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將軍府外,十里紅地毯在百花簇擁中一路鋪到王宮門前,一方金鑾轎攆踏著紅地毯而來,轎攆上的人優雅而懶散的靠在椅背上,那般氣質,當真是與生俱來的王者。
慕容岸帶領群臣在門前接駕,他的身邊是今日的主角南羽麟,與南羽麟的笑顏如花不同,今日,他從站在眾人面前就被一種濃烈的不安所籠罩。轎攆慢慢的近了,眾人做好準備下跪迎駕,他忽地在人群中瞥見一抹白色的身影,那身影帶著不管不顧的氣憤,正穿破層層阻礙想要離開!
慕容岸眉毛突的一跳,這丫頭怎還在這裡?不是讓她離開嗎,他連忙回頭尋李英,可人群中並沒有李英的影子,聖駕已經快到面前,他心一橫,迅速閃過去,速度快得都沒有人開清他動了,人卻已經不在了。南羽麟斂了笑,看著身邊空空如也,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寒池被人拉住,立刻氣急敗壞的甩開,繼續走,又被擋住,當即大罵:「李將軍,你是如何,到底是要我走,還是不要我走?!」抬頭卻看到一臉無奈的慕容岸,還未說出口的話,就這麼生生的咽了回去。
「池兒?怎麼回事,不是叫你和李英離開么,怎地在這裡亂串?!不要胡鬧,趕快回去找李英。」慕容一面說一面用眼睛瞥著金鑾轎攆。
寒池覺得委屈至極,自己被趕走還說不要胡鬧,當即甩開手又要走。
金鑾轎攆已經落轎,眾人齊刷刷的跪下去,來不及多想,慕容岸一把將寒池拉著跪下,壓低聲音道:「等會兒王進去了,你就想辦法離開,記得一定要離開。」說完他又是一陣風離開了。
他始終沒有給她一個交代,只是執意的讓她離開,她這樣想著,格外傷心,
昏昏沉沉的,只覺得身邊的人都拜見了南禹王,她便跟著起身了,怎麼也沒看見站得那麼遠的南羽麟怎麼站在了她的身邊,怎麼就拉住了她的手,怎麼就把她拉到了眾人的面前。
「王兄,這就是本宮之前向你提過的寒池姑娘,怎樣,是不是很漂亮,王兄你不知道,本宮在府中,可是與寒池姑娘情同姐妹,格外的好呢,王兄是不是要看在本宮的面子上,對寒池姑娘多加賞賜呢。」南羽麟如天籟般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一笑一顰,明明是魅倒眾生的美,聽到寒池的耳中,卻是如五雷轟頂!
她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驚恐的抬起頭,南羽麟的身後正是神色複雜的慕容岸,他看著南羽麟的眼神恨不得噴出火來,她因而知道,這一次他應是能為力了。
身邊一陣細細碎碎的響聲,她偏過頭,便看見了一身絢紫王袍的男子,那是她第一次見南羽彥,可是當時太多的情緒讓她無法思考,因而她知道身邊的男子是南禹王,可是她看了他卻又立刻忘了他的容貌。
因而很多年後她總是忽略了第一次見他的場景,無論如何努力,想起那時的他來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南羽彥走過來在她面前站定,似是很認真的打量她,可是眼神里又滿是隨意,他笑笑:「抬起頭來。」
這一句話,著實將她嚇得夠嗆,當即撲通一聲跪下去,言語匆匆道:「王之尊榮,不敢仰視。」
「哦?公主要本王賞賜你,你連讓本王看看也不肯?本王如何賞你?」南羽彥仍是說得輕描淡寫。
「回王,草民在府上已經倍受公主恩澤,如今無功不受祿。草民不敢接受賞賜。」寒池連珠代庖的說話,心裡已經開始後悔了,早上鶯兒可是特意提醒過她今日之事的,都怪她太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不過如今,她到底是確認了南羽麟很她的心。
南羽彥沒有再說話,而是直接走過來,彎下身子一個手指將她的下顎抬起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看了好一會兒,方才道:「確實和那些胭脂塑粉不一樣。本王……甚是喜歡。」
「王。」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慕容岸上前一步,與南羽彥並排而立,此時他已是一副雍容肆意的摸樣,看了看寒池,似是極不在意的道:「原來王喜歡這樣的丫頭,呵……當初臣在山賊手下救下這丫頭,就覺得,這丫頭雖然和平日里德胭脂俗粉不一樣嗎、,可是實在是太清列,難看得很,臣還差點將她下嫁給府上的馬夫,呵……臣若是早知王喜歡這樣的,就該早些將她送進宮裡去伺候王才好,是臣疏忽了。」
南羽彥彎著的身子慢慢揚起來,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慕容岸,又看了寒池,這才慢悠悠的道:「本王聽說年前伯卿出戰夜郎時,伯卿府上有一個女子不惜生命闖去白城,聽聞那個女子生的極好,在白城時伯卿就下令要娶她為妻了,不知伯卿府上的這個女子是誰呢?」
慕容岸心裡一凝!南羽彥敢說出這件事,定然是知道當日白城之事,那麼他自然也知道寒池便是那日的女子,如此,今日他是要以寒池挑起爭端,他看了看南羽麟,怒火又燃了起來,可是怎麼辦,怎麼辦!
寒池默默的看了許久,終於開口:「回稟王,那日去白城的,確實是草民,將軍對草民有救民之恩,草民擔心將軍的安危只得以身犯險,草民去過白城是真,可是將軍從未沒有說過要娶草民,草民身份卑賤,不敢妄想得到將軍寵愛。」
一番話,幾個人都沉默了。
南羽麟站在一旁,何曾看不出慕容岸憤怒的眼神,不過此時卻不是她裝可憐的時候,她無辜的笑了笑,走過去拉起寒池,嗔怪的道:「妹妹,今日怎的這樣客氣啊,明明是個胚子,偏偏這樣作踐自己。」
她說完又對南羽彥道:「王兄,本宮早就認了寒池做妹妹了,以後寒池是我南羽麟的妹妹,誰都不許說寒池卑賤,誰說我就拔了誰的舌頭!」
南羽彥哈哈哈大笑起來,對於妹妹狂妄的語言一點也不生氣,反而難得的親自將寒池扶起來,道:「公主這樣護著你,本王若是再說你,公主怕是要連本王的舌頭也拔了!本王見多了小家子氣的女人,像你這樣的,卻是少見,如此……」
南羽彥頓了頓,對慕容岸道:「如此,伯卿,寒池姑娘本王要了,伯卿不會不同意吧。」
眾人大駭!哪有王要女人還要問臣子同不同意的,自古以來,若是王看上了哪個女子,當家的人還不得追著送過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大家都看著慕容岸,大家想象中,王這樣說定然只是客套,可是慕容岸卻意料之外的沒有說話,南羽彥的笑在慕容岸的沉默中慢慢慢慢的消失掉,最後換以同樣的沉默等待他給出的答案,一時間,將軍府門前死一般的沉默,炎炎夏日中,連呼吸都顯得很是悶躁!
一個事不關己的女人和得罪王,兩者間孰輕孰重,不用想也知道,可是就這麼簡單的問題,慕容岸卻沉默了。在那一刻,慕容岸的頭腦中很混亂,籠在袖中的手早就握緊了拳頭,似是想要把什麼捏碎!他的腦海里,一會兒是義父死去時的摸樣,一會兒又是與寒池初遇時,一會兒婆婆臨終前說過的話,一會兒又是寒池孤苦伶仃的身影!怎麼辦!怎麼辦!老天,為什麼要和我開這樣的玩笑,你明知道我不得不去報仇,也知道寒池是我此生唯一深愛的女子,為什麼要讓我去選擇。
活著的人還那麼開心,死了的人不能就那麼死了!
婆婆的話閃現在腦海中!戎家的幾千條人命,義父待他恩重如山,還有婆婆,這些人都死了!這些人不能就這麼死了!努力了這麼多年,不能就這麼算了!一步走錯滿盤皆輸,他不能這樣就輸了!
他終於抬起頭來,慢慢扯出一個笑來,方才的失禮全然不在,又是平時那個有著雍容高貴姿態的將軍,他笑,無所謂的道:「王真是說笑了,王想要的女子如何問臣肯不肯呢,王看得上寒池,是寒池三生修來的福氣,臣應該替寒池謝謝王才是。」
寒池不可思議的抬起頭來!他!竟然將她送給了別人!他竟然真的同意了!丙然,她對他而言,什麼也不是!她竟還傻傻的相信,只要有他在,無論遇上什麼事,她也一定是安全的。
她一動不動的看著慕容岸的眼睛,他沒有躲開,那雙眼睛在常人看來無任何波瀾,可是她讀到了其中的無奈與傷痛!她苦笑起來,慕容岸,原來終究報仇才是最重要的,即便痛了你還是要將我拱手讓人,慕容岸,這是你希望我做的嗎,好,如果這是你希望我做的,我便去做,從今往後,我再不欠你了!
她磕頭,努力裝作開心的笑,只是話說出口仍是顫抖,她道:「是,能被王看上,是寒池三生修來的福氣,寒池定當不負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