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回?浀幕???
晚上,客廳的落地鍾敲了第九下。
易愛玲端了杯熱茶,走到了二樓的書房,猶豫了一會,還是用食指往門上敲了一下。
“請進!”
推開了門,淩鬆正坐在書桌前處理文件。
她走過去,把茶放在桌上,雙手交叉在一起,不停地來回繞著圈,躊躇著,似乎有話要說。
淩鬆放下手中的筆,拿起桌子上的茶,看了一眼妻子,“發生什麽事了嗎?”
“淩鬆。”易愛玲抿了下嘴,“前幾天,小雪帶了一個朋友回來,好像是安氏的千金。”
“是嗎?”淩鬆淡然地回了一聲。
“小葵也看見了。”她繼續說道。
“怎麽了嗎?”淩鬆喝了口茶。
“剛開始我也沒在意,可是小葵她好像從來沒有用那樣的眼神去看待一個陌生人的。你也知道,她從來沒有跟我們提起過她家人的事。”易愛玲講到這裏停了下來,接著又用不肯定的眼神看著淩鬆:“我在想會不會是那個女孩跟伊葵有些什麽關係?”
淩鬆沒有說話,隻是一直低著頭看著桌上的文件,可看得出,他的思緒並不在那上麵。
“其實是不是真的有關係也無所謂,我就是擔心伊葵的心事太多,會憋出病來。像前幾天她還感冒了。”易愛玲有些憂心地歎了口氣,“淩鬆,你……”
“我知道了,我會和她好好談談的。”淩鬆心裏也清楚,妻子的擔心也是不無道理的,她雖和他們生活了那麽久,對於沐伊葵,他們似乎也從沒真正了解過。
他還清楚地記得在把她帶回家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天空好像是灰色的。
雨,一直下得很大。
他撐著傘,從車上下來,而是轉角處,卻看見了一個身影。
瘦小的身子,緊緊地蜷縮在一起,即使雨下得很大,也沒有打傘,深埋在雙腿間的頭始終沒有抬起頭,豆大的雨珠順著簷角滴落在她的頭發上,沿著臉頰流進了脖子裏,像是一隻流浪的小貓,即使被強強地抑製住,可身子還是在微微地顫抖。
那是一個離家的孩子,這是他的第一直覺。
他沒有說一句話,慢慢地走到她的麵前。
不寬敞的雨傘遮在她的頭頂,雨水落在傘衣上,四處飛濺,激起一陣陣的漣漪。
雨傘雖小,但對於她來說,卻是一個可以稱得上是溫暖的地方。
她有些遲疑地抬起頭,看見眼前這個陌生的人,渙散的眼神立即變得警惕起來,緊緊地咬著被雨淋得發紫的雙唇,小小的雙手緊握著,抱緊了雙腿,敵視著他。
對於她的舉動,他並不感到吃驚,他溫和地笑了笑,說:“願意和我一起進去嗎?”說著,慢慢地伸出了一隻手。
看到突如其來伸出的手,她驚慌地往後挪了一些,像是一隻已經受傷的貓,在,即使無力,也仍在做著最後防禦。
“沒關係!你不用怕!”他繼續安慰到。
雨似乎越下越大,然而雨傘卻沒有被這偌大的雨所傳透,仍然像一間小屋子,擋在兩人的頭上。
很久,她就這麽一直盯著他看。
警惕的目光,懷疑的目光,打量的目光,最後,她似乎逐漸放下了防備,緊緊縮在一起身體稍稍放鬆開來。
不知為什麽,他的目光,他的笑,他的話,總能直接地透過她的心裏,給她一種暖暖的的感覺。
她試探性地慢慢地伸出手,輕輕地放在他的指尖。
他緩緩一笑,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原本被雨淋去了溫度的小手,一點一點地變得暖和。
雨濺起了一片很大的水花,但似乎,被擋住了。
他帶著她,走進了淩家的大門。
思緒一直在不斷地延續,手中的筆在不經意中在指間滑落。
他合上了桌上的文件,離開了書房。
書房的隔壁,是沐伊葵的房間。
“這樣還安靜的生活恐怕再過不久就不會延續了吧。”沐伊葵的手撥弄著放在櫃台上的不倒翁,“要是我的話一旦跌下去恐怕就不會站起來了吧。我知道,那個坑是我自己親手埋的,掉下去的不僅是林安,恐怕連我都會掉下去吧,可是我不那麽做,我繼續這樣下去又有什麽意義呢?不倒翁,不倒翁,要怎麽樣才能想你一樣倒了又可以重新站起來呢?”
沐伊葵雙手放在梳妝台上,把頭深深地靠了進去。
突然,有人敲了敲她的門。
“睡了嗎?”淩鬆尋聲問道。
“叔叔?”沐伊葵聽到聲音,將門開了一條縫。
“可以和你聊聊嗎?”淩鬆溫和地說。
“嗯!”想了一會兒後,她點了點頭,打開了門。
淩鬆走了進去。
毫無差別的統一銀色調。那是沐伊葵的房間,和她給人的感覺一樣,冷冷的。
“這裏的視野很不錯啊!”淩鬆走到陽台,抬頭望著天。
“很廣闊,可惜沒什麽風景!”沐伊葵也抬起頭看著天空。
今天的星星幾乎看不見,被大片的雲擋住了。
“可還是有很多星星!”淩鬆故作輕鬆地說。
“星星?無論它們本身有多耀眼,一旦被烏雲給遮住了,就什麽都不是了!”沐伊葵順著他的話,若有所思地說。
“是嗎?我倒不這麽覺得!”淩鬆輕聲笑道,“它們總是在發光的,就算有陰影的存在,即使別人看不到,它們還是在不斷地綻放自己的光芒。”他講到這裏停了下來,緩緩地轉過身,看著沐伊葵,繼續說道:“畢竟,每一件存在的東西都有它自身存在的意義。”
沐伊葵張著大大的眼睛,就像那天空的星星,雙眼放溢著迷茫的光暈。
她不是不知道叔叔講的話,隻是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說。她不知道,她是否也有所謂存在的意義。有時候她甚至會覺得,假如從來就沒有她的存在的話,媽媽或許會生活地很快樂,至少還會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存在的意義,是嗎?”像是自己在問著自己,她在口中輕聲地說著。
迷茫的一切又開始重複。
她一直看著淩鬆的眼神逐漸垂了下來,慢慢地低下頭,“叔叔,你認為,無論再怎麽無謂的東西都有你所說的意義嗎?即使它本來就不應該存在。”聲音很輕很輕,盡管被盡力的掩飾,仔細聽,還是充滿了一種叫做不安的東西。
淩鬆一直在盡量保持著輕鬆的表情,他知道,或許一臉的嚴肅,反而會增大她心裏的壓力。
關於人生的存在,關於人的意義,或許對於一個十九歲的孩子來說,這個話題早了些。可是對於沐伊葵,卻是有必要的。
在停留了許久的沉默之後,淩鬆的臉上又浮現了那副溫和的笑容。
“活著試試看吧!沒活過,怎麽會知道它有沒有存在的價值呢?或許在那時,那塊烏雲也會不見了。或許在那時,會發現我們缺少不了它”
沐伊葵猛地抬起頭,不知為什麽,他總能直擊到自己的心裏,給動蕩的自己一種肯定。
淩鬆看著她,走到她的麵前,“伊葵,或許在你的身上曾發生過一些事情,或許你也不想說,所以我們不會強迫你說出來。不過,我們隻想讓你知道,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而且既然現在我們住在一起,我們就是一家人,有什麽事可以找我們商量,知道嗎?”
沐伊葵靜靜地看著他,眼睛不知在什麽時候起了一層蒙蒙的霧,她輕抿了抿嘴,點了下頭。
他走進了她的身旁,拍了拍沐伊葵略顯消瘦肩膀。然後朝著門外走去。
“叔叔!”沐伊葵轉過身叫住了他。
他微微地停下腳步。
“好好休息吧!”他背對著她,然後拉開了門,走出了房間。
“叔叔,真的很謝謝你們。”她知道,差一點點自己就打算把一直藏在心裏最深的秘密講出來了。
今晚的天確實很美,即使沒有星星。不,應該是即使星星沒有出現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