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未雨綢繆
鹿書記並沒有說假話：這篇《地方黨委要旗幟宣明地支持紀委同級監督工作》的文稿，確實出自葉鳴之手。
原來，鹿書記是個心思異常縝密、走一步要看數步的人。早在三年前，他就察覺王皓似乎盯上了葉鳴，於是便推斷出：有人早已看出了葉鳴是自己身上的弱點和軟肋，甚至可以說是自己的「命門」所在。因此，王皓一來天江，這個人就利用他急於出名、急於撈取政治資本的心理，指點他把葉鳴作為一個突破點，來揪自己這個省委書記的小辮子！
有了這個判斷之後，鹿書記當機立斷，立即將葉鳴雪藏起來，不僅不讓他跟隨自己出差，而且禁止他跟任何不熟悉的地方官員和省直部門負責人打交道。在給他當秘書的兩年多時間裡，葉鳴每天的工作就是呆在辦公室，寫寫文稿，學學理論，處理一點日常事務，完全可以用深居簡出這個成語來形容他這兩年的工作和生活。
也正因為如此，他雖然名義上是鹿書記的秘書之一，但實際上，絕大部分地方黨政領導和省直部門負責人都不認識他，甚至都不知道鹿書記還有他這樣一個秘書。
這樣一來，不僅修鍊了葉鳴的「耐性」和「忍性」，磨去了他性格中那種毛毛躁躁、鋒芒畢露的稜角，也讓一心想找葉鳴茬子的王皓無隙可尋、無縫可鑽。
不過，鹿書記知道王皓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認定了一樁事就要死磕到底的牛脾氣，對葉鳴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因此，他採取了「未雨綢繆」的策略，平時盡量少跟王皓髮生正面衝突，對他的一些咄咄逼人的言行，也盡量採取忍讓、包容的態度。在跟中央首長彙報王皓各方面的情況時，也盡量揀他的優點和長處說，從不揭他的短處。
就在兩個月前，鹿書記考慮到下一屆黨代會只有一年多時間就要召開了，到時候，自己極有可能晉陞中央決策層。如果沒有進入決策層，也不可能再待在天江，很可能會調任其他省份或者中央部委任職。因此，對葉鳴的培養和提拔就成為了迫在眉睫的問題。
恰好，就在他開始考慮對葉鳴的提拔問題的時候，省委組織部長常穎主動來找他了，說民安市北山縣的縣委書記擬提拔為市委常委、宣傳部長，空出了一個縣委書記的職務，他的意思想要將葉鳴提拔到北山去任職。
鹿書記雖然知道常穎是揣摩自己的意圖后提出這個建議的，但對他這個提議還是非常滿意，於是便同意了，但提醒他要做好民主推薦和組織考察工作，至少要做到程序上無可挑剔。同時，還要跟倪省長、宋副書記、王皓書記做好溝通工作，盡量減少對提拔葉鳴的阻力。
正如鹿書記所預料的那樣：倪小虎、宋一凡因為此前已經跟他關係處理得很好，所以對於葉鳴的提拔方案表示贊同，但王皓卻堅決反對。只不過，不管是在書記辦公會還是在省委常委會上，王皓的反對意見都是極少數，所以葉鳴的任職決定得以順利通過，但卻也因此而更加激起了王皓對葉鳴的反感和惱怒。
於是，鹿書記再次未雨綢繆，在葉鳴臨走前，吩咐他與政研室的理論高手合作，由他主筆撰寫了那篇《地方黨委要旗幟宣明地支持紀委同級監督工作》的文章，經過鹿書記親筆修改後，先送到中央五號首長那裡請他過目，確定七月份在報刊上登出來。
鹿書記讓葉鳴寫這篇文章的原意，是想等文章登出來后，先給王皓一個驚喜，然後再告訴他這篇文章是葉鳴臨調走前寫的。沒想到，王皓提前向葉鳴發起了凌厲的攻擊，逼得鹿書記不得不出手反擊。
好在王皓在最關鍵的時候，向五號首長打了一個電話，並在五號首長的敲打和提醒下，及時踩住了剎車，避免了一場也許會兩敗俱傷的激烈衝突……
此刻，當王皓得知那篇稱得上「字字珠璣」的好文章，竟然是出自葉鳴之手時，驚詫之餘，心裡感到更加慚愧，便用手在那篇文稿上摩挲了幾下，很感慨地說：「鹿書記，怪不得你如此器重葉鳴、看好葉鳴，我雖然沒跟他正面接觸過，但是一看這篇文稿就判斷得出來：這是一個思維敏捷、眼界開闊、邏輯嚴謹、見解獨到、文筆老練、才華橫溢的年輕人。他在這篇文章中提出的很多觀點和建議，都是很有深度、很有借鑒意義的，甚至令我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所以，不用您說，我也會找他好好地暢談商討一番，把這篇文稿完善一下，很可能會上中紀委機關報的頭條。」
鹿書記點點頭說：「葉鳴這位同志我還是比較了解的，雖然可能身上有這樣那樣的小缺點、小毛病，但整體來說，是一位有正義感、有責任感、有幹事創業能力的好同志，而且曾經還立過一等功。所以，我這次就給他壓了點擔子，破格提拔他到北山擔任縣委書記。你當初對這一任職決定的反對意見，我也表示理解，畢竟你不了解他、不熟悉他，對不對？」
王皓知道鹿書記這番話，是在向自己解釋他破格提拔葉鳴擔任縣委書記的原因，也是想進一步消除自己的誤解和偏見，忙表態說：「鹿書記，您說得沒錯：當初我之所以反對葉鳴同志破格提拔，是因為當時對他這個人不了解，同時也是因為心裡對他有一點成見，所以有點固執己見。如果我早點了解了他這個人，肯定也會舉雙手贊成您的決定的。」
接下來，兩個人又談了一點別的工作，王皓見一個小時時間已到，便起身告辭。
鹿書記若有所思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腦海里忽然想起了昨晚自己再次悄悄去黎靜雅家裡探望小菁菁的一幕：當時，小菁菁乖巧地坐在自己懷裡，眼睛盯著電視屏幕。不久，電視里出現了一位抱著孩子的母親，那個孩子正在哭泣，而母親則一邊疼愛地用手撫摸她的小臉蛋，一邊輕言細語地撫慰她。
當看到這一幕之後，小菁菁忽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轉過身用小手臂摟住他的脖子，抽抽噎噎地求道：「爺爺，我想媽媽！你給我把我媽媽找來，我要媽媽……」
這一聲哭喊，一下子令鹿書記心裡好像被刀子絞了一下似的，酸痛不已，趕緊柔聲安慰她，並答應馬上去給她把媽媽找回來……
此刻，當王皓的問題解決后，鹿書記決定要催一催郭廣偉，讓他催促下面盡量快點給陳夢琪做出一個結論，早點將她釋放出來。
於是，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打了郭廣偉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