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出任務6

  裝載工人的車隊在狂風暴雨中上了路。


  一路，只聽道路兩旁大風呼嘯著，時不時聽到樹木歪倒的聲響。車閃躲著倒地的木樁子，曲蛇前行。坐在車廂里的工人們靠著車壁，有的低著頭打盹兒，有的望著外面，有的悄悄說著話兒。


  外面的天黑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樣，叫人害怕。孫二虎想，如果是以前這個時候，他和家裡人肯定都窩在家裡面了。但是做一個工人不同了，哪裡最難要攻堅，工人就得往哪裡去。說不害怕吧，真有點兒怕。每年犧牲在工作崗位上的工人都有。


  有個叫老魏的人，坐在他和郭炳身邊，拿出根煙在自己腿上抽打著：「濕，難打著火。」


  「別吸了。等會兒班長看見，又要說你了。」郭炳對老魏說。


  「不吸點不行。」老魏努力地把乾巴巴沒著火的煙頭放在自己鼻孔面前嗅著。


  孫二虎看出這人的手指頭有些哆嗦，想著是怎麼回事。


  郭炳按下老魏那隻手像是安慰對方，說：「班長之前叫你別來，你又來。」


  「我不來能行嗎？我是個工人。」老魏說這話時肺里心頭裡好像都憋了股氣。結果他這話剛完，對面有個閉著眼睛像是在閉目養神的人開了口：「老魏，郭炳說的沒錯，班長叫你別來，是大夫說你情況不太適合出任務。」


  「李班長，我怎麼不適合出任務了？」


  「大家都知道你還惦記著大劉。」李班長說。


  老魏頓時沒了聲，過一會兒他細小的聲音說：「是，正是這樣，我不更得出來嗎？」


  孫二虎聽著幾個人說話，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麼，心裡浮現出了一抹驚駭。


  「怕了，新人？不知道當工人也要隨時隨刻可能要犧牲自我的嗎？」老魏轉頭看到他這個表情嘲笑道。


  「我，我知道，參加工作的時候，人家介紹我時和我家的人說了——」孫二虎努力地努著嘴巴說道。


  「你爸讓你參加工作，還是你自己要參加工作？看你這個年紀應該在讀書。」老魏打量著他的小個頭說。


  「我自己要參加工作的。」孫二虎說。


  「為什麼？」


  「因為參加工作，可以鍛煉自己。」孫二虎永遠忘記不了那年頭寧老師來到他們鄭家窪小學的日子。


  「你不讀書，想著工作的人好，等你自己工作了又是另一回事兒了。」老魏悠長深遠的聲音說。


  李班長睜開眼白了老魏一下：「你不能說點好的嗎？」


  「對，工作了有好的地方。」老魏馬上改變自己的口氣，對孫二虎說，「你看見沒有，這個車上，大學生也有。你說參加我們廠的工作真不好，有這麼多人想來嗎？」


  孫二虎聽了他這話，不禁一笑，咧開了自己繃緊的嘴角。


  前輩是厲害。郭炳想，他之前怎麼逗都沒有辦法讓孫二虎放鬆，老魏一句話直接讓孫二虎笑了。


  「知道大劉是誰嗎？」老魏對著笑容滿面的孫二虎說。


  「不知道。」孫二虎老實答。


  「他以前也是我們班上的，當然，他以後一直都會是。可他不在了，為救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