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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鬼麵

  她搖頭苦笑,露出一絲本不應該出現在她臉上的疲憊,“現在想想,我跟我丈夫之間也僅剩那麽點殘缺不全的回憶是快樂的。當真的是命運捉弄,嗬。”


  方小蓉坐過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我又何嚐不是,你至少還有個丈夫,還有許多美好的回憶跟過去,可是我呢?我什麽都沒有,我好羨慕你。”她摸著她烏黑的發絲,“別想了,有些事總有一天會過去的,你現在應該做的就是把你的傷調理好,不要讓以後的自己後悔。”


  “蓉蓉。”依依緊緊的抱住她,此刻她不遠做一個堅強的女人,她現在隻想抱著她大哭一場。


  天黑天亮,日出日落,又是兩個月,已到了隔年的二月,焦克跟方家的人自從那日之後就好像從來沒來過一樣。


  夜闌穀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既得不到外麵的傳聞,也極少有外麵的人會進到這裏。隻有在方小蓉在年初一回到家中的時候,他們才能得到一些江湖上的消息。


  原來江湖上在這段時間出現了一個叫做臘月十四的組織,他們專門以對付武林盟為主。


  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如此有膽量?

  依依對他們充滿好奇,若是她能趕快好起來,必定要親自去尋這個組織看看他們究竟都是些什麽樣的英雄。


  隻是她這雙腿如今依然還是老樣子,雖有了知覺,也每天練習走路,但就是無法控製自如,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四處行走而不摔倒。真是沒用!雖然她也知道這事急不得,但每等一天,她心中的焦慮就多一分,在這樣等下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展歌的下落。


  人在這種狀態之下總是顯得特別急躁,但這種急躁的卻又無法避免,畢竟她是個人而不是神,是人就逃不出七情六欲的擺布,方小蓉跟小蘭都深知這個道理,所以無論她發多大的脾氣兩人也都能忍下來。


  這日,因為無法行動自如,總是摔倒,她將手邊的瓶瓶罐罐都幾乎被她扔出去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沒用,沒用,沒用,沒用,韓依依你沒用。在這樣下去你什麽時候才能站起來的?才能走出去?你是個廢物,你再也站不起來了。”


  這些日子以來的練習跟治愈仿佛已經她體內所有的耐心都耗光,當希望跟失望總是同時來到你身邊,總是在你稍有喜悅的時候又重重給你一拳打擊,你憑什麽還相信希望?


  旁觀者永遠都將這種絕望說的很平常,很普通,好像你隻要笑一笑就能挺過去一樣,可若是換成他們身處在同樣的境地一樣也會痛苦,會絕望,這是人的正常反應,是一種宣泄,人就是要通過宣泄把自己的情感表達出來,可是有些人卻總是好話說盡讓試圖讓你不要宣泄,這樣有時候隻會適得其反,反而讓人把心理的痛苦全部埋藏,這種人就是好心辦壞事,最笨最蠢的一種人。


  小蘭跟方小蓉都沒有進屋,他們寧願等她發泄完之後在進去,也絕對不會忽然出現在她麵前說一些人世間的大道理以顯示自己有多麽的博學跟豁達,好像自己遇到這種痛苦都能一笑置之一樣。


  過了許久,依依終於冷靜的,她跌坐在桌子傍,趴在椅子上,無助的望著地麵。


  “你發泄完了?”方小蓉也不急著跟她算賬,反正她這裏的東西也不貴,“小蘭,把這些東西是收拾幹淨。”


  “是。”


  方小蓉坐過去也著急不扶她,她太知道一個病人的心理,此時過去過去扶她,她不但不會接受她的好意還會惡聲惡氣、自暴自棄。她坐在她邊上,拿起桌子上唯一沒有被摔碎的杯子倒了一杯茶給自己。


  “光是發脾氣有什麽用?像你這樣隻會發脾氣倒不如死了的好。你若隻懂得發脾氣你就永遠也找不到你丈夫,死吧,一頭撞死,我絕不攔著你,我倒要看看你去了地府若是找不到你丈夫是如何的欲哭無淚,即便你找到他,我看你有什麽臉見他,他一心想讓你活下去,結果你自己卻不知好歹,到時候他隻會討厭你,恨你。”


  “你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啊……”她如瘋了一樣推開椅子,狂吼狂叫。“我是個廢物,是個廢物,我已經變成一個殘廢的怪物了,就算活著見到他又能怎樣?”


  她從不曾這樣失控跟無助,沒有人知道她現在有多痛苦,她失去了驕傲,失去了人生,失去了自尊,她已經失去了一切。就連麵對回憶,她都好想躲,那些美好跟完美已經變成了令她自慚形穢的元凶,她連回憶都打不贏了,她徹頭徹尾的敗了。


  “十個月,他失蹤了十個月,而我這樣都已整整三個月了,他生死不明,我卻毫無辦法,我每天做夢都會夢到他無助的祈求我去救他,可是我卻動不了,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消失不見。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方小蓉平靜站起身的朝著他走了過去,她像是故意停在她麵前,讓她看到自己的那一隻腳一樣,“你看看我,我天生下來就是瘸子,如果我跟你一樣,我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次了。你要瘋我由著你,可是你要想一輩子都這樣的話,我警告你!你想都別想。”


  依依忽然抱住她,像是抱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有多麽可笑,一人在失去理智沉浸在悲傷之中總會忘記別人的痛苦,她是個天生的瘸子,她比她要殘上十倍,可是她卻隻看到自己的痛苦,非要別人用自己的痛苦相比來讓自己好過,她太無恥也太卑鄙了。


  “蓉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的故意的,我沒有辦法控製我的自己,我覺得我快要瘋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應該讓你也撕開傷口陪著我。”


  她彎下身子,撫了撫她的頭,“好了,都過去了。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是你的腿已經在好轉了,這個時候你更不應該著急。”


  “可是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去找展歌,在這樣下去我會發瘋,我一定要去找他。”


  “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告訴你他的消息。”


  她一愣,抬頭看她,兩隻眼睛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樣散發出光芒,“你有他的消息了?”


  方小蓉點頭,“這幾個月我派出了我的人找尋他的下落,直到剛才,終於有人回來通傳了。”


  “那他怎麽樣?是,是生是死?你快告訴我。”她問的急切。


  方小蓉搖了搖頭,“其實這個消息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如果我不告訴你的話,我真怕你一蹶不振下去。”


  “告訴我,我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知道。”


  “其實這個消息不是我的人打探到的,而是是焦克放出來的消息,他幾乎告訴了全天下的人說自己找到了展歌。我的人隻是把這個消息如實的告訴我而已。依依,我很懷疑他已知道你沒有死,所以想用這個消息把你引出去。”


  她分辨不出真假,也不想分辨的,她隻知道隻要一線希望她都不想放過,“蓉蓉,你帶我去好不好?”


  “你說什麽?”方小蓉幾乎愣住了,“你該不會是想要去找焦克吧?”


  “如果展歌真的落在他手上了,我死說什麽都會去找他的。可是現在我不知道,所以我想求你,你幫我去看一看好不好?你是方無悔的孫女,你若去了他們也不能把你怎麽樣。”


  方小蓉歎了口氣,她遇見她真是無疑給自己找了許多麻煩。可偏偏就是不忍拒絕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了她什麽,“哎。遇見你真是我的悲哀,我若不幫你的話,你也肯定不會讓我耳根子清淨的對不對?”


  她說這話,就說明她已經答應了,她笑靨如花,“我就知道你是嘴硬心軟的大好人,蓉蓉,我好感謝你哦。”


  “行了行了,說這些好聽的話也沒用,我告訴你,我這的東西你到時候都得賠給我,前前後後加起來至少有十兩銀子,親姐妹也要明算賬,你絕對不要指望我會不跟你算這筆賬。”


  她兀自笑笑,“我沒有銀子賠給你,不如賣身如何?”


  她嘖嘖兩聲,“女人的身子我克不要,你要是個男人我到可以考慮。”


  她眨了眨眼,丟出兩個字,“好色。”


  “你不好色還天天想著你丈夫?”


  “我那是……”


  “噓!”她忽然堵住她的嘴,“有人來了。你待在這別動。”


  依依點點頭。


  方小蓉走出屋子便看見外麵站著一個人,這個人雖然穿著男裝,但怎麽看也不像是個男人,他身材矮小,沒有喉結,一雙腳小巧的簡直有些精致,他腳上的那雙鞋若非不是特地定製的就一定是一雙經過加工處理過的男人鞋。


  為了確定這個猜想,方小蓉特地走到他身邊,嗅了嗅她的味道,女人家的脂粉香已不需要再說明什麽,而且她還打了一雙耳洞。


  “你是什麽人膽敢擅闖我夜闌穀?”


  那人見方小蓉走路的姿勢,語氣中帶有譏諷道:“在下韓仲,乃是焦克焦兄的朋友,他上次見過之後,說姑娘挺有意思的,於是在下就特地慕姑娘的雅名而來,今日得見姑娘確實別有一番感觸。”


  “大膽,你是什麽人竟然對我們家小姐無禮,信不信我趕你出穀?”他這語氣之中譏諷之意就連小蘭都聽出來了,她一雙杏眼怒瞪,恨不得要吃了他一樣。手裏也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把寶劍,劍已出鞘,正筆直的指著那人。


  “小姑娘還懂得武功?”


  方小蓉冷冷的哼出一聲,“我不管你是焦克的什麽人,你若再不走的話,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我毒娘子的地盤到處都是毒,你若不信的話可以親自領教下試試。”


  那人並未退步,反而更往前走了幾步,“我可是特地慕姑娘的名而來的,姑娘怎麽可能如此待我?我那焦兄對姑娘可是念念不忘啊。”


  “小蘭,逐客。”她已經不願在聽下去,輕輕吐出兩個字便進了屋子。


  小蘭自是領命,飛劍而去與那人動起手來。別看小蘭這丫頭人小,但她的一手的好劍法確不是假的,她隻用了三招便已將那人逼到了籬笆牆外,“你若在敢進來,我家小姐就會讓你見識見識她用毒的本領有多高。”


  那人唯有悻悻然的走了。


  方小蓉剛進屋子便聽依依問道:“那人走了?”


  “小蘭的劍法從沒讓我失望過。”


  依依又道:“我認識那人,也知道她所來是為了什麽。”她已經從窗子縫裏看到了一切。的

  “哦?那人是誰?”


  “她不是個男人,她應該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這我看得出來。”


  依依又從窗戶縫裏看了看院外,雖然那裏早已空無一物,但“她就是我說過的妹妹,我二叔的親生女兒,焦克未過門的妻子。”


  方小蓉忽然笑了起來,“可真有意思,她來我幹什麽?”


  依依看她,“她愛焦克愛的要命,大概是知道你爺爺有意讓你接近焦克,所以特地來看看你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方小蓉笑的更大聲了,“那她現在豈不是應該很安心?我是個瘸子,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幾個男人會喜歡我這樣的女人。”


  “蓉蓉。”她忽的認真喚道,“我不喜歡你拿自己開玩笑,你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子,這世界上一定會有個男人會真心在乎你的。更何況,就算你真的一文不值,我那個妹妹也不會這麽想。為了得到焦克,我相信她能做出任何事。”


  “世上真有這麽瘋狂的女人?隻為了一個男人?”


  “她為了得到焦渴的心,還差一點毀了我的臉,你說她會不會為了讓焦渴心中隻有她,而殺光他身邊的女人?”


  方小蓉再也笑不出來了,“我忽然有點可憐那個焦克了。被這種女人纏上,他這輩子都不會好過的。可我也開始擔心我自己了,我若果現在去找他,你這個妹妹會不會也毀了我臉?我已經是個很可憐的女人了,如果我在失去一張臉的話,我大概會沒有勇氣活下去。”


  她這句雖然說的很隨意,但依依也聽的出來,她並不可能真的這麽隨意,沒有女人會不在乎自己的臉。而她也不想讓她去冒這個險,若非真的還有辦法,她也絕不會讓她親自去走著一趟。


  “蓉蓉,對不起,你知道的,如果我現在還有一點點辦法,我都不會讓你去冒這個險,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你不想去,我一定不會強迫你的。”


  “恰恰相反。”方小蓉晃了晃手指,“原本我是沒有理由去的,但現在這一趟我非去不可。”


  “為什麽?”


  “第一,爺爺讓我接近焦克一定有他的目的,我猜這個焦克一定還不能令她完全滿意,所以他需要更進一步的關係拉攏他。我爺爺隻有我一個孫女,他又知道我無論如何都是不會回家的,所以一定還讓他來我這裏,若是他經常到我這裏走動,你的事很快就被他發現。第二,你那個妹妹都已經親自找上門來了,我相信日後我跟她還會有很多糾纏,所以在她沒出手之前,我必須先出手,這樣我才有機會幫你找查到展歌的下落。”


  “若如第一所說,你可以多在焦克身邊走動固然是幫到我了。可我還是擔心,萬一你爺爺硬逼你嫁給焦渴,韓玲一定不會放過你,到時候你會麻煩到死的。”


  方小蓉幹脆把腳擺在桌上,“那天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焦克看見我的腳連頭也不會的走了,我就不相信他願意娶一個瘸子做媳婦。他不願意,我也不願意,我爺爺縱然再厲害也想不出辦法來。況且……”她後半句沒有說出來而是看了看韓依依的臉。


  “況且什麽?”


  “況且我認為,焦克現在想要的人是你。”


  “因為臥龍刃?”


  她晃了晃腦袋,


  “臥龍刃隻是一個理由,或許還有另外一個理由,隻是我不究竟是什麽。但是我知道若焦克對你妹有意思,早就已經娶了她了,她也就不會靠殺他身邊的女人來讓自己安心了。他昭告天下說展歌在他手上,若是展歌真的在他手上,他也沒有的必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畢竟展歌做盟主的時候,還是有很多人擁護他,愛戴他。他這麽做了,難道就不怕得罪那些人?他現在是新上任的盟主,最需要的就是擁護跟黨羽,所以他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她冷冷道:“不管他有什麽目的,都跟我沒有關係。”她現在巴不得他快些去死,當日若不是他挾持自己逼展歌跳崖,今天的慘案也絕不會發生,就算他將來對自己再好,她也不能原諒他。


  “好了,既然你不願意聽,我也就不跟你說了。小蘭,好好照顧韓姑娘,等我回來。”她說著就要出去。


  “你現在就要去?”


  方小蓉點頭,“多等一日你就多擔一份心。我早去早回不好嗎?”


  “謝謝。”依依發現自己欠了方小蓉很多人情,幸虧他不是一個男人,不然的話,她隻怕要嫁給他還債了。


  方小蓉走了之後,過了三天,整個夜闌穀就隻有依依跟小蘭兩個人,整個也好像少了什麽一樣,就連院子裏的那些花草生命力似乎都不大旺盛了,一個一個無精打采的樣子像是一隻隻鬥敗的公雞。


  小蘭說原本這裏的一切都是她家小姐親自打理的,她這個丫鬟也隻是平時打打下下手,照顧照顧她的飲食起居,並沒有做過太辛苦的工作。夜闌穀之所以會每天都充滿生命力,完完全全都是因為有她這個主人在。所以一旦她離開,這裏的連花草就都顯得有氣無力、垂頭喪氣了。


  依依現在特別理解這些花花草草的心情,她就跟它們一樣,也都盼著,等著,希望她盡快回來。但一直到第四天她都沒有回來,她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做起碼她若平安的話,應該來給她報個信才是,為何這麽多天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第五天一大早,外麵竟然飄起了小雪。今年的第一場雪,也是去年的最後一場雪竟然會在二月下,老天爺太不準了。


  小蘭正端著熱水盆往依依房間走,剛走到院子的時候就發現一隊騎著高大俊馬的人出現在籬笆牆外,這些人大白天的穿著一身黑,臉上還帶著可怕的鬼麵具,好像要把自己從頭到腳都遮蓋的嚴嚴實實一樣。這些人著實讓人懷疑,任誰見到他們都無法相信他們是好人。


  小蘭道:“你們是誰?不知道這是私人的地盤嗎?”


  “姑娘莫急,我們隻是有事路經此地,特地來討碗水喝的,並非壞人,還請姑娘行個方便。”


  “這裏沒水,你們快走,不然的話,我就不客氣了。”


  為首一人舉拳再道:“姑娘,我們並非壞人,隻因不方便在人前暴露身份,隻能在此討口水喝,請行個通融。”


  “小蘭。”依依並未出屋,她也無法走出屋子,但也聽得到他們的對話,聽那人話音誠懇非常,倒不像是無禮之徒,便本著與人性善的心思道:“你讓他進來打些水,拎出出去給他的兄弟們喝吧。”


  “韓姑娘,就怕咱們行善,可是人家卻一心憋著進來做壞事呢。”


  “怕什麽?你忘了?咱們這裏附近全是毒蛇,若是有人敢四處亂走,被蛇咬了也怪不得咱們。”


  小蘭一聽就知道她在胡說,不過這樣一來也徹底打消了他們作惡的念想了。


  “好的,韓姑娘。”小蘭暗自笑了笑,走到門口,開了門,對著剛剛說話的那人道:“我們家姑娘開口了,我也不想多生事端,你一個人進來吧,打完水之後拎出來,喝完之後把木桶放這裏就行了,我會收拾的。你要是敢打擾我們家姑娘休息,我可不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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