幾年又有何分別,不都早晚歸於黃土。”說完清嗓吆喝一聲,伴隨著空中幾聲劃破天際的長鳴,格外悠揚。


  “長生草到底是什麽啊?剛湖邊那洗衣的婦人也問我是不是去尋它。”聽得多了,心裏也有了些好奇,竇扣忍不住發問。


  “傳聞陰山上長有一株紫葉綠花的仙草,喜好陰寒之地,一般生長於滲水的石縫中或者山洞深處,其葉可治百病,除皺祛疤,其花可駐顏,延壽……可神了。不過我也是道聽途說,誰知是真是假,更何況陰山又不是什麽人都能上去的。”


  隻聽船夫這邊說完又‘咦’了一聲朝前望了望,竇扣也順著望過去。


  不遠處隱約可見一艘畫舫,因水路漸漸變窄,所以越靠越近,湖麵蕩起的大波浪使勁搖晃著竇扣乘坐的扁舟。暈船的感覺真是難受得要命,竇扣努力壓下胃裏的不適,氣沒一出撒的瞪著僅隔十幾米的龐然大物。


  船身是複式的亭台樓閣,梁柱刻鳳,栩栩如生,輕紗帷幔皆以鵝黃為主色,船頭立著的麒麟標誌足有一成人大小,船邊每隔幾米就站一護衛,統一身著褐色皮衣,腰間均配有大刀或長劍,各個英姿颯爽挺身而立,不禁讓人猜想那帷幔中到底是何人。


  雖然這番景象著實讓竇扣開了眼界,不過她現在可沒心情。


  “船家,此去還有多久路程?我自小在山間長大,這行船頗為不適,讓你見笑了。”竇扣一臉蒼白虛聲問道。


  船夫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那艘畫舫,聽到竇扣喚他,這才回道:“姑娘莫急,過了前邊那個淺水灣,水道就窄了,再直行至一池古潭,就是陰山腳下了。”


  畫舫漸漸駛遠,船夫也朝同樣的方向搖櫓前行,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這青漠莊的人也信有其事。”


  “難道他們是去尋長生草的?”聽名字應該是某江湖門派,竇扣雖下山不久,可季大哥閑暇時會跟她說一些江湖之事,作為茶餘飯後的消遣,她總是在旁聽得津津有味,就像在竹山上的時候趴在爺爺腿上聽神仙故事一樣。


  竇扣心一沉,真不知道,季大哥現在到底在什麽地方,可還安好。


  “聽說這青漠莊的少主偏好遊山玩水,卻也是一俊秀之才,自小跟著祁山仙門的忘塵真人修煉道法,不到弱冠之年就已是一身仙風道骨,法術超群,此番前去想必也是為那仙草。”


  離了湖心,扁舟駛入淺水灣,水道變得不到一丈寬,用櫓能撐到底。


  畫舫停靠在灣口,船邊隻剩下兩個護衛,這大船定是駛不進去的,想是船內的主人也換了小舟前去。


  日至頭頂,薄霧早已散去,河道兩側鳥聲不斷,扁舟在水中劃出一道長長的波痕,印著正午日頭,光暈乍眼。岸邊陣陣青苔泥沼味撲鼻而來,頗使人神清氣爽。


  船夫減慢了速度,用櫓探底而行,似乎來回過多次,很輕巧地避開了一些隱藏的大石頭,使船身行駛得平穩順利。


  “小姑娘,我們到咯!”


  聽到船夫一聲吆喝,竇扣探身看向前方。


  水如碧玉山如黛,一池盈盈古潭幽深而靜止,零散的荷葉伴著密密麻麻的水藻,隨著小舟駛入,散了開來。


  把船靠岸,船夫並未收取報酬,想來是看竇扣的打扮也給不出個什麽。


  竇扣連聲道謝,船夫離去前還叮囑了一些,無非是走山路要如何小心之類的,總之還是個挺熱心的伯伯。


  她長呼一口氣,總算是到了,這水路行船真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想到以後回去還得坐船,心裏就瘮得慌。


  適才發現不遠處也停靠了一艘烏篷船,早已人去船空,不難猜應是那畫舫的附屬,再看地上滿是鞋印,看來此處早已被人踏遍。


  竇扣抬頭,眯著眼看向深入雲層的山頂,隻見時不時幾道雪白身影劃空飛過,隱入雲層,伴隨幾聲空靈悠長的鶴唳,侵占了整個耳膜,叫聲雖悲戚,倒也十分動聽。


  “隻盼這赤炎蛇千萬別住在山頂就好,不然非把我累死不可。”竇扣邊說邊取下腰間的小瓷瓶子,打開木塞,仰頭喝盡,抿了抿唇,冰冰涼涼的似乎沒什麽味道。管他呢,喝不死就行,沒準還真有用呢!她把瓶子重新收入腰間,沿著地上的鞋印走入山林。


  到訪的人不在少數,都已被人踏出一條平坦的小路了。竇扣繞了幾個彎,一個峰回路轉,見前方不遠處站著四個大漢,定睛一瞧,是那畫舫上的護衛。大漢身側的石壁閘道對立危聳,頂端並頭相接,從上至下形成一個錐形的崖口,目測六尺來寬。


  見竇扣走近,左邊的大漢上前伸手阻攔。


  “我家少主對長生草勢在必得,姑娘還是請回吧。”


  竇扣聞言,愣了一愣,敢情這陰山是他家的了?她一路顛簸,曆經‘千辛萬苦’才走到這,難道就這麽被人一句話給打發回去?別說為的還不是那什麽仙草,就算是也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眼前幾位人高馬大,恐怕刀一揮就能把她切成兩半,不過怎麽說也是名門正派,定不會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


  竇扣後退一步,揚起下巴不屑道:“我有說我是來尋仙草的嗎?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家少主一樣,想長命百歲,無病無災啊。”


  “姑娘多說無益,看你這肉體凡胎的,就算我等放你過去,你也往前走不了多遠,不如趁天色尚早,湖邊還有船家渡你回去。”壓根沒有放她過去的意思,大漢的手依舊攔在中間。


  “既然覺得我上不去,那你們還攔著我幹嘛?我這人有個壞毛病,什麽事都要試上一試才甘心。你們且讓我過去,如果實在上山無門,我自會離開,到時也不勞煩你們趕我走了,否則我就回去宣揚你們青漠莊群欺弱女子。”見眼前幾人在猶豫,竇扣又拍馬道:“各位都是壯士豪傑,不會連小女子這點要求都拒絕吧。”


  攔她的手果然放下了,大漢走回去和同伴交頭嘀咕了幾句後,其中一人對她說道:“前邊就有陰山結界,連我家少主都是跟忘塵真人借法器才得以進入,你個黃毛丫頭不聽勸就算了。”


  竇扣突覺自己在口才方麵還是有些造詣的,心下自豪一陣,越過四人,走進那石壁閘道,回過頭道了句:“謝了!”然後轉身飛奔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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