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趕牛
葉鳴默默記下朱兵、李毅、王磊三個人的職務和名字，轉頭看了楊強一眼，似乎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
楊強在組織部長任上多年，揣摩領導意圖的本領自然是很強的，見葉鳴欲言又止，馬上猜到了他的想法，便試試探探地問：「葉書記，剛剛駱雄同志所提的三個人，您要不要接見他們一下、直觀地了解一下他們的情況？如果您有這個想法，我明天通知他們到您辦公室來。」
葉鳴點點頭說：「行，我明天上午九點到十點在辦公室等著他們，每人十五分鐘時間，就是交談一下，了解一下他們各自的工作情況，順便聽聽他們對如何抓好我縣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工作的意見建議。」
在葉鳴正在跟楊強他們吃晚飯的時候，距離他們所在的「怡園茶餐廳」不足一千米的華林賓館大堂裡面，陳夢琪卻正被幾個「討債」的爛仔圍在總台外面，苦苦哀求他們不要阻攔自己進總台上班，並反覆告訴他們自己現在沒有錢，生活費都沒有了，請他們理解體諒一下，不要苦苦相逼。
原來，這些爛仔都是國土局那幾個所謂的「債主」雇請的「討債公司」的人。這個討債公司是北山縣有名的「大哥」黃慶國創辦的。黃慶國綽號「黃四爺」，手下有一大批流氓混混，不僅負責給他自己開的投資公司討債，還承接「外來業務」，幫助那些有債務糾紛的「債主」追討欠賬，每討一筆債，視討債的難易程度，他們可以提取20%到40%的「辛苦費」。
而現在這些爛仔對陳夢琪採取的討債方式，有一個專門的術語，叫「趕牛」，意思是像牧童放牛一樣，寸步不離地緊緊跟隨追討對象，不僅上班跟、外出跟、吃飯跟，有的甚至還會在被討債的人家裡安營紮寨，威逼欠債的人家為他們提供吃喝和住宿的地方，動不動還要打罵債務人。
陳夢琪雖然已經被那些「債主」糾纏騷擾好些日子了，但像今天這樣好幾個爛仔緊緊跟著她、甚至攔住她不許她上班的情況，卻還是第一次碰到，所以內心既恐慌又無助，只能流著淚反覆哀求這些人，但他們根本不為所動。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小頭目模樣的爛仔聽陳夢琪說她現在實在沒錢，冷笑一聲說：「陳大小姐，你說你沒錢，是想哄我們這些鄉巴佬是不是？不說你父親死前給你偷偷轉到國外去的錢財，單是你父親原來的手下龔智超，就在兩年多前為你家裡討回過一筆兩億元的現金。那時候，你父親已經跳樓死了。據知情人說，那筆兩億元的現金，龔智超並沒有轉到金橋集團賬上用來還債，百分之百是偷偷轉移給你或者你的母親了。
「你們母女手裡有這麼大一筆財產，而你們欠國土局李局長、黃股長他們的錢，只有五百多萬元，你們怎麼如此貪心，一分錢也不想拿出來？我今天明確告訴你：在三天之內，你們母女如果不將五百萬元還出來，我們就到你租住的房子里搭帳篷住下，吃喝拉撒睡都在你們家裡，不信你們不拿錢出來。」
另外一個爛仔在旁邊幫腔說：「陳大小姐，你和你母親都挺會裝的啊！家裡收著兩個億的財產，卻裝模作樣地在外面租破房子住，想賴掉你父親的公司欠別人的血汗錢。你們以為那兩個億沒人知道，但是偏偏那個將錢轉給龔智超的人，是我們老大在山上結下的兄弟。他已經將這件事詳詳細細告訴了我們老大，也告訴了國土局那些債主。所以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將錢還出來。不然的話，我們後續還有很多更厲害的手段，不會讓你們母女安安穩穩享受那筆兩億元的財產的。」
這個爛仔所說的「山上結下的兄弟」，其實就是獄友的意思。而他所提及的那個人，正是曾經捲走了陳遠喬兩億多現金、後來又被龔智超等人追討回來的羅紹明。
原來，三年前龔智超帶領福猛子等人，從羅紹明手裡討回兩個億資金后，因為金橋集團垮塌、陳遠喬自殺、龔智超殺人入獄，福猛子等人已經無心追討他手裡剩餘的款項，趕回了天江省城，羅紹明趁機擺脫了福猛子等人的控制。
但是，這兩年多，他在外面做生意失敗，加之又豪賭爛嫖，手裡剩下的錢很快敗個精光，只好灰溜溜地回到天江，又不敢回新冷去，生怕被福猛子等人捉住繼續追討被他捲走的資金。
於是，一個星期前，他來到了北山縣，投奔他二十幾歲在監獄里結識的「兄弟」黃慶國。恰好，黃慶國當時接到了國土局幾位「債權人」的業務，請他的討債公司幫忙追討陳夢琪母女的「欠款」。
羅紹明得知討債的對象是陳夢琪母女后，心裡暗暗高興，便告訴黃慶國：陳夢琪在三年前，很可能接受了他父親一個手下轉過去的兩億元資金，是個隱藏的「大富豪」，讓他們用更激烈的手段去追討，最好想辦法將她手裡的巨額資金全部奪過來。
黃國慶得知這個消息后，不由喜出望外，於是便「升級」了討債措施，開始對陳夢琪採取「趕牛」的方式討債……
而陳夢琪，對這筆兩億元的資金完全一無所知，聽到那兩個爛仔的話后，既惶恐又莫名其妙，趕緊流著淚申辯她並沒有從龔智超那裡得到過兩億元，請他們不要聽信別人的謠言，放過她們母女三人。但那些爛仔卻根本不信她的話，有人還開始動手動腳，更有人說要扒掉她的衣服和裙子，見她遊街示眾，讓大家看看她這個「老賴」的下場……
好在這時候，梅苑辦事處主任孫毅接到總台另外一個服務員的電話，匆匆從家裡趕過來，對那幾個爛仔喝道：「你們是誰的手下？想幹什麼？趕到華林賓館來鬧事，還阻止我們的服務員上班，你們都想進牢房了嗎？快給我散開，再不走的話，我就報警了。」
那個年紀稍大的爛仔認識孫毅，見他發威，皮笑肉不笑地說：「孫主任，你嚇唬誰呢？你以為我不知道華林賓館的背景？我們老大天天在這裡租房開場子呢！你應該認識我們老大吧，就是黃四爺。就連公安局段局長見到我們四爺，都得笑臉相迎，你咋呼什麼？」