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綠兒話剛說完,一抹火紅相服的身影已經引入眼帘,官人已經高聲喊起來:夫人駕到。


  官人道的是夫人駕到,不是公主駕到……寒池愣了愣,趕緊走到院子里,朝著進來的紅色身影盈盈下跪。南禹國的國花是臘梅,大抵預言一枝獨秀,在萬木皆枯之時可獨居鰲頭,寒池到南禹國不知不覺已有半年,最多的感觸便是南禹國的人可真是喜歡紅色啊,到哪裡都是一片火紅,好似南禹國永遠都處在一片喜慶之中。


  穿紅衣的女子見得多,可是像羽麟公主這般將紅衣穿得這樣漂亮的,卻是世間少有。毫無疑問,羽麟是個標準的,瓜子小臉,殷紅唇,柳月眉大眼睛,腮邊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霎時好看。寒池也生的好看,可是她如春日的青草,讓人覺得心曠神怡,公主卻是一隻火鳳凰,高貴而耀眼。


  挽著公主進來的丫頭,一身碧綠的衣裳,一雙眼睛水靈靈的,也是個兒。只是在公主身邊,顯得極為彆扭。


  寒池以南禹國家眷之禮朝羽麟行禮:「草民寒池見過夫人。」


  羽麟笑意盈盈,竟是親自走過來扶起寒池來,嗔怪道:「何必行這樣大的禮,倒顯得不歡迎我了?」


  寒池驚愕……這真的是公主嗎?這樣謙卑有禮,她莫不是看錯了吧。


  羽麟仍舊拉著她,仔細的看了看,柔聲道:「你就是寒池?莫怪我不請自來啊,可否請我進去坐坐呢?」


  她回過神來,連忙將羽麟迎進屋裡去。


  她如今住的地方早已不似從前了,從前慕容岸總是恨不得築起金屋將她藏起來,可是自從慕容岸娶親之後,他便很少管她怎樣布置,她便將屋裡華麗奢侈的東西一一挪了,現在她住的沐煙閣,清麗得很,旁人看著,只道她是失了寵,她覺得好笑。


  此時,羽麟環顧了一下沐煙閣的屋閣,好看的眉頭皺起來,道:「寒池,你這裡怎地這樣簡陋,我常聽將軍提起寒池,寒池是將軍的貴客,怎地弄得這樣寒酸,莫不是下人們不懂事,真是……我早該親自過來看一看。鶯兒,你去庫房點一點,將沐煙閣好好裝點一下。」


  鶯兒正要領命出去,寒池匆忙攔住,尷尬道:「夫人客氣了,不是下人們的錯,寒池本就是一介草民,低賤得很,這般已經很好了,真的。」


  「那怎麼行,可不能委屈了你,以後啊,我經常過來看望你,缺什麼少什麼都不行。」羽麟執著,拍拍她的手便差鶯兒去辦了。


  寒池看著鶯兒離去,苦笑連連:「寒池何德何能,承蒙夫人這般厚愛,寒池真是惶恐。」


  羽麟面上含笑,心裡卻嘀咕,這個寒池舉止投足間禮儀得當,一看便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女子,怎地會是一介草民?如是想著,面色卻很鎮定,拉了寒池在桌邊坐下,親昵的道:「快莫這樣說了,我聽將軍說,你是他出軍時帶回來的,將軍待你極好,常掛於口,我便早想著該過來看看你,可是又怕將軍嗔怪我,這才忍住了。」


  寒池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噗通一聲跪下,連連解釋:「夫人,我與將軍並沒有什麼,大抵是將軍感念寒池身世可憐,才多關照些,夫人這樣說,寒池惶恐。」


  羽麟趕忙將她扶起來,皺著眉頭道:「你看你,我才來多大一會兒呢,你就惶恐惶恐的,倒像是我專程來嚇你似的,我哪裡亂想了呢,你才是想多了呢,你不知道,我雖貴為公主,可是嫁到將軍府上來,除了鶯兒,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你也知道,將軍總是很忙,我也甚少見得到他,這些日子啊,我可是悶壞了,這才想著,將軍這樣看重你,你定然與他人不同,便想著來尋你找點樂子。你要是再跪下,我便只有回去了。」


  一席話,說得真誠得很,寒池挑不出空子來,心想著,大抵是因為慕容岸的關係,自己倒有了些做賊心虛的意味,這般,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嗎?默默在心裡笑了笑,想,公主說得可不是真的嗎,自古以來,越是站得高便越是孤獨,她在楚國時,居於將軍位時也是極少有說得上話的人。


  這麼想著,對羽麟公主多了幾分親切,只是想著她終究是南家的人,仍防備的保持了些距離,只是客氣道:「寒池謝夫人看得起,倘若夫人不嫌棄,日後隨時招寒池說話,寒池榮幸之極。」


  羽麟似乎無可奈何,兀自搖了搖頭,也就不過多的糾結於這個話題了,只點了點她,道:「吶,這可是你說的啊,日後我隨時往你沐煙閣里來,你可不能嫌我煩啊。」


  寒池笑笑:「怎麼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那一日,破春以來天邊第一次有了陽光,梅園裡的梅花已經漸漸凋謝了,地上的青草地冒出芽來,如剛被沖洗過似的,空氣里也是淡淡的青草香,便是在這樣大好的時光里,寒池第一次見著南羽麟,後來的很多年,寒池總是認真的想這一天,想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錯了?那時候,兩個女子梅園相見,一顰一笑皆是發自肺腑,明明是相見恨晚的姐妹,是從什麼時候變得水火不容的,她不得而知。


  卻不知,其實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錯了,她與南羽麟之間,初識時,就已經註定會有兵戎相見的一天。


  那一日,她們從白日聊到日落,大多時候是南羽麟在說,從小在宮裡遇到的形形色色,動容之時,講到母親辭世,被宮裡的嬪妃欺負,寒池總是靜靜的聽著,聽著她在夾縫中艱難的生活,聽她講她與慕容岸的初識,講她一片赤誠之心。


  不知不覺中,她便融入故事中去,她像是虛無縹緲的浮在空中,看見一個小女孩從呱呱落地,慢慢長成窈窕淑女,看見她笑看見她哭。她覺得南羽麟不一樣,她與外人說的不一樣,外人口中的她,從小錦衣玉帛,是宗禹王的掌上明珠,恨不得將世間最好的東西都送給她,她得盡這世間的榮寵,因為刁鑽跋扈,蛇蠍心腸,沒有見著她時,她對這樣的女子沒有一絲好感。


  可是面前的南羽麟,一雙眼睛清澈得好似天山的一汪清泉,眼角總含著盈盈的笑意,說起話來,吳儂語,這樣溫柔,是的,她是這樣蕙質蘭心的女子,寒池怎麼也無法與人們傳說的那個安心公主聯繫起來。後來轉而一想,大抵王公貴族皆是這樣,總是難以留下些話柄的,可憐的羽麟,也不知道得罪了誰,讓別人這樣瘋傳。


  後來,南羽麟當真如她所說,但凡有時間便往沐煙閣里來,一來二去,越發熟悉了,便以姐妹相稱,羽麟年長几月,寒池稱她一聲麟姐姐,而羽麟則喚她池妹妹。


  寒池喚她姐姐,當真是真心實意的當她是姐姐。寒池小時候有過一個哥哥,也是個征戰沙場的英雄,后在與魏國大戰是殉國了,因為是出生武家,寒池不能像其他的女孩兒一樣,有著無盡的寵愛,她大多時候像個男孩子一樣獨立,不想,到了如今,卻有一個姐姐事事為她著想,凡是護她周全,她一面幸福著,一面又覺得,自己這樣不應該,她凡事都騙著她,她隱瞞自己的身份,隱瞞自己對慕容岸的情誼,甚至,她介意羽麟是南家的人。


  可是其實羽麟多麼無辜呢。她是南家的人,可是戎家一家的命卻不是她的錯。


  她想到這裡,自己已經嚇壞了,當初她說著一定會站在慕容岸身邊,可是如今她心裡的天平卻偏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