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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艱難

  江南多雨水。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雖不到可以將人整個淋濕的地步,卻聲聲擾擾,讓人煩悶的很。


  天空不作美,這樣的雨天已經連續好幾日了。上一次看到太陽,還是在三日前。陰雲密布的天,總給人一種無端的壓抑,彷彿是夜晚來臨之前一樣讓人難以忍受。


  小樓中,一種風雨欲來的氣氛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夜月更是連頭都不曾抬起過,因為五日以來,沒有絲毫的進展。這種事,足以令任何一位夜樓中人顏面無存。


  紫檀雕花交椅上,男子一襲艷麗紅色袍服,衣衫之上並無裝飾,只有衣角處以顏色較深之紅色絲線淺淺的勾勒出暗紋徐徐,大約是祥紋。


  較之一般男子長了許多的烏黑長發並未束起,而是鬆散的披在身後,宛如一匹材質優良的絲緞。白皙的膚,不是常年不見陽光的白,而是象牙白的健康膚色。一張紅潤的唇微抿著,俊美的姣若女子的容顏很難讓人與他男子的身份聯繫在一起。


  手邊是一盞已經有些泛起涼意的茉莉香片,茉莉的清香散發在空氣中,伴隨著漸涼的茶湯也漸漸失去了原有的顏色。


  沒有人去關注這盞茶會在什麼時候徹底的涼透,只有人的目光不安的看向前方。


  花挽月沒有說話,但他微抿的唇卻顯示出他心中的怒氣和焦躁。


  今天已經是第六天了,但卻連半點兒線索都沒有。說夜樓是江湖中最厲害的情報組織,但現在確實連這樣一件簡單的事都無法查到。花挽月不願去向那綁匪到底是何種目的,也不願意卻知道現在的凌棄會是什麼下場。


  他只希望她能回來,平平安安的回來。可是,夜月他們的所作所為卻讓他徹底的失望了。


  「還是沒有任何線索?」清朗溫潤的男聲在這一刻多了幾分肅殺,只消聽到的人都絕對不會懷疑這話語中的深意。


  夜月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屬下無能,查無所獲。」


  「呵……」花挽月竟是輕聲笑了。「看來江湖人將本座這夜樓奉為江湖第一情報來源一事,怕是他們恭維了。連一個區區找出綁架小棄之人這件事竟然都查無所獲,這夜樓的存在當真是個笑話了。」


  夜月苦笑一聲道:「屬下也不想的。只是屬下去了客棧,連那素食鋪子也去了,都沒有半點兒收穫。客棧里並無任何人看到有人進去凌棄的房間,素食鋪子里也人去樓空了。對方定是策劃良久,一直守在凌棄附近,只等待著一個恰當的下手時機。」


  「你莫不是以為這些本座便沒有想到嗎?如今,別的話本座也不想多言了。限你兩日之內務必找出凌棄的下落,否則你自己去刑堂領罰吧!」


  因為凌棄的一個失蹤,讓夜樓眾人都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只是,在古家大宅,卻是另一番景象了。


  天氣一片晴好,楚逸看著天邊淺淺的雲絲,彷彿又看到了當年她淺淺的笑容。大約她就是自己心中永遠忘卻不了的那個人,雖然不美麗,卻足以讓他記憶一生。


  他又怎麼能想到,再見時她早已嫁作人婦,並且對當年的自己全無半點兒留戀。於是,楚逸便暗下決心,定然要她後悔。


  然後怎麼樣了呢?

  好像自己殺掉了那個男人,也殺掉了那個女人吧!


  在這之後,他再也沒有聽到過關於他們的任何消息。是啊,人都已經死了,還能有什麼消息呢!


  只是,他卻不知原來他們還有一個女兒。早在知道自己動了殺心的那一刻,就派人悄悄去送出信去。只說有一日若他們夫婦遭遇不測,請講他們的女兒撫養長大。


  在得知這個消息后,楚逸以為自己定然是憤怒的。但事實上,他卻沒有任何錶情。而是去看了那個孩子,意外的同她長得沒有半點兒相像的地方,除了那堅強的個性同她十分相似。那張臉,分明就是那男人的模樣。


  「先生,粥已經煲好了。」


  大廚的話打斷了楚逸的沉思,這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許久。


  「放在食盒中,我自己拿走。」


  身上的氣力漸漸恢復了,凌棄連忙下榻,整理好自己的衣著,推開窗子向外看去。


  院中的景色很是平常,零散的有著一些結了果子的桃樹同幾株不知名的花卉罷了。從這小院絲毫看不出這裡是哪裡,讓凌棄不禁有些失望。


  甚至連她現在處於江南還是北地都從這院落無法端詳,看來那人還真是選擇了一個好地方,打算將自己囚禁起來嗎?

  那葯委實霸道,竟然連她如此深厚的內力都無法抵抗,甚至在那素食鋪子里也沒有覺察出任何不對來。她這具身體對於普通的毒藥還是有些抵抗力的,只是對於迷藥一類去敏感的很,不小心吸入便會中招。看來那人確實對過去的自己十分的熟悉,連自己的罩門都清楚的很。


  若他當真是自己師父的話,那武功想必是在自己之上!看來,自己暫且不能使用一些早年在遇到小依時便會的武功了。不然,以那些路數,定然不是他的對手。


  在窗口站了一會兒,凌棄便關了窗子返回到床榻上去養精蓄銳了。她現在要做的事情只能是等待,切莫不可以著急,不然打草驚蛇可就前功盡棄了。


  初醒時太陽穴很是悶疼,是因為迷藥的殘留。凌棄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現在確實有些睏倦了。強撐著一會兒,便無法忍耐了,很快便入睡了。至於肚腹中的飢餓,早已經被她給拋向了一邊。


  楚逸提著食盒從廚房回來,推開門便看到了榻上女子安然的睡姿。唇角一勾,將食盒輕輕放在桌上,便小心的走了過去。


  只是,還未等到他靠近,一雙黝黑的眸子便對上了他的目光。「既然醒了,就過來吃些東西吧!」楚逸雖然對於她的突然醒來有些遺憾,卻仍舊一臉溫和的說著。


  凌棄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能看到的只是一雙柔和的眼眸同一張帶笑的唇罷了。心中冷笑不已,怕這人的溫柔都是裝出來的。至於他有什麼目的,只需等待便會知曉了。


  從榻上起身,凌棄向桌邊走去。靜靜的看著楚逸為自己盛粥布菜也不言不語,心安理得的受著。


  魚片粥的香氣撲鼻而來,凌棄並未仔細分辨這魚片粥中是否會摻雜別的味道。她毋定眼前的這個男人一定不會給自己下毒,看得出來他很自信。連對於自己接下來的去向也自顧自的決定了,看起來絲毫不怕自己會抵抗。既然如此,他又怎麼會給自己下毒呢!

  端起粥碗,小口的吃了起來。凌棄並未看到楚逸柔和而欣慰的目光,也不清楚那眷戀的彷彿是看待一尊珍寶的眼神。


  看來失去記憶委實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啊!他的小七兒不僅不害怕自己了,不會躲避自己,甚至連自己遞上來的吃食也安心的吃著。


  實在是餓緊了,凌棄連連吃了五碗,方才覺得自己飽了。隨意的抹了抹嘴巴,她便冷冷的下了逐客令:「吃飽了,想睡覺。」


  楚逸自然知道她的言下之意,心知此時不能讓她對自己心懷芥蒂,便順從的拎著食盒離開,並體貼的關好了房門。


  凌棄聽著男子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不過也聽到了隔壁房間的一個輕響,頓時皺緊眉頭。看來他就住在自己的隔壁,這可有些麻煩了。


  關於凌棄的心思,楚逸也並不清楚。對於凌棄的一切印象,他都還停留在七年前的時候。人都是會變的,更何況是歷經了七年之久。因此,他自認為小心翼翼的舉動,卻早已經被凌棄暗暗注意著。連他那輕微到極致的腳步聲,她都暗暗記在了心中。


  在知道了楚逸就在自己隔壁后,凌棄在起先的焦躁后,竟然意外的安靜了下來。她躺進被子里,沒一會兒便睡熟了。她清楚的知道,這種事急不得。這個男人不可能日日的守著自己,只要自己摸清了這附近的動向,定能順利的逃脫。


  而凌棄,一向是很有耐性的人。不然,她也不會成為一名出色的殺手。曾經為了一個目標人物,她曾經在草叢中潛伏了數日一動不動。如今不過只是如常生活罷了,這種事又有何難。


  楚逸回到房間后,已然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一直渴望著的那個小人兒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邊,又有什麼比這個還要值得開心的。


  食盒被隨意的丟在了桌子上,楚逸坐在鏡台前。怔愣了一會兒后,他緩緩的揭下了白玉面具。


  水晶鏡中映照出來的是一張俊逸非凡的面容,看起來竟是意外的年輕,遠不是他這個年紀應該擁有的容顏。


  如刀雕刻般的精緻容顏,卻無端的被一道深深的疤痕給破壞了這美感。那傷疤橫貫整張面容,從左眼划向右頰,看那深深的印子,好像是有人要將他的頭顱劈成兩半一樣。


  楚逸不由自主的伸手摩挲著那傷疤,嘴角露出了一絲淺笑。「小七兒啊,你留給為師的禮物,為師可差點都要忘記了呢!」


  明明帶笑的容顏,卻因為那雙滿是冷意的雙眸而多了幾分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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